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惊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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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小巷，悠哉悠哉的口哨声渐渐清晰。
蓬头垢面的少年大摇大摆，来到了之前若风所在的阴影中。
依旧是微弱的鼾声。
他嘴角掠起一丝轻笑，顺手向黑暗中丢了一颗石子。
鼾声戛然而止，随之响起的，还有些许无奈的嘶哑声音——
“老子没睡觉，你又不是不知道，丢你妹啊丢！我好歹也是个有名的二手贩子，你这么搞我很没有面子的好吧……”
“怎么样？”
“走了。”
“那就好。”白逸安点了点头，既然若风走了，就说明一切都还顺利。
“嘿嘿嘿，当然好啦，三百两雪花纹银，外加一块肉松玉，这次买卖赚头挺大。”
黑暗中沙哑的声音开始贱笑。
“挣死人钱，你也不怕亏心。”白逸安扣了扣腚，骂道。
“这话说得，我就不爱听了啊……你知道人这辈子最痛苦的事儿是什么吗——人死了钱没花了！我这不是帮他个忙嘛，积德行善，人人有责。”
白逸安微微沉默：“我本以为我脸皮够厚的了，没想到还是输了你一筹。”
“嘿嘿嘿……”
黑暗中嘶哑的声音笑了笑，紧接着变得有些严肃起来：“对了兄弟，沃城还有两只渡鸦，小心些，你只有半个时辰。”
“嗯，够了。”
“还有，亚索先生过几日，要来诺克萨斯境内，他想见你一面。”
白逸安微微一怔，皱了皱眉：“浪子彦刚死，他就来诺克萨斯……这可不是个合适的时间。”
“那要转告他吗？”
“不用。”白逸安转身离去，“自己小心些，三界。”
“彼此彼此。”
……
……
荒芜的小路。
蜿蜒的河流。
皎洁的月光。
若风疾步行走在这条幽静的小路上，眼中不时杀意闪烁。
那个叫三界的混账东西，不过是白银中位罢了，竟然如此嚣张！
之前那一瞬间，他是真的起了杀心。
可惜，手中那道符感应到了对方白银中位的实力，如果真的动手，只怕会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那混账东西究竟是怎么知道自己司狱官的身份，知道自己掌管沃城司狱狱印的？
甚至连自己收藏多年的肉松玉都一清二楚？
该死的东西！
若风眼中杀意更盛。
恢复实力后，定要想办法除掉这个隐患！
想到这里，若风心中一阵激动，他快速从怀中取出锦盒，轻轻打开，借着月光，贪婪地注视着这枚猩红的丹药。
顺炸杀神丹！
这是被帝国明令禁用的一种毒丹，毒性可以渗透气海经脉，即便是白银境的修行者也会生不如死！
但若风知道，要想重塑经脉，必须破而后立！
他有一种秘法，可以借助此丹，帮助他重塑经脉！
微微狰狞的面庞突然惊醒，若风迅速将锦盒放入怀中，警觉地望向前方。
春雨过后，坑坑洼洼的小路上，积水倒映着月光。
过了片刻，小路远处，出现了一个拎着酒壶摇摇晃晃的身影，还传来了模糊不清的声音。
若风皱了皱眉，合上兜帽，放缓节奏慢慢向前走着，只是兜帽下那双阴翳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越来越近的人。
随着人影的接近，模糊的声音渐渐清晰——
“这条路哇，没人修哇！全是坎儿来尽是沟哇！”
“坐轿车的来喝酒哇，喝完小酒儿往回溜哇……”
咕咚咕咚……
月光下，蓬头垢面的少年，吊儿郎当，灌几口老酒，继续胡言乱语。
“这条路哇，真特殊哇！这些年来没人铺哇！”
“春耕化肥运不进哇，山里的柿子运不出哇，老百姓急得哇哇哭呀！”
若风的瞳孔微缩。
是那个唱跳的戏子！
一张符纸出现在了他的手中，蓝色的光芒一闪而逝。
青铜巅峰？
心中的警觉顿时减弱了不少，但他气机依旧牢牢锁住少年，只要对方敢稍有异动，定会瞬间让其死无葬身之地！
近了。
“这条路哇，真特殊哇！多少年来不给铺哇……”
更近了。
“春耕化肥运不进哇，大棚柿子运不出哇！老百姓急得哇哇哭啊……”
褴褛的衣衫，与若风擦肩而过。
就这样？
只是路过？
若风心中轻舒一口气，可就在两人擦肩后，脚步迈出的那一瞬！
空气，突然沉闷。
风声，渐渐消失。
他听到了自己缓缓的心跳，冗长的呼吸。
他看到了水坑中的涟漪，悠悠地扩散。
几片落叶，定格着飞翔的样子，月光，是死一样的温柔。
画面凝滞，天地仿佛沉睡了一般，而就在这片凝滞沉睡的天地中，身后有剑破风而来——
如春雷惊啸！
凝固的画面中，若风眼框迸发出血色，他咬牙拼命挣扎转身，手中符纸剧烈燃烧着金黄的光晕，挡在了身前！
裂帛似的声音响起，黄色符纸仅仅坚持了一瞬，便碎成了漫天星屑。
这一剑，划破了他的小腹，凌厉剑气，震碎了他的丹田气海！
金黄的光晕明灭间，他瞥见了剑上的字文。
暴风。
若风双手捂住小腹，向后踉跄了几步，无力跪下。
鲜血从指缝中涌出，那些不愿意想起的记忆如潮水涌来，他终于知道，区区青铜巅峰，是如何敢杀自己的了。
他太熟悉这一剑。
沉沉天地，春雷始鸣，惊醒了蛰伏于地下冬眠的昆虫。
“御风二十四剑——惊蛰！”
若风惨笑一声，怨毒地望着前方的身影，从牙缝中狠狠地挤出了几个字——
“白！斩！你竟然还活着！！”
“哦豁？猜对了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脚步渐近，嬉皮笑脸的少年望着若风，笑容渐渐冰冷。
轻声开口。
“刺不刺激。”
“不、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那位大人天下无敌！”
若风似乎想到了什么，嘶吼起来，“在那位大人的万鸦噬体下，你不可能还活着！”
“那位大人？你是说施唯因那个傻逼么？”
听到这熟悉的桀骜语气，若风愣住了。
如今的帝国中，没有人敢这么骂帝国的大统领。
除非……真的是他！
月光下，白逸安手中断剑，轻巧地挽起一朵剑花。
春风渐暖的夜，随着这朵剑花骤然冰冷。若风看到了少年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
巨大的惊恐袭来。
“白兄弟！我已经是个废人了！不会再威胁到你了！”
“……”
“我保证不会把你的事情告诉任何人，我马上消失，我马上离开诺克萨斯！”
“……”
“你放了我，你放过我！你就当我是个屁！”
“……”
“当年是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他们，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也不好过！”
“……”
“你要钱对吗？沃城司狱之中还有几万两白银！钥匙在我手上！”
“……”
“你要复仇对吗，我认识帝都邢司的人！他们能帮上忙的！”
“……”
“我还知道很多情报！很多对你有用的情报，你别杀我，我都告诉你——”
“……”
“辛吉德！对！辛吉德他还没有死！！他被关押在冥魂永狱！！！”
白逸安怔了怔，慢慢蹲下。
“这消息不错，你能把这消息说出来，白哥很欣慰。”
“但你当年做的事情，白哥不喜欢。”
“不要杀我！我求你，我呜呜呜……”
白逸安的手慢慢地，用力地捂住了若风的嘴，若风不停地挣扎，混着口水的血沫从白逸安指缝中溢出。
白逸安静静地望着天边的明月。
很大，很圆。
像极了五年前那一夜。
他都快要忘记了疾风营那三百位弟兄的样子——
白将军，你快走，我们能拖住他们……
白将军，你忘记了吗？疾风之志，有死无生……
白将军，锐雯大将军就拜托你了……
白将军……
他低下头。
断剑抵在了若风的心口。
“你不要说话，我送你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