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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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高架，再调个头，商务车马上就要隆城集团。谢强远远看见一堆记者堵在大厦楼下，连忙变道到直行车道，绕了个大圈从写字楼对面的商业项目进口入到地下车库。
这个cbd项目占地160多万方，不仅隆城房产集团的总部大厦位于此地，而且还包含两个五星级酒店、一个高端公寓楼和一个超大型商业综合体，整个cbd都是隆城房产集团开发并持有的，当年就是凭借着这个标杆项目的建成，隆城房产集团成功进入了内地房企前十位。而近两年，随着张海隆的积极运作和扩张，隆城集团隐隐有领军国内房产行业的势头，以隆城集团为代表的本土房产公司也终于有能力与外资等房产大鳄企业分庭抗礼，形成对峙之势。
整片cbd的地下车库是联通的，谢强熟门熟路，通过公寓楼业主的贵宾专属通道进入与隆城集团大楼相连接的骑楼中，然后再用员工卡刷进入了隆城集团大楼的电梯，有惊无险的避开了一大波记者的围追堵截。刷了电梯卡，俞黛丽挥了挥手，让谢强先去车上等，自己则按了五十一楼的按钮。有些话她并不想当着谢强的面说，毕竟谢强之前是张海隆的人，现在靠向自己也是权宜之计，谁知道他会不会为了利益再出卖自己一次。
俞黛丽的电话已经被打爆了，路上她已经让静静和晓溪回工作室处理微博的事情，想办法用钱先把热搜降下去，不要再继续发酵了，然后索性关了手机不接电话也不看信息。她知道自己的工作室肯定乱成了一锅粥，很多签了意向合作协议的公司要求解约，甚至还有签了年框合同长期合作伙伴提出压缩渠道投放费用，微信都发到她这里来了。那几个小姑娘小伙子找不到她，自然一个个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可她现在又能如何，搞不定钱八爷、搞不定郑律师，她自己都说不好将来会怎么样。
随着电梯一层层往上走，俞黛丽的心不断地往下沉。从幽会照片发出到微博冲进热搜前十，不过半日光景，从隆城集团股东大会确定会议时间，到楼盘广告画撤销丹尼尔，也不过短短几小时，这些事情那么巧合地在同一时间发生，她觉得这背后肯定有人早就谋划好了，就看着她傻愣愣的走到悬崖边上，一脚踩进去，跌的粉身碎骨……
“叮”的一声，五十一楼到了。俞黛丽整肃情绪，大步流星的迈出了电梯，一副挡我者死的架势。五十一楼的东侧是隆城集团的高管办公区，南侧是重要的投拓和法务部门，北边贴着高管办公区的是秘书和助理的开放式工作间，东边坐的是集团财务管理人员和bi分析师。
虽然五十一楼好多员工都认出了俞黛丽，而且三三两两指指点点的讨论着新闻，但到底谁也不敢主动上前招惹这煞星，任由她一路畅通无阻地冲到了五十一楼高管办公区，眼看着就要冲进挂着“副董事长”门牌钱八爷的办公室，却在这里吃了真正的闭门羹——钱八爷办公室的门，锁了。
俞黛丽使劲儿按了门把手，完全推不动。这门，确实被锁住了。
“俞总，钱董不在这儿。”一阵脚步声传来，董事会秘书封枫，在俞黛丽身后客气地说道。一路上，她已经把看热闹的员工打法回了自己的工位上。
“哦，八爷不在？这可真是太不巧了。那郑志洲呢？他总是在的吧？”俞黛丽面对着办公室的门，压抑住起伏的胸口，不待封枫开口，紧接着说道，“我自己去找他，不麻烦封秘了。”说罢，便径直走向电梯。
“郑律师也不在。”封枫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说。
闻言，俞黛丽内心涌起一阵恐慌，但面上仍然不显，她转身走向封枫，挤出一抹笑容，耐着性子说道：“这么巧，八爷和郑律师都不在。那，封秘书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
“他们去了医院。”封枫继续说道。俞黛丽本以为封枫不会告诉她，或者会说不知道，却万万没想到封枫那么直接，还让她顿了一下。
“医院？！他们去见那老虔婆？！”俞黛丽的面容一下子变得狰狞了，面色猛地涨红，语调一下子提高了八度。
“俞总为什么那么想？”封枫语气还是非常柔和平静，彷佛没有看到俞黛丽异常激动的样子，“张董，不也在医院吗？”
“呵呵呵，封秘书，你看我，张董出事以后，我这记性就不怎么好。”俞黛丽努力将表情收敛一些，效果却不怎么好，反而看起来愈加怪异。她心理七上八下，钱八爷跟郑律师已经商量好了？封枫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她慢慢走近封枫，就快跟她脸贴着脸了，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跟我说说，八爷和郑律师去见张董干什么？”
“股东大会要改选，于情于理，钱董和郑律师都觉得应该去知会一声张董。”封枫说的很诚恳，俞黛丽却不相信这女人。
“知会，呵呵呵，知会……”俞黛丽跟封枫拉开了些距离，点着脑袋，笑得有些嘲讽又有些悲伤，“曾几何时，张海隆也变成了被知会的人了！呵呵呵，真是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
封枫微微笑了笑：“俞总，别多想。我先送您下去吧。”
俞黛丽恍惚了一下子，突然说道：“不用了，我自己会走！不敢劳烦封秘书大驾。”哼，封枫那点隐秘的小心思，自以为藏得很好吗？十几年前就是自己的手下败将，今后也轮不到她来怜悯自己。
一瞬间，俞黛丽彷佛又振做了起来，深吸一口气，昂首阔步地走向了电梯间，那架势彷佛穿上盔甲随时准备好上战场的角斗士。
只听她一边走一边说：“呵呵，呵呵，人走茶凉，人走茶凉啊！张海隆还没死呢，你们一个个就变成了这样！你们等着，你们等着。”
电梯很快来了，俞黛丽走了进去，没想到封枫紧跟着进了电梯。俞黛丽皱着眉看她用工牌刷了一下，按了公寓楼贵宾直达专属通道那一层的按键，然后就退出了电梯，说道：“我想你是从贵宾通道那边上来的，得刷卡才能去那层。俞总，慢走，我就不远送了。”
俞黛丽阴沉着脸，看着电梯门缓缓关闭，紧绷的神情顿时垮塌了下来，她六神无主地想，接下来她要怎么办？找不到钱八爷，找不到郑律师，下周一的股东大会选举又该怎么办？
隆城集团临时股东大会的议题毫无疑问就是罢免张海隆董事长的职位，毕竟他现在是植物人，没有民事行为能力，选举新的董事长迫在眉睫。按照张海隆的股份和在公司的地位，就算是他是植物人，但由他的法定监护人代表他，出任董事会成员或者担任公司相应职务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她能争取到几个大股东的认可就行了。
之前她积极运作，在钱八爷跟前忆往昔套交情、在郑律师面前哭诉和卖惨，为的就是能得到足够多的支持，只要几个大股东们认可她是张海隆的法定监护人，在股东大会上推选她担任相应职务，那她就能顺理成章牢牢掌握住张海隆在隆城房产集团公司的股份。
原本一切都计划的好好的，可股东大会召开在即，却出了她跟丹尼尔幽会照片泄露的事情，到底是谁在背后阴她？！看这些照片，从半年前一直到过年期间的都有，谁会那么早就开始注意到她跟丹尼尔的交往？为什么这个人明明有了证据，又偏偏选择在张海隆出事以后把照片放出来？为了钱吗？那找她俞黛丽不是更容易拿到钱吗？到底是谁……
万一，万一赵霞娟那个老虔婆拿着照片，让她跟张海隆马上离婚，逼她净身出户怎么办？不，不会的，张海隆是植物人，就算要离婚那必须先有法定监护人，不可能在没有法定监护人的情况下，法院就判处离婚。对对对，之前自己咨询过的，怎么都忘了呢。别慌！没事的，绝不能自乱阵脚。一定要冷静，当务之急，是搞清楚钱八爷和郑律师的想法，看看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必须争取到他们的信任和支持，否则她就功亏一篑，全完了。
一瞬间，俞黛丽脑中闪过各种各样的猜测和念头，当电梯门打开，她愣愣地没回过神，等电梯门将要缓缓关上，她这才如梦初醒，迅速从未关闭的门缝里挤了出去。
她深呼吸了几口，平复了焦躁地情绪，一边走一边戴上墨镜，然后，面无表情的招呼谢强上车出发去江城人民医院。
藏隆大境张家别墅
周桂香是近十一点才回来的，她让出租车司机把采购的各种物资放在门口，就打法他走了。
饶是知道警察今天会到别墅里来搜查，但身处现场，看着戴着橡胶手套的警员拍照的拍照、取证物的取证物，忙碌却秩序井然，耳边都是咔嚓咔嚓的照相声和低声讨论的叮嘱声，心理颇有些惴惴不安，她有些后悔自己怎么那么快就答应了俞黛丽的请求，而没有仔细打听这家人的情况。
“请问，您是？”郭炜看到一个不认识的中年女人站在门口，一旁的地上放满了大包小包地东西，皱眉问道。
“哦，警官您好，我是这家新来的阿姨，我姓周。”周桂香连忙表明身份。
郭炜恍然大悟：“哦，是周阿姨啊，我知道你，俞总提起过你。我是郭炜，市局刑警大队的，我帮你把东西拿进去吧。不过，这屋里还在搜查中，最好单独找个角落把东西先放起来，省的搞混了。“
“哦，好的好的。多谢郭警官。我先把这些牛肉、蔬菜和水果先放到冰箱里吧，其余的东西不用保鲜，就放在玄关，这样就不会妨碍你们检查了吧？”周阿姨小心谨慎地问道。
“行，那些东西一会儿我让同事给你放角落里。”郭炜招招手，指着周桂香分出来的一大部分袋子和箱子，让两个警员帮忙搬到玄关，自己则跟周阿姨搬运另一部分。周桂香连连道谢。
郭炜拎起一个袋子，顺便瞄了一眼，都是牛排和羊排，份量还不小。另外一个袋子则装满了各种各样的番石榴、无花果、草莓、橙子等等，再看看堆在地上的各种箱子、盒子，看着都像是厨房用的，橄榄油、芝士、黄油、低粉、淡奶油、罗勒、迷迭香，五花八门，世界各地的都有，看得人眼花缭乱。
“周阿姨，你这是搬空了超市啊！”郭炜笑着说。
“哪儿能啊，这才多少东西啊，都没整齐全呢。”周桂香到了厨房熟门熟路的开始指挥郭炜摆放食材，调料可不敢让郭炜放，见他只能分清楚哪些放冷藏那些放冷冻，便让他拿了水果蔬菜那几袋开始往冰箱分门别类地塞进去。
“昨晚睡觉前，俞总说今天中午想吃牛排，让我给她做。我到厨房这一看啊，都是些什么呀。除了找到些大米小米五谷杂粮，就只有油盐酱醋，而且酱油只有生抽，连个老抽和耗油都没有。”周桂香从袋子里一个一个拿出瓶瓶罐罐，仔细看了标签，然后仔仔细细地放入厨房上方不同的柜子里。
郭炜刚塞完水果，正开始努力将另一袋牛奶、酸奶、淡奶油一一放到冰箱侧面的格子里，只听见周阿姨继续摇头叹道：“这冰箱就更夸张了，除了一颗白菜，两个番茄，一盒猕猴桃，什么都没有，而且猕猴桃整盒都是烂的！哎呀，这家的主人啊，都不知道之前是怎么吃饭的。”
郭炜一边听着，只嗯了两声作为回应，一边暗想，这家人除了赵霞娟，还真都不在家吃饭。
“哦，郭警官，这儿收拾的差不多了，我去做午饭了，一会儿夫人起来该饿了。”周桂香整理好各种外包装袋，将他们逐一展开叠好，这也是长年累月在港区工作过的阿姨们的习惯，这样便于垃圾分类丢弃。然后，她拆开新买的围裙穿戴好，挑拣出一块上好的雪花牛排，准备给女主人露一手。虽然情况特殊，但这算是她上任后第一次准备正餐，按照惯例，可最是不能马虎，一定要让女主人满意才行。
“周阿姨，你不知道吗？俞总一早就出去了啊。”郭炜放完东西，颇有成就感的看着塞得满满的冰箱，果然囤货使人心情舒畅，看着一个双开门冰箱从空空荡荡到被自己塞得没有一丝缝隙，他好像明白了一点，为什么他家里的那些阿姨姑姑们，明明什么都不缺，还是要在双十一疯狂买买买的原因了。
“啊？！俞总出去了？她没说啊，那她回来吃饭么？哎呦，我是昏了头了，怎么问郭警官你啊，我还是先问问俞总吧。谢谢啊，郭警官，我赶紧打电话去。”说话间，周阿姨取下了脖子上的围裙，洗干净手赶忙去联系俞黛丽。从厨房走出去的时候，刚好跟进来的黎安打了个照面，黎安向她点点头，她也匆忙打了个招呼走开了。
郭炜停下欣赏的目光，关上了冰箱门，走到黎安边上说：“头儿，有什么发现吗？”
黎安摇摇头，看着郭炜一脸唉声叹气的表情，好笑的说道：“都过去20天了，你还指望能有什么惊人大发现？郭大侦探？”
郭炜正要说什么，有个警员经过玄关正探头往厨房看，貌似在找人。看到黎安和郭炜都在，眼神顿时一亮，飞快的说道：“黎队，小郭，快来，有发现！”
黎安与郭炜对视了一眼，赶忙跟着警员走了出去。
江城人民医院
“我自己上去就行了。一会儿结束了通知你。”俞黛丽戴好墨镜和口罩，披着大衣，站在商务车驾驶室边上向谢强交代。然后她深吸了一口气，迈开步子走进了住院部大楼，墨镜和口罩遮住她了所有的表情。
从谢强的角度望过去，只能看见俞黛丽挺直的背脊和匆匆的步伐，她一直低头走路，显得心事重重。谢强撇撇嘴，没有关上窗子，反而悠哉地点了一支烟。他隐约觉得俞黛丽这次失算了，自己也可能跟着倒霉。那又怎么样？他本身就是个司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还能倒霉到哪里去，押错了宝，大不了再回监控室么。
对于张海隆，谢强是有些愧疚的，不过对于俞黛丽和老夫人，看到他们失势、看到他们也像自己一样困顿烦闷、看到他们像那些街头巷尾地小市民一样摔东西骂街，他心里反而有一种微微的快感。
一支烟抽完，谢强关上窗子，掉头去找车位。
不知哪里传来一阵梅花香，拂去了刚刚的那阵恼人的烟味，住院部楼下花坛里伸出的几根绿枝上冒着浅黄色尖尖的花苞。连迎春花，也要开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