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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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先喝点乌鱼汤。”
林森的声音把林湛从回忆中拉回了现实,专注到家常饭上:“我早上还想呢,要是能吃到罗嫂的菜就好了,结果纪阿姨就给我做了。”
他笑着望向纪明月,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口汤,预料之中,寡淡无味。
“罗嫂这边就没办法了,会被妈发现的。”林森一边吃着白米饭,一边想林湛的饮食这块怎么搞。
纪明月开了口:“我可以让我妈妈做,但问题是怎么送呢?我爸不在家,我妈也不会开车。”
“不然这样吧,我抽点时间送。”林森顿住了筷子。
林湛一听,放下保温杯,挥了挥手:“不用,住不了几天就要出院,十来天就可以拆夹板。倒是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小森,你要看好公司。”
“放心吧,我会的。”林森垂下头吃着菜,他打算有时间就过来送些饭菜,他自己也会做,不一定要纪明月的妈妈做。
吃完饭,林湛让林森回去休息,说这里有专护照顾,不用担心。林森点了点头,收拾好保温盒,就带着纪明月回了青岩老街。
下午两点多,林湛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听到门开了,他以为是护士,就没睁眼,一阵轻快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林湛猛地睁开眼——
一个头顶着一窝青草,身材高大,套着一件非常前卫的海贼王羽绒马甲的男人正在盯着他看,林湛本能地往后一缩,快速眨着眼,很快,对方开口说话了。
“林湛大哥,是吗?”
声音还怪好听的,干净、明亮,有新闻播音员的气质,咬字非常清楚,可以治好强迫症的那种。
林湛立刻答应:“是,你是——”
他受伤的事情没有对下属和朋友说,所以也没人知道,能来看他的陌生人只有一个,“季总的弟弟?”
“没错,我叫季遇。”季遇的眼珠从林湛的脸,转向了他挂着夹板的手臂,目光里带着歉意:“我大哥……对你做了什么?”
季遇不太相信季琨的那套说辞,他在龙城强迫了多少人,他自己估计都数不清了,断手算得上什么。
但他的淫手伸到了几千公里外的浮云城,季遇有些不能忍了。哪怕他被人捅了,在季遇看来,对方算正当防卫。所以这件事他不敢告诉父母,只能亲自过来处理,跟对方道歉。
见到林湛的脸,季遇恍然大悟!林湛长得特别像大哥的初恋!
季遇为什么知道呢,因为初恋的照片还在大哥卧室的床头柜摆着,一摆就是二十多年了,从季遇出生开始,就捧着这个相框玩。
为什么大哥对初恋这么执着,很简单!因为人家把他给甩了!
“没关系,你可以告诉我,我会赔偿你的。”季遇又强调了一遍。
林湛眨了眨眼,腹诽,什么叫做,对我做了什么。
“他……救了我。”林湛省去细节,如实相告。两个人都受伤,总不能颠倒是非,说自己救了他吧。
这次换季遇疑惑了,难不成大哥说的是真的?真的遇到劫匪?他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季遇一个转身,迈着大步往门外走,还不忘礼貌地丢下一句:“你好好休息。”
林湛把身体摆正,这两兄弟模子有点像,只是这个弟弟未免太……非主流了!据他所知,他有二十五岁了,怎么还这副打扮。
很快,林湛听到了隔壁传来的说话声,但听不清楚内容,忽然听到拔高音量的两个字“男人!”
林湛闭上眼睛,陷入了沉思。
·
林宅,下午六点。
“怎么这个节点出差?”林老太一脸不悦,昨天晚上郝碧云匆匆拿着林湛的行李箱出门,说林湛急事出差,来不及回家拿衣服。
一个小时前,林湛跟她打电话道歉,祝她元宵节快乐,她不依不饶地要跟林湛视频,林湛拗不过她,跟她视频了,她终于见到了林湛的大脸,看了十几秒,对方就挂断了。
“有重要项目要考察,没办法。”林森垂头答。
“妈,回头我说说湛哥。”郝碧云笑了笑,她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一晚上没睡好,早上还要早起。
林老太听林森的话倒没怎么生气,但听到大儿媳这么说,反而生气了,板着一张脸:“你说他做什么?你怎么想的?小湛还不是为了你们母子三个,才这么拼命。”
若是平时,郝碧云习惯了婆婆的尖酸刻薄,会一笑置之。但今天不同,林湛住院,她原本就是强颜欢笑,被婆婆这么凶狠地骂,委屈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纪明月更是不好过,咧着嘴,僵硬地笑:“妈妈,我又从大舅母那里要来一份食谱。这不是二月份了嘛,刚过立春几天,给您换个喝的。”
“好啊,你大舅母可真厉害,我喝了半个月的山楂麦芽茶,胃口确实好了不少。这次有什么新花样?”
“我等会把食谱发给罗嫂。”
“好、好。”林老太的脸上终于展露了一点笑意。
吃完饭,林森走到沙发边,俯身说:“妈,今天早点休息,我跟陆医生约好了明天早上八点。”
“我不去陆医生那里。”
“什么?”林森呆住了,几秒后又问:“我们不是说好的吗?”
“我要去浮云城最好的医院——嘉莉私家医院。”
林森听到这个医院的名称,吓了一跳,林湛就住在那里,他坐在母亲身边,疑惑道:“一向都是陆医生那里看,您的档案也——”
“怎么?做个身体检查,去个好点的医院都不行?”林老太看向小儿子,颇有一种,你不带我去,我就不看医生的样子。
“不是。”林森垂头想了一下,嘉莉医院那么大,林湛住的是vip病房,单独的一栋楼,基本是在病房打转。老太太去的是传染科,有他和纪明月陪着,两人肯定不会碰上。
“好吧,那我们明天八点出发。”
晚上,林森借口出去散步,带着纪明月再次去医院看望了林湛和季琨,季琨精神还不错,可以下床走两步,只是不能吃东西,他介绍弟弟的时候,脸居然红了。
季遇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把手机放在凳子上,顶着翠绿色的卷发站了起来。近一米九的身高,身材壮硕,虽然穿了一件长袖t恤,也能看得出浑身紧绷的肌肉。
林森跟他握了个手,被邀请坐下来聊天。聊了一会,他发现季遇的言行还算正常,只是打扮非主流。
坐了个把小时,林森才带着纪明月回到林宅,因为这一天一夜的折腾,他们都很累了,洗完澡就躺下了,书也懒得看了。
黑暗里,纪明月问出了林森刻意回避的问题:“邢戈会怎么样?”
让她不关心这个问题是不可能的,白天她躲在房间里跟宋清风视频,宋清风大骂邢戈,骂到最后也失声痛哭。毕竟是二十年的好朋友,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小月,让法律去解决,你别管好不好?”林森轻拍着纪明月的背,哄道:“早点休息,别想太多。”
·
嘉莉私立医院
林老太坐在传染科的沙发上,护士推着一个小车走过来,笑道:“林老太,准备抽血了噢。”
林老太捂着肚子,“我先去上个洗手间,早上忘了。”
林森望了一眼纪明月,纪明月立刻站起身:“妈妈,我陪您去。”
林老太任由她搀扶着起身,七弯八绕走到了洗手间门口。刚要进去,她吧唧了几下嘴:“怎么这么渴?明月啊,给我弄杯开水来。”
纪明月张望了一圈,护士站那边有饮水机,她点了点头:“好,那您上完洗手间在这里等我。”
“去吧、去吧。”林老太挥了挥手,眼里露出了一丝精光。
纪明月端着一次性纸杯回来的时候,门口没有人,她想着,怎么还没上完,就把水杯放在几米外的桌子上,走进了洗手间。
洗手间一个人都没有,所有坑位的门都是开的!
这可把纪明月吓坏了,她冲出洗手间,压低声音喊,“妈妈!妈妈!您在哪?”她拿出给林森打电话,“林先生!妈妈不见了!”
“什么?”林森第一反应就是老太太已经知道了林湛在这里,故意来这里的。但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他和纪明月碰了面,直接冲到了vip住院楼,刚走进套房的客厅,他们就止住了脚步。
林湛虚掩的房间里,传来了母亲断断续续的哭声:“你说这是造了什么孽,手臂变成这样?你们四个人合起伙来骗我,说你出差,我回去要好好教训那个女人!”
林湛听了,急道:“这跟碧云有什么关系?都是我安排的。妈,小问题而已,休息几天就可以了。”
“小问题?”林老太急了,林森快步走进去,拉着她的手,把她吓了一跳,仰头嗫嚅道:“小森?”
“妈!您过来也不说声,把我们吓死了!您怎么知道大哥……”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所有人合起伙来骗我,是当我老了?瞎了?傻了是吧?小湛再不济,也不会在元宵节出差?这么多年来,他什么时候不陪我过节?”
病房里陷入了沉默,林森还是没想明白。林老太斜倪了一眼林湛,又望了一眼林森:“我跟他视频,看到了医院和科室的标志。”
林老太双手搭在大腿上,轻轻颤抖,低声嗫嚅:“你们长大了,翅膀硬了,就会欺负我这个老太婆。”
林湛被母亲的话气笑了:“这不是怕你担心嘛。”
纪明月咬着唇,靠近了一步,似乎想说些什么。林湛见状,立刻对小幅度地摇头,示意她别说。纪明月又把话憋回了肚子里。
“好了,大哥看过了,现在跟我去做检查。”林森拍了拍林老太的肩膀,既然她知道了,那更好,省得他们瞒上瞒下,更累!
林老太手一甩,任性地拒绝:“你们这样骗我,我也用不着说话算数。我回家!”
“妈!一码归一码,大哥受伤不告诉你,是我的错。但是您的身体检查,既然来了,就一定要做。”
“没那个必要,我最近胃口特别好,你问罗嫂。”
林森当然问了,罗嫂还加了一句,“没见过老太太心情这么好过。”可是,现在又因为大哥受伤这件事,她的好心情戛然而止。
林森充满了挫败感,坐在沙发上捂着头,两母子就这样僵持着。
林湛站出来解围,“这样吧,我让护士过来这里抽血。你不愿意做仪器检查,那就先查查血。”
见林老太又想反驳,林湛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连血都不查,那我可就不治这只手了。”说完,他就要去拆夹板。
林老太听到这句威胁,脸色一变,撸起袖子,“抽吧抽吧,整天抽血,血都快被抽干了。”
林森望见那只形容枯槁的手,哪里还有多少血可以抽。
护士很快建了个档案,抽了一管血,林森特意到外面交代了一句,查一查肿瘤三项,这是一个判断恶性肿瘤的重要标志。
折腾了一上午,林森把不舍得走,想留下来照顾林湛的林老太送回林宅,陪她吃了个午饭,哄她睡着,才带着纪明月回了云河左岸。
纪明月一进门,脱了外套,走到洗手间洗手,瘫坐在沙发上。林森见她脸色不好,让她洗个澡睡一觉。
纪明月点了点头,走路的脚步都是拖着的。
林森把她打横一抱,“我帮你。”
两人洗完澡,爬上床,林森关上床帘,钻进被子,抱住了纪明月,越抱越紧,像是失而复得一般,庆幸、疼痛,但痛是更多的。
林森这两天担惊受怕,既担心纪明月留下心理创伤,又担心林湛和季琨的伤口,现在还要担心老母亲,可以说身心俱疲。
回到云河左岸,像是风吹雨淋的小动物回到温暖的小窝,这里只有他和纪明月,他们窃窃私语了一会,昏天暗地地睡了一觉。
睡醒后,林森精神好多了,特意去楼下买食材,做了五六道菜,和纪明月吃完,又送到医院。
罗嫂明天开始会做好林湛的饭菜,让司机送过来。
林森再回到云河左岸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
刚打开门,换了鞋子,想象中会扑过来的身影并没有如期到来,他还有点吃惊。
他刚穿过玄关,走到客厅,就听到如梦般的钢琴曲响了起来,他往客厅的三角钢琴一望,纪明月穿着一条黑色吊带晚礼服,坐在琴凳上,十指在琴键上温柔地弹奏。
这是一首《flowerdance》。
林森所有的疲惫一扫而空,他眼里的光越来越亮,缓缓走向纪明月,离她只有一米远时,他望见了纪明月脚下闪闪发亮的高跟鞋。
他把注意力艰难地从高跟鞋上,移到了这首曲子。
谈得不算流畅,明显是刚学不久,中间有几个音弹错了,纪明月会抬起手,顿一顿,像是在害羞,林森望着这一幕,笑出了眼泪。
三分钟后,曲终。
纪明月站起身,害羞地转过身,走近林森,仰头望着他,“弹奏一支花之舞,算是我的道歉。”
林森眼眶一红,把她大力搂进怀里,哽咽道:“我说了,你不需要道歉。小月,你没有错。”
“可是……”纪明月泪水盈盈。
“小月,你千万不要自责。如果我的朋友想自杀,我一定会去劝。哪怕是个陌生人,我也会这么做,这是一条生命,对吗?你没任何错,只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料。大哥和季总,和你一样,都是在救人,明白吗?”
错的是邢戈,他精神扭曲,心如顽石一般冰冷、偏执。
“林先生。”纪明月冰凉的手钻到林森的毛衣里,林森倒吸了一口凉气,低声问:“谁让你穿这么少弹钢琴?又不开空调。”
“我也是临时起意。”
“噢?临时起意?”林森抬起纪明月冰凉的下巴,在她的脸颊上轻轻一吻,呢喃:“那我也想做一件临时起意的事情,可以吗?”
……
既然不用瞒着林老太,林湛住了一周就提前出院了,手臂也先不急着拆夹板。季琨虽然做的开腹手术,恢复起来也很快,跟林湛一起办了出院手续,准备回龙城静养个把月。
林湛送他们到了机场,进安检前,季琨顾不上弟弟的异样眼光,上前抱住林湛,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手臂:“等我好了,我再来。”
林湛垂下眸,“好。”
季遇对林湛点了点头,扶着身残志坚的老大哥进了安检。
林湛转身往停车场走。
刚到安检排队,季琨回头望向那道背影,季遇推着他往前走,“别看了。你这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不喜欢你,我看得出来。”
“那又怎么样?”
“我说,大哥。你属灵了,谈起了柏拉图?你的口头禅不是,只要我想要,我一定要得到?你是肚子受伤吧?难道脑子也傻了?”
若是从前,季遇嘴贫的时候,季琨一定会屈起手指敲他的头,“敢揶揄我?没大没小。”
但这一刻,他只有失魂落魄,他知道林湛已经看出了自己的性取向,他喃喃了一句,“人的一生中,总会有得不到的朱砂痣。”
季遇惊了,他居然把林湛比喻成朱砂痣。
“大哥,你又没得到人家,凭什么叫朱砂痣?想要拥有,却求而不得的那叫白——月——光!”
“你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