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罗生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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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
沉默蔓延的氛围中, 会连带着空气的流动一起放缓。
少年的嗓音在骤然安静下来的环境里冒出，宛若落入平静湖面的小水滴，荡开一圈圈的涟漪。
安井七央一愣, 浅浅笑道：“我知道了。”
过了两秒, 她假装懊恼地说：“早知道是这样的话那时候就亲你了。”
“？？？！！”
她被沢田纲吉慌乱的反应和涨红的脸庞逗乐了，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 沢田君, 我开玩笑的, 你不用这么紧张。”
“……”沢田纲吉摸了摸通红的脸颊, 触及到热度时轻拍了两下，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抬眸看安井七央, 眼神有点委屈：“安井桑。”
接到他控诉的信号，安井七央无奈耸肩：“可能都怪沢田君你长得太好看了吧。”
“……安井桑。”
安井七央申明道：“这句不是开玩笑。”
沢田纲吉无疑是好看的, 他的长相偏柔和，白嫩的脸颊让人忍不住想掐一把。安井七央最喜欢他的眼睛, 圆圆的，眼神又总是很柔和, 散发着一种乖巧学生的气质。光是看长相, 任凭怎么猜都猜不到他会是黑手党的首领。
“有机会再见吧。沢田君。”
沢田纲吉盯着她，足足沉默了五六秒。
“再见。”
还能再见吗？
他不知道。
少年的身影在小姑娘琥珀色的眼底越走越远，在即将消失的转角处, 他回过了头。
距离太远, 安井七央看不清他的五官,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笑,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说些什么。
她只是看见他扭头, 于是举起右手挥了挥。
意外的是, 他转过身停留的时间却意外有些长, 安井七央挥了好几秒的手，放下的时候他依然定定地站在原地。
mk-777漂浮在她身边，从稍远的位置移动到了离她近些的地方，问：[他怎么了？]
[大概是舍不得吧。]安井七央回答。
mk-777又问：[你也舍不得吗？]
句末的疑问话音落下的时候，沢田纲吉拐进了转角。
[他走了。]
[嗯。]
安井七央转身走进院子里，mk-777跟着她一起，又问：[所以你也舍不得吗？]
[有点。]她说完，话锋一转，[你最近怎么都问这种情感流派的问题了，777。]
[我只是好奇，因为你当年离开高专和我一起来横滨的时候，我好像没觉得你是这样的。]
没觉得你在舍不得。
安井七央脚步一顿，她站在庭院中葱茏树木阴影的掩盖之下，恰好有一片绿叶从头顶飘落，安井七央顺手抓住了叶柄。
[可能是因为高专和现在是不一样的，高专的那段时期更多的不是属于我的生活。]她扭头望向mk-777，伸手指了指自己，但指向的却不是她本身，[那是属于“她”的生活。]
在小姑娘和mk-777的对话中，这个“她”早已经成了不言而喻的代名词。
mk-777不解：[……为什么要区分得那么清楚？]
似乎对它来说，两者并没有什么区别。
[为什么不用？]安井七央反问。
[因为在世界的合理性中，你现在已经就是“她”了。]
[可是人类的感情是很复杂的，777。我在高专的时候不就思考过吗？思考他们对我的感情是寄予在“她”身上还是我身上，也思考过即使是寄予在“她”身上对我来说又有没有区别。我也会分不清我对于高专，对于五条悟，对于乙骨忧太的感情，到底是源于“她”的本能还是我的本身。]
mk-777没说话。
紧接着，她话锋一转：[——虽然我好像到现在还是没能思考出来。]
mk-777：[……]
[说的我自己都感觉人类的感情真麻烦了。]小姑娘笑了笑。
那片落叶被她捏在指腹间，摩挲着转了两圈，又松开了任由它落下。
[我后来想过很多次，都还是认为我一定会离开高专的，我所有的一切都注定了我无法作为咒术师继续生活下去。就算没有你找我重铸什么文坛荣光，我也会离开的。]她挑了挑眉，翻起了旧事，[不然你以为当初就你连钱都没打给我，我凭什么会那么简单就答应你走了？]
[……]
[我对沢田纲吉舍不得，不仅仅是对他这个人的舍不得，或许更多的是对那段时光的舍不得，是附着在岁月本身的情感。]
她说是或许，是因为人类的情感就是多种多样的，杂乱的无以复加，即使是安井七央本身，也不能彻底剖析清楚。
安井七央皱了皱眉，眼神中流露出怀疑的光：[不过777，就你那在情感方面迟钝的理解，能听懂我在说什么吗？]
[？？]mk-777很想辩驳，但无奈它身为非人类，确实在人类的情感上的理解比本质上还是人类的安井七央迟钝，[好像听懂了。]
[来，你说说自己的理解。]
你搁这出题呢。mk-777心里这么吐槽道。
[意思就是，在东京咒术高专时，那些咒术师对你的感情是附加在曾经的安井七央基础上的。但是沢田纲吉只认识现在的你，不认识以前的安井七央，所以你才会怀念以现在的自己的身份和他相处的日子。]
安井七央听完就笑了：[还真说的挺有那么回事的，777。满分十分给你打七分吧。]
[那可不是。]mk-777骄傲道，[不过宿主，你最近走的情感路线有点多，我这边真诚建议你下一本写写推理，冷静一下。]
[……啊。]她的语气一下子就变得懒散起来，好像没睡醒，[你一说这个我就想睡觉，你说神不神奇，777？]
[给我打起精神来啊！！我们说好的重铸文坛荣光呢！！]
[一直在重铸啊，777。]安井七央不以为意，[只是铸得有点慢，但你不能说我不在为文坛努力啊。]
mk-777：……
那你可真是太他妈努力了。
mk-777从它的文库堆里挑了本名为《人间椅子》的推理，建议安井七央将它作为下一本投稿的书籍。
她当时只好奇问了句：[《人间椅子》？和《人间失格》姐妹篇啊？]
换来mk-777的否认：[不是。]
但是mk-777推荐完后，安井七央一直都是不紧不慢的模样，并不着急着手开始码《人间椅子》的稿件。
她最近都在论坛住着，交流群里的消息也看得频繁。
《罗生门》发表的第二天，热度就传开了。再之后到现在，一连几天，热度一天比一天高涨，比起当年的《人间失格》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安井七央觉得奇怪，按理说，这样一个在此之前无名无姓的作家发表的第一篇短篇热度很难会达到现在这样夸张的程度。
mk-777倒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毕竟它一直都足够自信，也一直都发自内心地认为，这些作品就该被这么多人看见。
而且——
[而且那可是芥川龙之介啊！]mk-777这么说，[日本文坛绝对不能没有的芥川龙之介啊！]
[……]
[你真的没在暗地里买什么宣传吗？]安井七央随手一指，选中了一位幸运的论坛用户，[比如这个叫中原中也58年老粉的，说是中原中也老粉却在论坛疯狂推荐《罗生门》，不会是你买的水军吧？]
虽说这么问了，但实际上安井七央很怀疑mk-777应该不太能想到花钱买宣传这种事。mk-777聪明是聪明，但更多的是那种不通世故的聪明，在与人类相关的社会性逻辑方面的能力上，它的短板很突出，说是远远不如她也不为过。
[当然没有。]mk-777当即否认，还对她的质问表示出很大的不满意，[你这是对我们文坛系统的侮辱。]
[……啊。]安井七央没想到它能说得这么严重，立马就顺口接话，[抱歉。]
但她又实打实地疑惑。
从新宿睁开的第一眼，到现在，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时间，她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样古怪的如芒在背，就好像被猎人窥探着伺机出手的猎物。
[别想太多了。]mk-777安慰她说。
就是这安慰明显没奏效，因为你听她之后问的问题，就知道了安井七央分明是越想越多了。
她问：[我突然想到，777，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还有谁知道你的存在吗？]
[嗯？什么？]她问得突兀，mk-777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安井七央又重复了一遍：[除了我，还有谁知道你的存在。]
话音刚落，她立马想起了那话逻辑中的一个漏洞，补充道：[也得除去你们文坛荣光系统那些同事。]
等待答案的时候，小姑娘想过好几种可能，或许mk-777说会没有了，又或许它会报出几个名字。
然而mk-777说的是：[可能还挺多的。]
？？？
安井七央：[？？？？哈？？]
这是安井七央万万没想到的。
她皱了皱眉：[你不会见一个人就拉着别人重铸荣光，然后都被拒绝了，就见着我的时候得到同意了吧？]
[那倒没有。]mk-777也不慌，不急不慢地解释，[我们很有缘分，而我只找有缘分的人，所以我也只问过你。]
安井七央凉凉地接话：[名字都带七的缘分吗。]
[当然不是，是其他缘分。]mk-777否决，但它不揪着这点继续说，而是回到了上个话题的岔路口：[我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我的存在，但应该有挺多的。]
[……合着你还挺有名气的？]
[你别说，还真有那么点。]mk-777前半句还有些得意，后半句就连忙撇清说，[但是都和我没关系啊，我那是被人发现的，从来不是我主动去找的别人。]
[你还能被人发现？]安井七央伸手戳了戳它，[一般人不是都看不见你吗？]
[我们系统也是可以化成实体的，我存在了那么久，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全年无休工作吧？也会切个实体休眠休眠的。]
安井七央还是第一次听说，不由有些好奇：[你的实体是什么？]
mk-777笑道：[很容易猜的。]
估计真的呆久了，她和mk-777有时还真有点默契，就在那一刻，安井七央福至心灵：[书？]
[是的。]
mk-777从半空中落至她胸前，安井七央读懂了它的意思，又默契地伸出了右手，掌心向上。
下一秒，一本书就呈现在掌心之上。
但那只是虚像，而非实物，因为安井七央没有感受到任何来自重力的附加。
虚像消散之后，mk-777又向远离小姑娘的方向飘去：[虽然那些人知道我的存在，但他们都不知道我是系统，也不知道我的代号是mk-777，知道这些的只有你。]
[他们只是将我称作——]
[“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