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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索姆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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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温暖花香的晚风,草丛中飞舞的流萤和不知哪处传来的虫鸣,以及小木屋内温馨舒适的家装格调,这是林安能想到的,在浪漫之国度过一个夏天的最好方式。

当然前提是木屋外没有那几辆黑漆漆的坦克,而她也不是在犹豫遗书写法的情况下。

"还没想好怎么写?"

合上手中法语的小说将其塞回书橱,端着蜡烛走到书桌旁,克莱文看见那张纸还是和半小时前一样干净。

"如果你处在我的境地的话你也不知道该怎么写!"

将手中被握到发热的铅笔转动几下,看着跳动的烛焰林安趴在书桌上再次摆烂,不得不说欧洲真是小,当然也可能是老天爷和上帝对她施加的连环诅咒。

在前线漂泊逃命多日后,她不幸的被一队德军吓到晕厥,幸运的是这批德军的头头是克莱文。如果换作去年她一定会抱着克莱文的大腿感激他的大恩大德,毕竟比起其他德**官来说,克莱文算是很和善很符合后世大众对国/防/军的刻板印象了。

只可惜去年她没在华沙遇见这位国/防/军/军/官,听凯瑟琳讲这位兄台在波兰投降第三天就回去受勋,然后就是一个月不间断的相亲大会,吓得他连夜跑到下萨克森当教官来躲避催婚,直到圣诞节前弗林斯家口风松了些才敢回来。

"他又不是什么吃人的怪物,放宽心。"擦拭着手里的沃尔特,尽管很想一个电话打给某个相思成疾的人,但现在安抚好面前神经紧绷的姑娘更重要。

"他小心眼又记仇又睚眦必报,我不想连个遗言都没有就悄无声息的死掉!"

"……"

擦拭枪管的手停顿几秒后又动了起来,不得不说林安的形容非常贴合,如果能加上疑神疑鬼满肚子坏水这点就更准确了,"我想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放心还有凯瑟琳和我在呢。"

就是凯瑟琳把三个一起丢给了她!还贴心的附带了一些她上辈子游览器收藏夹和私密相册里的东西!回想一下三号的表现,尽管是个梦林安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太刺激了,这辈子都不想体验一次,哪怕是梦也不想。

"额凯瑟琳最近怎么样。"

为了防止那个梦再次浮现,思考一会林安决定停止这方面的话题,当然为了防止两人间突然冷场导致尴尬,她也很贴心的选择了聊家常。

对于自己的双胞胎妹妹,克莱文永远能放下手头所有工作将重心全部移到她身上,将沃尔特塞回枪袋,清了清嗓子克莱文分享着三个月来凯瑟琳的成长。

"她在罗马一家报社找到了新的工作,那家报社老板也是一位女士,她很看好凯瑟琳,四月份她们一起去了埃及给一个科考队做记录,听说那里又挖出了某个法老的坟,就是金字塔。"

"她现在手/枪用的可好了,体术方面比之前也强了很多,更神奇的是她居然又长个子了!她已经二十六了居然又长高了五厘米,现在光脚量她刚好一米八,你敢相信吗!"

看着还在滔滔不绝分享凯瑟琳近期情况的家伙,啃了一口小麦面包,林安不知道这个年代德国骨科医疗技术是否超前,但可以肯定短短三个月凯瑟琳的人生再次完成了超进化,她在向着自己期望的方向跑去,这可比自己强多了。

烛火跳动间翡翠似的眼睛熠熠生辉,如果不是口渴林安相信这位兄台会继续夸赞自己强大起来的妹妹,作为双胞胎兄妹,尽管平时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偶尔还要来一场单方面的搏斗,但看着对方慢慢成长成自己所期望的样子还是会为对方开心。

拧开水壶喝下几口冰凉的水,长时间说话而干涸的口舌得到缓解,蜡烛跳动的光影落在脸上,这让他想到了小时候,经济大萧条最严重的那几年一个面包要五十万马克,就连最常见的蜡烛也成了彻底的硬通货。

好在他的祖父,比父亲早半年离世的老弗林斯上校还算精明,黄金白银珍珠等可以以物易物的东西支撑着弗林斯家的生活。这些硬通货是老弗林斯留给两个儿子的家产,父亲去世后这些理所应当的被叔叔管理,直到现在母子三人都不知道那些东西剩了多少。

一枚纯金的硬币在黑市犹太商人那里可以换到够吃三天的面包;古董水晶灯可以从法国收藏家那里换到一串香肠和一小块黄油;圆润的曾属于某位公主的珍珠项链价值一件旧毛衣。

经济大萧条加上大流感,对那段谈不上舒服的童年岁月,克莱文印象最深的就是黑市商人偷笑的嘴,还有每天晚上母亲回家的时候。

尽管生活上有叔叔接济,但为了养活两个孩子,母亲只能和施耐德阿姨一起去工厂做工,每天从天刚亮一直工作到太阳落山,辛苦一个月下来拿到的钱也只够维持温饱。

不过他们家还算幸运,起码叔叔会定期去黑市换一些东西送给他们,这可比施耐德阿姨家好过多了。

因为一些长辈间曾经的过往,沃尔里希上校并没有对生活窘迫的儿媳和孙子伸出援手,哪怕艾德曼是他唯一的孙辈,哪怕施耐德先生为了早已割裂的家族的荣耀死在了战场上,那位古板的普鲁士老军人就像隐身了一样。

直到他发觉家族里需要新的军人时,消失了十多年的人突然出现并把唯一的孙子丢进了军校,随后他又再次消失,就连多年后施耐德阿姨的葬礼上都未曾露面。

克莱文记得很清楚,曾经有一个人想花高价收购施耐德先生留下的建筑模型,那笔钱都够买一公斤牛肉和两块白面包了。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面对金钱的诱惑施耐德阿姨拒绝了那位收藏家,当然那位收藏家也没空手而归,柏林音乐厅小提琴首席二十多年来收集的乐谱被同样高价收购。

上帝啊,那里面可是有贝多芬和巴赫的原版手稿。

那段饥饿贫瘠的岁月里,两位母亲互相扶持只为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漆黑的房间内三个孩子挤在一床被子里互相取暖,旁边就是碰一下就会摇晃个不停的桌子,只剩下一节手指大小的蜡烛敬业的散发着光芒,这些微弱的光支撑着两位母亲缝补衣服,这份兼职可以换来一点点东西补贴家用。

烛光里缝补衣物的母亲面色平静,灰蓝色的眼睛让他想到了冬季的天空,而一旁的施耐德阿姨好像发现了还没睡的小孩子,她走过来伸手刮了一下小孩的鼻尖,吓唬他再不睡觉就有怪物吃掉他的鼻子。

直到现在一看到跳动的烛焰克莱文就会想到两位母亲,特别是施耐德阿姨,虽然很对不起妈妈,但他必须承认,小时候他和凯瑟琳都想当施耐德家的小孩,因为施耐德阿姨脸上总是挂着笑容,不像其他人一样永远都是愁眉苦脸的样子。

"血脉之间的遗传还真是神奇,施耐德阿姨很喜欢笑,可她生的孩子是个石板脸。"

"或许他像父亲多一点。"

将最后一口面包咽下肚,接过对方贴心递来的水林安对施耐德家的基因遗传很是好奇。在柏林她看过那位施耐德夫人的照片,只能说在外貌基因的战争下,施耐德夫人的基因输的很彻底,如果不细看你很难将两人看成母子。

"或许是吧,不过相信我,在长相方面你是绝对不会想要一个和自己长的一样的兄弟姐妹的。"耸了耸肩膀,克莱文对外貌相差无几的双胞胎这点有自己的看法。

"所以真的是你先出生吗?还是说因为想凑成兄妹所以改变了你们的辈分?"

"当然是我先出来的!五分钟也是我先!"

面对怀疑克莱文再次郑重声明自己的辈分排序没有黑幕,整理下衣领他决定要把当时的出生证明挂在墙上,然后用红笔在时间上画一个巨大的注意条。看着面前一脸不相信的人,学着她的语气克莱文的记仇基因也在慢慢觉醒。

"所以,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我想回巴黎。"

听到答案翡翠色的眼睛不经意的沉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初,抓起桌子上的军帽他示意林安一起出去。

走在路上林安看到不少士兵聚在一起享用晚餐,尽管物资补给还算充足,但吃多了罐头和面包还是会腻,此刻一个空荡荡的小村庄简直就是最好的补给点。

当然作为帝/国/军/人的尊严,以及有着军纪严明的弗林斯少校的命令,除了借用一些厨具和调味料外,这些士兵并没有抢夺搜刮百姓的财产。

现在他们聚在坦克旁抽着烟聊天,凭借着火光林安看到那个吓晕自己的士兵正翻看着一本德语字典,他身边还有一个戴眼镜的人在教他普通话。

"马克思是南方地区的人,我已经让他好好学习柏林德语了。"

"是我学艺不精,忘记了德语还分多地区方言"

"法语会分地区方言吗。"

停下脚步克莱文好奇的等着语言大师的答案,但此刻比起法语是否有多种方言,他更好奇这位东方姑娘要如何面对接下来的处境。

三个月前她铁了心要去美国学医,走的很决绝连她的猫也没带走,短短一晚柏林的局势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猫飞狗跳锅糊菜焦的日子过得他全身难受。

"会分,和德语一样。"

尽管有着些许灯光做照明,但在黑夜下林安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觉得那双绿眼睛颇像纪录片里的野狼,死死盯着猎物等着对方露出破绽后给予致命一击,在这点上弗林斯兄妹完全一致。

"那英语呢。"

"也会分。"

"中文呢。"

"一样,就算是我也只能听懂北方大部分地区的语言,更南一些比如两广地区的方言,如果隔了座山就连他们自己都听不懂。"

"那你们呢。"

"分等下!"

意识到自己被套话的林安瞬间惊醒,看着面前眼冒绿光的人,咽了下口水她感觉现在的场面跟纪录片里的野狼捕猎一样。

她怎么就忘记了最重要一点,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作为和艾德曼从小长到大的兄弟,哪怕克莱文心灵至真本性纯洁,但在辣脆德国这个大染缸里,说不定早就被染成了艾德曼同款的黑色。

或许是被弗林斯兄妹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蒙蔽,也可能是最近肉吃的太少蛋白质摄入不足导致大脑思考变迟钝,面对突然精明起来的克莱文她硬是思考了两分钟才反应过来他的问题。

"好了别那样看着我,我又不是秘密警察没兴趣搞审问。"将军帽摘下来转圈玩弄,看着一脸警惕加呆滞的人,克莱文觉得总读书不运动人绝对会变傻的。

"虽然不太清楚你到底在想什么,但我希望你可以对你做的每一个选择承担起相应的后果。如果你要回到巴黎的话我也不反对,但以你现在的情况来看,你是没办法一个人回到巴黎的。"

这话说的不假,林安对自己的身体素质非常心里有数,让她一个人在没手机导航没物资的情况下,别说回到巴黎,能不能走出这荒郊野岭都是个未知数。

将白大褂袖口摇摇欲坠的纽扣扯掉,看着沾满干涸血渍和灰尘脏污的袖口,叹了口气林安很有自知之明的决定求助面前的兄台。

"所以就是你能不能载我一程,不用太多,把我带到一个交通比较便利的地方就行,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再借我点钱,放心等以后我会还给你的。"

"我觉得你不是很了解战场,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额运气?"

空气停滞几秒林安觉得等自己回到巴黎一定要吃一头牛来补充蛋白质,战争时期交通便利的地方就是必争之地,掌握了交通枢纽就胜了一半。

而且关于钱这点,先不提他有没有钱这点,在当前情况下自己拿着德国马克去买东西,怕不是会被愤怒的法国群众用法棍打死。

停滞的气氛下还是克莱文先打破了尴尬,叹了口气他觉得小时候多让凯瑟琳去爬树翻墙还是有用,光会读书可不行,没有一点社会知识是很危险的。

伸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他带着满脸黑线的人走向一间房子,"我们的军医昨天被弹片伤了胳膊,你可以给我们当医生,相对应的我会保证你在这里的安全,但是否能回到巴黎,很抱歉我无法给你准确答案。"

"可以,红十字会的初衷就是帮助战争中的伤员。"顺着克莱文的手指她看见了那位吊着胳膊的老军医,点头互相行了个礼,林安觉得自己的求职简历上又多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你们接下来去哪里?"

"这是机密。"

招呼自己的副官过来带林安熟悉情况,叮嘱她不要乱走防止意外,抬头看了眼天空中的明月,掏出怀里的烟盒他准备让尼古丁来驱散那些烦恼,尽管片刻的放松过后是更难挨的事实,但此刻只要放松一下就好。

"谁知道呢?可能是海边也可能是卢浮宫,不过在天亮之前谁都不知道要去哪里。"

站在下风处吐出一个眼圈,抖落掉烟灰他想到了刚刚看到一半的歌剧魅影,"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虽然是后方人员你也要保护好自己,法国手/枪用着不如鲁格,我建议你下次捡枪前最好注意一下,而且你没关保险。"

"我没关保险吗?"

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眼神后,回想起那危险的情况林安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看来自己还真是命大,把没关保险的枪揣在怀里左右翻滚,没被一枪打个对穿她真该去买个彩票。

接过副官递来的医药箱,看着那鲜红的十字架她想到了柏林街头巷尾的万字旗。在即将走进临时医疗间前,转过身她看到了也要离开的克莱文,他正把烟屁股丢在地上一脚踩灭,这一行为导致几根小草被误伤。

"他最近怎么样?"

"不知道,我们半个月前就没有联系了。"抽出一根香烟分给自己的副官,台阶造成的高低差下他看不太清东方姑娘的表情,如果没看错那张脸依旧很平静。"放心,他命硬死不了。"

"嗯,我知道。"

德国人的闪电战速度很快,在那个不知名小村庄里修整一晚后,临时插队的林安跟着军医开启了新的旅程,作为医疗人员她很幸运的可以坐车,虽然和人高马大的伤兵挤在小卡车里的感觉一点也不好,但比起外面那些徒步前进的士兵她不要太舒服。

和周围的德国人聊天,林安感觉自己的工作好像没有太大变化,依旧是等着缝人清理伤口,但比起之前少了逃命这项。

在种种条件下德国人的伤亡并不是很多,起码比起法国人来说是这样,因此林安不再需要时时刻刻提防天上会不会有斯图卡飞过。

就在一起行动的第三天,一个士兵的枪不小心走火,站在士兵身后处理病例的林安条件反射的卧倒在地,但很快这一怂如狗的举动就让她成为了下一周的饭后笑话。

不过还好,除了被笑话胆小外,想象中的遭受各种白眼歧视的环节没有发生。有了华沙酒店的前车之鉴,为了防止又一段奇怪绯闻的出现,在捡到林安的第一时间克莱文就宣布这是自己妹妹的同学,如果放着她不管自己会被妹妹打死。

这个解释很合理也很完美,凭着这个身份她成功的当了段时间小透明,直到20日德军攻下亚眠,坐在庆祝的篝火旁林安默默挖着自己的肉罐头,旁边的老军医留着不符合内务条令的八字胡,嘴里叼着一只刻着猫头鹰的烟斗,这个样子让林安联想到魔戒里的甘道夫和比尔博。

"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去玩?"

拿下烟斗往里面塞上新的烟草,刚养好伤的老骨头不适合年轻人的狂欢,看着乳白的烟丝在黑夜中升起,吐出一个烟圈老军医莫名关心起这位年轻医生的个人生活起来。

"太累了,我想休息一会。"

将铁皮罐头里最后一点肉沫刮干净塞进嘴里,喝掉半壶水拯救被咸到发苦的舌头,看着篝火周围好吃好喝庆祝狂欢的士兵,很没形象的用袖子擦干净嘴,对于侵略者的胜利狂欢林安没有兴趣参加,她的灵魂同样伤痛衰老继续休息。

攻下亚眠后远在柏林的统帅们惊讶的眼睛都要掉了出来,和预想的苦战不同,在法国境内的战斗太过顺利了,顺利到他们以为自己活在梦里,原来号称欧洲最强陆军的法国竟是这样的不堪一击。

因为过于顺利,在古德里安带着坦克抵达英吉利海峡时,德军统帅部的高层们不得不重新指定作战计划。而这段没有命令的空闲时间,军官们都不约而同的给自己的士兵休了个小假,一群春风得意的年轻人聚在一起开始了属于他们的狂欢,当然这场狂欢背后是法国人民的泪水。

手风琴的声音随着夜风传来,丢掉空了的罐头盒林安看到了端着啤酒唱歌的士兵,他们在唱艾丽卡,德国的传统民歌,和莉莉玛莲并称二战德国代表歌曲,其地位相当于喀秋莎在苏联人一样。

"你这么年轻有什么可休息的?我要是你早就到火堆旁边找个小伙子一起跳舞了。"又吐出一个烟圈,老军医对年轻人的懒惰不合群很是鄙夷。

"如果那个小伙子愿意让我把军靴踩烂的话,我想我会和他跳很多舞。"

"你这么瘦踩人一脚也不会很疼。"

"应该还是会疼的吧。"

"因为被踩几脚就喊疼的家伙不配做帝/国的士兵。"磕掉烟斗里的灰烬,老军医的神情更加高傲起来,"不过你不想也不行了,已经有小伙子过来找你了。"

顺着老军医抬起的下巴,林安看到那个拉手风琴的士兵拿着个盒子走过来,红色和盒子上印着脚踩万字的鹰,德军配发的巧克力都是这个包装,而林安对它的印象可能比德军士兵们的形容早了几年。

"墨索里尼的屁股。"

嘀咕了句中文林安看到墨索里尼的屁股被递到自己眼前,可可脂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尽管已经很长时间没吃到甜食,但秉承着不能吃陌生人给的东西的好习惯,嘴里口水分泌旺盛,但还是礼貌的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需要。

拿着巧克力的士兵非常有锲而不舍的精神,掰下一块巧克力塞到自己嘴里示意没毒放心吃,将整盒巧克力放到年轻医生的身边,自顾自的找个地方坐下,他犹豫要怎么说练习了好久的开场白。

看着扭扭捏捏样的士兵,再看看他身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年轻群众,叹了口气林安知道自己小透明的日子可能要结束了。

【战争,女人走开】

这是德国人的战争信条之一,你可以在二战历史资料里找到中国娘子军,也能找到苏联女兵,但你很难甚至根本找不到德国女性踏上战场正面厮杀的资料。

不过这不代表德国的女性们彻底和战争脱离,很多年轻的女性都选择成为战地护士,或者国/防/军女助手,更有甚者跑到集/中/营当起了助理。

当然现在还是战争前期,在士兵足够充足的情况下林安只看到了几位女士在部队里,她们都是护士,而且身强体壮看上去和男兵们没有什么区别。

德国人长的人高马大,德国女人的性格也坚韧尚武,因此在林安第一天和她们相处时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毕竟这对比太明显了,她们从没见过这样这样弱鸡的女人,甚至一位女士还吐槽弗林斯少校雇佣童工,搞的林安恨不得在白大褂上用红笔大写自己的年龄。

好在所有人都很忙,新鲜劲一过大家都没空理她这个小弱鸡,而且比起红十字会的医生,她们更喜欢聚在一起待着,毕竟人都是有自己的小团体的。

看上去就不好惹的女人聚在一起看上去只会更不好招惹,在碰壁多次后一些士兵把目光打在了从未见过的东方医生身上,只可惜他们找错了人,几番唇枪舌战下所有骚/扰过她的士兵都败在语言大师的脚下,而等着他们的是弗林斯少校的军纪惩罚和护士们的眼刀。

警惕的盯着面前扭捏的士兵,大脑思考着对策林安不知道他要整什么活,如果他敢搞事情的话,那她就送对方一个去势套餐。

"林医生你有喜欢的人吗?"

依旧有些扭捏的士兵抛出一句惊雷,看着对方发红的耳尖林安觉得他应该没有被炮弹炸到脑子,在回了一句没有后她感觉还不如说自己已经结婚了,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这个士兵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想追她,而且看样子很可能是个没谈过恋爱的小年轻,说了几句话就开始红着脸结巴,这一青涩举动搞的老军医笑到胡子飞起,小士兵身后的兄弟团们更是笑得扭曲。

"那个我是认真的,所以请您考虑一下"

红着脸的士兵让林安想到了后世电视剧里和男主小心告白的女主,很可惜她已经过了看玛丽苏偶像剧的时候了。将巧克力推回士兵身边,面无表情的整理自己的医药箱,林安一口回绝了士兵的请求。

可这个年轻人倔犟的想一头驴,还是拖拉机都拉不走的倔驴,面对这两辈子都没体验过的青涩追求,食色性也的老社畜只觉得烦躁,她想去上厕所,因为那咸的发苦的肉罐头她今天喝了四大壶水,现在膀胱正打着警笛奉劝她早点找个地方方便一下。

"给你个建议。"就在老社畜即将发作时,最可靠的克莱文从天而降将小倔驴拉回了正轨,"不要缠着一位对你没感觉的女士不放,那不叫追求,那叫骚/扰。"

心里默默给克莱文鼓掌五分钟,看着脑袋低垂下去的士兵,屏气凝神林安转身直奔卫生间而去,而下一秒的话惊的她恨不得揍两个金毛一顿,虽然这句话说完她再也没遭受过骚/扰,但护士们也开始好奇她的生活来,这给她的小心脏造成了极大的负担。

"而且她已经名花有主了,我劝你尽早放弃,不然我不确定能不能拦住那个准备把你丢进海里喂鱼的家伙。"端着啤酒克莱文感受到一阵不友好的目光,喉头一紧他感觉自己的生命线又缩短了几毫米。

"哦!听听啊汉斯,连弗林斯少校都拦不住的人都在追求她,你个列兵就不要想了。"

身后护士们毫不留情的揶揄那个叫汉斯的倔驴,老军医的笑声爽朗到她在卫生间隔了这么远都能听见。洗了洗手林安将克莱文写在了自己的暗杀名单上,他们还真是好兄弟,互帮互助的为对方终身大事考虑。

故意在卫生间磨蹭了一会,等她出来时狂欢晚会已经结束,几个士兵正在打扫残局,老军医带着他的烟斗回到了临时征用的房子里休息,护士们将绷带挂在杆子上晾好等着第二天回收。

一片寂静下林安甚至怀疑刚刚的狂欢是不是虚假的,或者她长期压抑产生了精神分裂,所谓的篝火和倔驴都不过是她的幻想。

"你的医药箱,拿好不要丢了。"

克莱文的声音如鬼魅一般出现在身旁,下意识的一拳挥去林安只打到空气,随后就是熟悉的医药箱被挂在胳膊上,鬼魂克莱文正端着一杯啤酒歪着脑袋看自己,而林安在他眼中看到了明显的嘲笑。

"想不到你反应还挺快的,看来陪练没白当,要来一杯吗?"

"我不会喝酒。"将医药箱背回肩上,为了防止自己酒后失言林安礼貌的拒绝。

"真是可惜。"喝掉杯子里的啤酒,呼出一口带着酒味的长气克莱文看上去很是放松,伸出手指他指向了林安分不清的东南西北边,"那里是索姆河,就是在那里坦克第一次出现。"

"那是场很残酷的战争。"

顺着克莱文的手指望去,林安只看到了一片黑暗,索姆河战役别名索姆河地狱,因为坦克的加入它是一战中最惨烈的阵地战,一百三十万人死在那片土地上被坦克碾成肉泥。艾德曼的父亲重伤从索姆河地狱撤到后方活了下来,可凡尔登的死神还是将他带走。

"我父亲肺里的弹片就是在索姆河战场留下的,施耐德叔叔也是那个时候受的重伤,活过了索姆河接下来就是凡尔登,父亲很幸运在那里活了下来,可施耐德叔叔很不幸,弹片刺穿了他的喉咙和胸膛,医疗兵早就被打死了没人能救他,过了差不多十五分钟他就离开了。"

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克莱文想到了父亲刚回来的时候,一个重伤随时会精神崩溃的人很可怕,那个时候他和凯瑟琳可以说是生活在恐惧里,你不知道什么时候父亲会崩溃精神失常,也不知道自己的哪个举动刺激到了他。

父亲一发病就会咳血,他口吐鲜血跪在地上崩溃抓狂的模样是克莱文挥之不去的梦魇,直到现在那可怕的场景还会是不是的在梦中出现,特别是最近,可能是离索姆河太近的原因,很多次他都是在睡梦中被惊醒。

"施耐德夫人很辛苦,在当时的条件下养育好一个孩子是很艰难的事。"将视线从那片黑暗中收回,看了眼身边还在怀念过去的克莱文,低头她折磨起镶嵌在地上的鹅卵石来。

"是啊,明明人们都说战争女人走开,可到后来承担一切失去一切弥补一切的都是女人。"嘲讽的低下头克莱文想到了爱笑的施耐德阿姨,如果施耐德家有女儿的话一定会和施耐德阿姨一样爱笑。

"战争,女人从未远离。"

古往今来所有人都很自然的认为打仗是男人的事,女人只要在后方看好家里的一切就好。可事实是任何一场战争女性都从未走开,被迫或主动踏进战争泥潭里。

从娘子军到苏联女兵再到国/防/军女助手,从工厂制作战备物资的女工到街头巷尾宣传的少女联盟,再到华沙宴会上的女郎。她们都在战争中失去又获得了什么。

失去丈夫孩子换来英雄家属的称号,失去家国故土换来在侵略者身边苟命的资格,更别提战败后她们要付出什么,柏林夜多少德国女人''理所应当''的为德国男人犯下的错去赎罪。

伸出指尖触碰脸上的疤痕,结痂脱落后那里留下了一道有些微红的痕迹,在看到这条疤痕后克莱文吓得又在遗书上添了几句话,还让林安和副官艾伦作证这疤不是在捡到她后出现的。

"是啊,战争下,所有人都不能远离。"将酒杯递给走过来的副官,吹着夏季的暖风克莱文觉得忧愁又散去了一些,"这里距离巴黎大约140公里,如果你想走的话明天就离开吧,但你离开后的安全,很抱歉我无法保证。"

"不需要我当医生了?"

"不用了,上战场的人已经够多了,你可以回家了。"

惊喜之余林安也不忘调侃几句让气氛放松些,她不知道克莱文经历了什么,但此刻他的反战情绪有些很危险。现在才1940正是辣脆德国的巅峰,这位兄台厌战情绪出现的有些过早了,按理说他应该在42年后说这句话才对。

只要有人想,那他此刻的情绪就是将他拉下水的最佳条件,身为长官却如此颓废,想不被批评教育都难。

"我们都该回家了。"抻了个懒腰放松一下,看着被临时征用亮着灯光的屋子,将散落下来的碎发塞到耳后,林安又想到了那个不知道跑哪去的人。

"他还好吗。"

"命硬,放心。"

回复着同样的答案克莱文有些嫉妒,估计凯瑟琳这个时候正在和金字塔里的木乃伊大战三百回合吧,或者和拉美西斯一起讨论亡灵书,总之极大可能不会关注自己在哪个地方是否胳膊腿齐全。

"嗯,那就好。"

"爱情让人变蠢。"

"你在说什么?"

"南方方言,你听不懂。"

"我要把这件事记下来然后添油加醋的告诉凯瑟琳。"

"在说你聪明。"

"骗鬼呢你。"

艾德曼命硬不硬会不会子承父业死在法国她不知道,克莱文会不会因为奇怪情绪被就地处决她不知道,凯瑟琳会不会被金字塔里的圣甲虫吃干净她更不知道,但自己现在快被腥味熏死了倒是事实。

尽管在脸上戴了布制的口罩,但一阵海风吹过,鱼虾腐烂的味道配上伤口感染化脓的怪味,靠在帐篷杆上林安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吃海鲜了。

等来了换班的医生,走出帐篷林安想换个空气醒醒脑子,可不远处乌泱泱挤在一起的人看的她心情更是烦闷。

她没有回到巴黎,而是在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被叫醒塞进卡车,全速前进下她看到巴黎的指示牌和她越来越远天各两头,而她的目的地也在意料之中。

敦刻尔克港口,历史上最著名的大撤退,辣脆德国的第一步昏棋。

幸运的是她在这里找到了红十字会的医疗队,还和莫迪恩医生来了一场感天动地的重逢,克莱文那边所有指挥官一起开会上书希望柏林的指挥部赶快下达攻击命令。

所有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没空管她,她再次变成小透明开心的回到莫迪恩医生的怀抱,这气的老军医胡子都歪了还扬言以后都不要看见她,也不知道是谁第二天颠颠的拿着奶糖过来,说自己昨天喝了点小酒有点凶求林安原谅。

"希/特/勒是个蠢货。"坐到林安身边,脱下皮鞋倒掉里面的沙子,莫迪恩医生对小胡子的评价很是贴合。

"他是个演说家政治家,但绝不是一个军事家。"

这不是林安的瞎说,是纪录片和书里的专家评价。吃着嘴里的奶糖林安想到了雷蒙,那个家伙不知道在不在下面,如果在的话但愿他能坐上前往英国的船。

"抱歉带你上了前线,你受了伤,如果梅莎看到的话一定会恨死我的。"

"起码我还好好活着不是吗,活着就是最好的了。"

"没错,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将没有沙子的鞋穿回脚上,看着面前成长很多的姑娘,莫迪恩医生欣慰之余又有些自责,"另外防空洞在那边,你以后一定要记得先往防空洞里跑,不要自己瞎跑,我差点以为你死在空战中了。"

"我记住了"

谁知道那个老医院里面居然有防空洞,你也不早说,害的我徘徊在死亡线上那么长时间。心里不动声色的翻了个白眼,想起那天的空战她又想到了雷诺,那些信被收进医药箱的小夹层,等着回巴黎时交给雷诺的家人,尽管她和莫迪恩医生都不知道雷诺的姓,也不知道他家住哪里。

"不知道皮埃尔在不在里面,我答应了梅莎姨妈要带他回去的。"

看出也听出她情绪突然的失落,伸手揉了揉黑色的小脑袋,笑着招呼她起身,莫迪恩医生准备带她看看自己刚发现的惊喜。

"玛丽昂,我给你准备了一份惊喜。"

"是惊喜还是惊吓?"

"嗯都有吧。"

跟在莫迪恩医生身后向挤满了人的海滩走去,紧紧贴在莫迪恩身后,林安感觉自己的小心脏很可能会在今天罢工,她可受不了大起大落的刺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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