第70章 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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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咔哒, 灯光亮起，整个区域一片大亮，人造光掩盖住了沈黎身上的光芒。
是备用电源抢修成功, 电供上来了。
不只是沈黎, 连林奇明也松了口气，他站起来和沈黎离开楼顶, 哗啦一声, 龙卷风席卷的东西再次砸到玻璃上，蜘蛛纹一样的裂痕密布在上面, 风依旧很大, 还有雪粒被铺在上面。
大家还是很害怕，但是现在却不至于再无休止的哭闹, 他们站在分配的位置注视着窗外, 眼神里带着担忧。
还能再坚持多久？
五个安全区都经过加固, 但加固并不是把建筑变成金刚石。
“可我们什么都做不了。”下去的时候沈黎听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小声呢喃，“我们只能在仅剩的时间里把这里加固一下，然后就只能祈祷这些加固有效，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办法。”
“……为什么会这么弱小？”
“别这么说, 我们起码还能给自己建造一个暂时的安全空间, 外面的其他物种可是一点都没办法。”旁边的医生小声宽慰他, “人类已经是生物里最会自保的种族。”
沈黎听着他们的话，金色的眸子里带着一点微妙, 但沈黎没有停下, 他们一路回到了楼下的实验室。
“气象部门应该会根据现在的情况做出应急措施，师兄不用太担心。”林奇明道：“气象部门一直都有做极端天气方面的训练, 30年前的大灾变就是例子, 当年我们猝不及防死了很多人, 现在我们要比之前有更多预备措施。”
“我知道。”沈黎叹气，“我只是觉得有点矛盾。”
“矛盾？”
“关于这场从30年开始的改变，所有人都普遍认为是自然想要削减人类，因为人类发展的太快太多，甚至到了改变自然的地步，但现在，在自然灾难面前人类压根无能为力，从另一方面来说：人类是没有办法凌驾于自然之上的。”
“难道这不是很矛盾吗？”
林奇明想了想，“好像是这样？但是在我们内部，我们都公认人类的建设没办法对自然形成毁灭性打击，因为生态有自我恢复功能，在自然出现颓势时相对的是人类生活质量的降低，没有自然人类也活不下去，所以人类才会在发展后着力于生态的保护。”
“我们和生态一直都是一体的，虽然曾经有过伤害，但我们一直都在反省在试图修复……”
削减掉人类可以反抗自然的一部分，就能把人类归类于和其他生物一样的东西吗？把人类的数量削减，就能让人不再发展成现在的样子？
曹宇天说人类的陨落会是一场声势浩大的鲸落，人类死亡后留下的遗产会让其他生物挥霍数百年。
可那个时候，因为这一系列灾难压根没有太多生物存活，到时候又要怎么办？
就在沈黎思考的时候，咔嚓一声，实验室大门打开，曹宇天看着他们，他说：“成功了。”
沈黎连忙进去看，在桌子上摆放着一个培养皿，在培养皿里是两条一模一样的毛毛虫，毛毛虫一直在吃草，草消耗的很快，在吃到一定程度上，沈黎看到它在扭动尾巴。
“嘶……这算是基因暴走吗？”廖江帆一直在皱眉，“还是说另类的在昆虫身上起效的基因病？”
“什么意思？”
“意思是这种复制现在没办法控制。”曹宇天道：“我们在成功把蚜虫的复制基因移植给它的时候，它就开始了大量进食，在大量进食后它就会迅速复制出另一个自己，基因相同也就导致另一个自己也在大量进食后复制。”
“这个速度很快，而且在一直持续。”
林奇明惊讶的看着毛毛虫，“可是这种复制非常损耗身体吧？”
“对，所以它会一直复制到死，大概可以复制五次。”廖江帆回答：“但这五次里，他复制出来的个体也会复制五次后死亡，这会让虫子数量迅速增长，这样不行，一直放下去会无限制复制，最后失控到满世界都是虫子。”
“没关系，它有绝对弱点。”曹宇天道：“这种虫子极端畏寒，只要在零下的温度会立刻死亡，我们拿到需要的数量吸引到那只火鸟后，剩下的就可以直接灭杀，不要留下一枚虫卵。”
“要是没有清理彻底呢？”
“也没关系。”曹宇天笑了笑，他说：“下个春天将是春暖花开，再也不会出现这种可怕的东西。”
廖江帆意外的看着他，“什么意思？”
他没有回答，只是把毛毛虫的培养们捧起来放在沈黎手中，他认真的开口，“等毛毛虫复制到一百条，你就出去，然后把这些虫子举起来，那只鸟会感应到，就会回来。”
没有人问为什么是沈黎，毕竟在他们这四个人里沈黎确实是最好的人选。
廖江帆不是很懂曹宇天的意思，曹宇天也不会给他解释，于是廖江帆叹口气离开了，他准备重新回隔离区隔离，虽然他确实不是基因病，但还是不能放他出来，现代社会对基因病的恐惧心太大，就算是沈黎在眼睛变色的时候也被隔离了许久。
医疗局的防控结束，沈黎和林奇明带着一培养皿的毛毛虫往回走，下到一楼的死后沈黎观察了一下楼道，楼道很干净，没有血迹也没有任何奇怪的东西，通往地下室的大门紧闭着，沈黎也没多待。
回到科研局的时候大家都和沈黎打了声招呼，童局长也在外面，班副局长站在旁边。
童局长看着他，又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毛毛虫，接着童局长笑了笑，只是对着他点点头也没有开口。
沈黎和林奇明回到分配的宿舍，在宿舍里还有他们今天的晚饭，晚饭已经凉了，是同宿舍的同事帮他们领的，林奇明和他们道谢，接着去找管饭的阿姨把饭菜热一热，今天一整天除了早餐的那碗面，确实还什么都没吃。
带着热乎的饭菜回来，林奇明看到沈黎在喂鱼，毛毛虫就放在旁边，林奇明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毛毛虫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又分裂了一批。
“其实局里差不多也知道这件事。”林奇明把饭菜给沈黎。
沈黎知道林奇明的意思，他说的是曹宇天。
不管是曹宇天还是廖江帆被他放出来，两个人进行研究，三大局都不可能不知道。
这里人来人往，到处都是特异局在巡逻，就怕会出现问题，他们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廖江帆出来了，不知道曹宇天悄悄的混进来，他们只不过是在睁一只眼闭只眼罢了，因为他们需要曹宇天的学识，需要他来解决问题。
沈黎比林奇明更清楚这件事。
要是能找到应对这场寒潮的办法，别说是曹宇天混进来和廖江帆一起研究，改朝换代说曹宇天没有做过人体实验都行！
当然，只是开个玩笑。
沈黎喂好鱼，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培养皿，毛毛虫的数量已经到了很多的数量，沈黎不得不戴上手套把这些毛毛虫转移到更广阔的塑料盒里，在倒出来的时候沈黎看到了毛毛虫尸体，尸体已经被吃疯了的毛毛虫们啃的七零八落。
把干掉的草放在里面，沈黎大体数了一下这些毛毛虫的数量，毛毛虫的复制非常快，甚至可以说是失控的，很快沈黎就确定数量差不多了。
他和林奇明说了一下，接着抱着塑料盒出去，周围的人看着沈黎离开，想问什么最后也没有开口。
“到最后师兄挂念的还是你。”林奇明看着鱼缸里的小红鱼，“我说你到底是什么？我还没见过师兄这么在意一条鱼。”
鱼不会说话，更不会回答问题，于是小红鱼甩了甩尾巴，直接钻进石头里，一点都不给林奇明絮絮叨叨的机会。
另一边，沈黎的存在感一直都很强，他样貌不错，加上本身外貌和其他人不同就很容易受到关注，他不管去哪里都能有人看他，外面的龙卷风总算是过去了，外层玻璃到处都是蜘蛛网一般的裂纹，大家也没有心思睡觉。
他们注视着沈黎抱着一个盒子往外走，眼里带着迷惑。
另一边，三局的指挥部，有人接到电话。
“好，我知道了。”
他挂断电话，接着打开监控器，在监控中能看到沈黎行走的身影。
“怎么办？”他看向旁边的童局长，“这是你们的人吧？”
“放行。”童局长叹气，却无可奈何，“他想做什么让他去做，现在这种情况，不管做什么都好，只要能让情况变得好一些，我们无视曹宇天的到来不就是为了这个。”
那人也有些无奈，他摁下耳朵上的按钮，利用无线电通知外面驻守的人。
“看到沈黎给他放行，不要问为什么，放行就行了。”
“了解。”
沈黎意外的没有被阻拦，在行动的过程中他看到气象部门的人在发放应急用品，用品里有保暖服有应急食物，还有简单的防雨设备，这些都能保证在安全区破碎后不那么快死亡。
气象部门的人有的发现了他，不过他们还有工作，顶多就是有眼熟的人和他打了个招呼。
就这样一路走过去，沈黎没有被任何人拦住，就真的这么轻松的到了最上面，在最上层有他们安置的应急通道，可以打开出去的门。
沈黎打开了门，一瞬间低温直接窜进来，沈黎感觉到自己全身都在变得僵硬，他无法感受到多寒冷，但能感觉到身体出现的变化，为了让身体不至于僵硬到无法动弹，沈黎立刻钻出去，然后闭上大门。
虽然龙卷风离开了，但风依旧不少，沈黎感觉到风卷着稀碎的雪花砸在他身上，很快他的头发上就堆满了冰晶，他只能尽量快速的把盒子举起来，盒子里的毛毛虫还在复制，它们吃完了沈黎离开前放进去的干草，却依旧觉得不够，于是在互相撕咬。
一边快速死亡一边快速繁殖，毛毛虫不断的扭动着，快速堆满整个盒子，眼看着就要溢出来。
沈黎闭上眼睛，思考如果那只鸟不来的话该怎么办。
他现在在外面，虽然因为荧光草的因素感觉不到太大的冷意，但身体依旧无法长时间承受这种低温，半个小时他或许就会失去行动能力，所以他只有这半个小时的时间。
“真的可以吗？”廖江帆在隔离区里有些紧张，“如果那只鸟真的没来怎么办？外面这么冷，沈黎身上都结冰了。”
“会来。”曹宇天却好像完全不在意。
他说：“以自然来应对自然，这是最好的应对之法。”
光芒驱散黑夜、水源缓解干旱、现在也可以用火焰来融化坚冰。
沈黎感觉到自己的手指麻木，泛着一点疼痛，他知道这是因为低温过低产生的症状，他活动了一下手指，却发觉手指很难活动，他依旧举着盒子，毛毛虫努力的复制，有些已经挤在盖子边缘，沈黎抬起头来能够看到盒子的外壳也在堆积冰晶，一副马上就要冻住的模样。
这些毛毛虫极度畏寒，盒子里有保暖设施，要是盒子外壳真的结冰，盒子里的毛毛虫必定会大量死亡。
就在沈黎觉得是不是没有作用的时候，他听到了鸟鸣。
他看向天空，在苍白色的天空外，那只红色的鸟是那么显眼，鸟的翅膀上燃着火焰，它从远处飞过来，最后挥动着翅膀停留在了沈黎面前。
鸟注视着沈黎，似乎有些疑惑，但它很友好，只是小声地对沈黎叫了一下。
沈黎能够感觉到自己手指上的刺痛在缓解，无数人在楼下遥望着上层的沈黎和那只火红色的大鸟。
打开盒子耗费了沈黎一点时间，因为他的手指有点痛，打开的时候被刺痛刺了一下，差一点就把盒子扔到地上，大鸟注视着沈黎打开盒子的动作，看到那些红色的毛毛虫后有些兴奋的绕着沈黎飞了一圈。
它落在沈黎的胳膊上，沈黎被吓了一跳，因为它的翅膀在着火，但意外的沈黎没有感觉到烫，火焰也没有燃到沈黎身上。
火鸟吃掉两条虫子，它似乎很喜欢沈黎，甚至蹭了蹭沈黎，还试图让他和自己一起吃虫子。
不知道该怎么和这只鸟解释自己是一个人，但无法解释沈黎也拒绝吃虫子。
可能是觉得沈黎讨厌吃虫子，火鸟不再试图让沈黎陪它吃，它三两口吃掉了所有虫子，接着才从沈黎的肩膀上扑腾起来，它对这天空叫了一声，接着开始绕着整个安全区飞行，它飞舞着，飞到任何一处积雪便在融化。
并不是太阳，却在此刻比太阳还要热烈。
这便是火焰的温度，火焰的温暖。
“部长！温度在上升！”
“能追踪到这只火鸟的位置吗？”
“没办法，但是按照它的飞行方向来看，它似乎在飞往另一个安全区。”
“部长，温度恢复到正常冬天的温度了，现在是零下17c！”
“寒潮过去了！”
沈黎松了口气，他直接坐下来，他感觉自己全身都在抖，不知道是因为骤然的温差导致身体无法适应还是因为他太过害怕。
他很沉默的坐着，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欢呼声，低下头的时候恰好看到那些兴奋的人群。
他们好像是得到了好消息，他们笑着哭着，每个人都举起手来欢呼，就在这时，沈黎感觉到一丝丝暖意，抬起头来的时候恰好看到太阳从不远处的山后一点点爬上来，光洒在大地上，看上去是那么温暖和煦。
“师兄！”林奇明抱着鱼缸跑过来冲他挥手。
沈黎也笑了一下，但就在这时，他看到了林奇明的脚下冒出了一个很小的小尖，那东西还在往上钻，那一刻，沈黎的笑容僵在脸上。
“奇明，奇明！”沈黎在最高处，没有人比他看的更清楚，他几乎是大吼着，“脚下，林奇明你快躲开！”
他用力的想打开自己刚才出来的应急门，却在惊慌之下怎么都打不开，里面的人几乎听不到沈黎的声音，但他们都看到了沈黎突然变得惊恐的面容，林奇明抱着鱼缸缓缓的回头，便看到了那个尖锐仿佛是石块的东西。
它在往外钻，不断的不断的像是种子一样生长着。
这应该是一座山，从不知道多少米的深处钻出来。
在那一刻，林奇明想起了沈黎曾经说过的话。
他说：人都聚在一起了啊，聚集在一起的人，就更好消灭了吧？
地震？或许吧，在沈黎看来与其说是地震不如说是不存在的山脉硬是从地底钻出来造成的地面震动，巨大的石块不断的积压着周围的建筑，人类发出凄惨的叫声躲避着被挤压倒塌的建筑，本来就被龙卷风摧残的不像样的玻璃终于碎了。
最后沈黎只能庆幸气象部门提前发了应急物品，以及外面的温度不再是可以冻死人的程度。
建筑倒塌了，玻璃碎了，山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寸生长，沈黎没来得及下去，他被直接挂在山脉上，随着山的拔高而拔高，在高处他能看到有人逃跑，有人落下山脉钻出来时形成的裂缝里，有人只能试着跳上山脉被越带越高。
石块在滚落，整个安全区都被挤压变形，沈黎只能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要被甩下去，要是被甩下去那就是和落崖没太大区别，不只会被摔死还死的很难看。
周边也有大大小小的山钻出来，也是，山脉之所以是山脉，是因为有连绵不绝的山连续在一起。
轰隆，沈黎听到有山石滚落，石块砸到他的手，他终于无力支撑，整个人往下落，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有人拽住了他的手，那人用力的拽着他的手腕，用力的让他稳固身体，但他在一块断崖，根本找不到可以支撑的点。
“不愧是你，真倒霉啊。”
沈黎抬起头来，他看到了曹宇天，曹宇天还在笑，他另一只手用力的拽着一块巨石，右手却紧紧的拽着他。
“曹……宇天？”
曹宇天对着他笑，他说：“哎呀，感谢我的话可以之后再说，我有点拉不住你，你稍微稳住身体。”
没有再继续说话，沈黎试着稳住自己，就在这时，有一滴液体落在他的脸上，沈黎愣了一下，他想难道现在还要下雨吗，抬起头来的时候却恰好看到曹宇天染血的手。
鲜血顺着他们交握的手滑落，滴在沈黎的脸颊上。
他受伤了。
把沈黎拉上来的时候山脉已经停止了扩张，曹宇天捂住自己的手腕直接躺下，沈黎找了一下，发现自己身上什么都没有带，更别说给他包扎伤口。
但或许也是如此，沈黎突然意识到曹宇天也是人，会受伤当然也会死。
他的生命也和普通人一样脆弱。
“好快。”曹宇天呢喃，“我还以为这种事要发生还需要经过几个月，起码到年底才会出现，没想到这么早就出现地理变化，这一次连我都有点猝不及防了。”
沈黎看着他，“你都没有意料到？但是你却知道会出现地理变化。”
“啊，我知道。”曹宇天点头，似乎已经不屑隐藏，“但是现在，我知道的事情已经不再是提前知道的知识，反而可能成为拖累，毕竟我从没想过这种地理变化会和寒潮一起来。”
“……为什么会改变？”
鲜血顺着他的手指往下滴，但曹宇天却毫不在意，他眼睛注视着面前的连绵大山，沈黎第一次在他的眼睛里看到迷茫。
“所以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为什么？”曹宇天看向沈黎，他和沈黎对视在一起，“小黎，你相信预知未来吗？”
沈黎点头，“相信。”
“啊？为什么要相信？”
“因为是你说的，而且，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什么是不可以相信的？”沈黎看向远处，因为位置太高，他看到的是天空，是白云，是一处处完全陌生的景象，这个世界正在以非常快的速度变成人类不认识的样子。
曹宇天噗嗤一声笑了，他叹口气，声音里满是无奈。
他说：“我预知过三次未来，或许是重来过三次，我的觉醒基因是鹿却从来没有发挥过作用，直到那三次预知出现，然后又失去了作用。”
“所以说我一直都比所有人提前知道人类的结局。”
沈黎点头，“我可以问那三次未来里人类怎么样吗？”
“无一例外。”曹宇天道：“无一例外的灭绝。”
死亡、毁灭，无论人类再怎么反抗，再怎么努力的想要抗争，最终的结局都是无法抵抗自然的侵蚀，他们化为历史化为土壤，或许在不知道多少年后，会有新的智能人挖出他们的骸骨，探讨着人类灭绝之谜。
可曹宇天又怎么会甘心呢。
于是，他便开始了这第四次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