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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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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家百年老店,博切利的装潢标准一直走在波兰最前端,看着天花板上的希腊神话插画,用棉被将自己裹得紧一些,林安闻到自己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油烟味。酒店后厨那口灶台永远燃烧着火焰,长时间蹲在后厨久而久之她身上多了些油烟味,很难闻并且让人有些反胃。

考虑到今晚的宴会她还特意用香皂把自己洗了一遍,从头到脚连指甲缝都没放过,劣质肥皂带着刺鼻的工业香精味,两种味道合在一起并没有起到太大作用,甚至更让人作呕。

浴室传来的水流声打破了她对劣质香皂成分的思考,伸手摸了宽松浴袍敞开的领口下那滑嫩的皮肤,向上帝起誓她真的非常努力想将浴袍穿得得体些,但浴袍这种东西被发明出来的时候就没准备和得体搭上关系。

放出心中的老虎后林安跟着艾德曼回到了房间,一路上她能感受到那些人的目光,鄙夷厌恶就像看着最不耻的叛徒。

可她不是波兰人也不是德国人更不是欧洲人,她的老家在亚洲在中国在江南苏州,总之她和欧洲不算什么命运共同体,较起真来这些欧洲强盗在几十年前可都在欺负自己的祖国,包括后世也有不少人暗搓搓的搞小动作。

自私点说她大可以抱着艾德曼大腿哭诉自己近期的遭遇,林安相信这个对自己有不该出现的情愫的军/官,会在听完她的哭诉后对那些人施以相应的报复,然后他们可以回到柏林继续过那奇怪的生活。

哗啦啦的水流声戛然而止,深吸一口气林安在床上躺平成一条咸鱼,在伸手触摸他的时候林安就做了决定。

要是艾德曼没有做的意思和行为,她或许考虑下那个移居博登湖的方案,午休的时候她偷偷看过走廊里的世界地图,博登湖位于德国奥地利和瑞士的交界处,等到时机合适她就戴着珊莎艾莉亚跑回瑞士。虽然不知道这个年代对国籍是怎么定义的,但珊莎和艾莉亚都是双国籍人士,英国`瑞士/波兰`瑞士,那个永久中立国好像o型血一样可以随意搭配。

当然这是一条美好一点点线路,如果艾德曼兽性大发做了点什么的话,林安保证会在他结束的那一刻就索要自己的报酬,钱通行证和前往美国的机票一样都不能少,她要彻底远离欧洲去那个目前还是世界灯塔的自由国度。不过在那之前她会把两个姑娘送到英国去,史塔克家族注重血脉之间的连接,那位优雅的莱安娜·史塔克伯爵一定会善待自己孙女的。

至于艾德曼,林安姑且把他算成乱世欧洲的一段艳/遇,等到她坐在轮椅上由养老院护工推着遛弯的时候,如果心情好她或许会考虑给年轻的小护工讲讲自己年轻时的故事。

在那个离谱又曲折的故事里,她会回忆凯瑟琳回忆莉娜回忆克莱文和摩西以及她遇见的所有人,不过当年轻的护工好奇那段艳/遇的男主时,她会说那是个长得好看的无耻混蛋,然后吸着一支细长烟草落寞的看着远方的残阳,眼中是一个老者对年轻时的无限怀念,当然这是在她有钱住养老院,而且身体还能抽烟的情况下。

卫生间的门终于被打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看不见对方的动作,但那股高级香皂味混杂着温热的水蒸气提示她对方就在床边。深吸一口气林安等待着命运的决择,安慰自己艾德曼身/材不错脸也很好,和他春/风/一夜不算吃亏而且只有今晚。

盘算着心里的小九九可算盘越打越乱,直到最后算盘掉在地上滚圆的算珠噼里啪啦落满地,拽紧领口感受着心脏的狂跳,林安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同时她也庆幸自己提前关了灯不然这可太尴尬了。

而且她有些好奇艾德曼到底会选择哪条路线,某种意义上这关系到他以后的定位,是瑞士教师口中尚存人性的辣/脆,还是美国养老院老太太口中长的好看的无/耻混/蛋,这取决于今晚艾德曼·施耐德的大脑和心。

办公桌上的小台灯被拉开,暖黄色的灯光在黑暗中绽放,扭过头林安看见了那个尚存人性的辣/脆。为了防止客人们的不时之需和突发情况,豪华套房内每样东西都是双份的,两件浴袍就整齐的叠放在卫生间架子上,不过今晚艾德曼没有像平常一样穿上浴袍,虽然棉料的宽松浴袍会比衬衫马裤更舒服,但此刻他宁愿穿那套脏兮兮的作战服也不会碰那件浴袍一下。

"我在这边休息,如果你觉得灯光影响睡眠的话我就关掉。"低头看着不存在的报告,艾德曼觉得自己的理智变成了一根坠着重物的细线,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断掉,那个时候他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不能被原谅的事情来。

活了二十六年艾德曼·施耐德不是一窍不通的笨蛋,早在帮忙养家糊口的童年时期,他就隐约的明白了那个叫做欲/望的奇怪东西。

那时他好奇过一条小巷,昏暗幽深但总有一些男女鬼鬼祟祟的进去又出来,他想进去看个究竟但邻居老太太会拽住他,然后就是一顿圣经的洗礼什么鱼和饼啦什么美德啦,大人们都对那条巷子闭口不谈,时间一长小艾德曼也放弃了对那里的思考,甚至路过的时候连看一眼的想法也没有。

后来到了军校情况就不一样了,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子们关在一起,最常讨论的话题就是男人女人之间的关系,从灵魂到肉/体他们都兴致勃勃又压抑的探讨。

每当深夜或者体能训练结束后的休息时间,他的好同学们就会聚在一起从天上聊到地下,当然他们也会聊那个东西,不过艾德曼对那个从来没有过兴趣,他是个安静的聆听者只听并且从不谈论。

临近毕业那几年同学们都陆陆续续交往了女友,就连克莱文也和一位会弹竖琴的姑娘擦出了火花,而他还是一个人重复着单调又规律的生活。甚至有段时间他怀疑自己会不会是同/性/恋,毕竟他对任何女性乃至色/情杂志的女星都没有过那个想法,这让他在军/校内格格不入。

他觉得那些时时刻刻发/春的家伙是蠢蛋,而蠢蛋们则觉得他是有某方面残疾的假清高,为此他打过好多场架以证明自己是个身强体壮的人类。

好在翻看了图书馆所有的书籍后他确定自己不是,没人想当同/性/恋,那种人会被带去治疗直到回归正常,但艾德曼不是很理解这个操作。两个人只是相爱又没有影响到别人,在他看来安静有礼貌的同性恋可比喝酒吵架打老婆的正常人好不少。

之后他忙于工作无心考虑私人问题,在见证过母亲那悲剧的爱情后他准备一个人度过一生,他收到过很多请帖,其中结婚的孩子满月的占了大多数。坐在教堂的长椅上艾德曼思考爱情和家庭之间的关系,这是个复杂的哲学问题,可他只念过军/校没有读过什么会教哲学的学校,比起思考哲学他更擅长用枪,毕竟军/校只教给了他这个。

他见过美好的爱情,但只是开头美好结尾还是悲剧;他也见过幸福的家庭,但那不是自己家,而且那位先生两手空空乐得清闲,他的妻子一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挂着包还要推一辆婴儿车,这可没周围人夸赞的那么幸福。

在研究爱情家庭婚姻以及那个东西多年后,将脱落的头发丢进垃圾桶,艾德曼决定先看看德国哪个养老院好一点。

他要独身过一生,等到他老了就住进养老院,死了就烧成灰洒进博登湖里,遗产要么捐了要么留给弗林斯兄妹,兴许百年后凯瑟琳二世会记得自己这个怪老头,然后往博登湖里倒上一瓶气泡水,他要苹果味的。

就这样保持独身主义过了几年,每天两点一线的上班休息了就在家看看书,两层的小房子里只有自己一个活物,那个时候他完美的达到了独身主义的巅峰,如果没有弗林斯兄妹偶尔过来玩一会,艾德曼觉得万一那天自己死了都没人发现。

直到摩西的出现打破了这份寂静,那是个打着闪电的暴雨天,披着雨衣走在街上艾德曼听到了垃圾桶里传来的细微呼唤,就这样他在垃圾桶里捡到了刚刚断奶瘦成骷髅的小摩西。

艾德曼没有养过狗,小时候家里穷的人都饿肚子没钱养宠物,但母亲养着一只黑猫,那只猫是父亲送给母亲的礼物,猫会自己抓老鼠吃不费钱又能消灭霍霍粮食的老鼠。不过那只猫在母亲去世半年后也老死了,他把猫埋在了后花园里,从那天起这个家就真的只有他一个人了。

半个月后艾德曼带着健康的小摩西去了弗林斯家,他不想养动物尽管他的钱开个农场都绰绰有余,看着怀里一脸傻笑的狗,艾德曼觉得弗林斯家的豪宅更需要一条狗看门。那个时候他还没有给摩西取名字,平时就喊它狗或者过来回去,这导致后期摩西根本记不住自己到底叫什么。

顺利送把狗送出去一周后艾德曼经常对着空荡荡的地毯沉思,他才不会怀念那条吃的多又叫的欢的狗,只是心疼自己那床新做的被子而已。然后某个晚上那条狗就自己回来了,还是一脸傻笑身上脏兮兮的还瘦了一圈,据第二天来请罪的弗林斯兄妹讲诉,这条狗一直躲在角落里不吃不喝,昨天趁女仆不注意它偷偷遛了出来。

就这样空荡荡的家里多了一条吵闹的狗,艾德曼给它起名为摩西以期望它能聪明一点,但结果恰恰相反这条狗连那位智者的指尖都不如。不过也无所谓了,毕竟它只是一条狗,还是连自己叫什么都分不清的傻狗。

比如有段时间摩西一直以为自己叫[过来]。

"过来吧。"

往床一边挪了挪林安很大方的让出了不少地方,伸出手拍了拍柔软的床垫,她准备和艾德曼谈一谈,虽然地点有些奇怪就是了,"没别的,就是和你谈谈心,我可是很保守的东方人,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全身僵直在椅子上,艾德曼犹豫要不要过去,以自己的命发誓他不会做些什么出来,他们两人之前确实需要一次深刻的谈心,这件事随着相遇急迫的被提上日程。起身走向那张柔软的床,雪白的床铺上他看见了一条黑发的人鱼,或者说是塞壬更为合适。

平躺在床边压在被子上,身体紧绷他看着天花板上授课的柏拉图。

"这段时间你过得怎么样?"放松的躺在床铺上,豪华套房的柔软床垫拯救了她的老腰。

"还好,每天遛狗上班吃饭睡觉。"还有帮你找镯子修房子。

"你受伤了吗。"

"已经好了。"

"克莱文怎么样?还有凯瑟琳。"

"克莱文回柏林授勋了,凯瑟琳去了意大利采风,本来说是过完圣诞节回来,但现在就不知道了。"

"挺好。"简单的几句问候结束,躺在床上林安有些后悔为什么不把摩西带进来,它被放到了那个圆脸士兵那里。

"艾德曼你谈过恋爱吗?"

这个好问题炸的被点名的人神经抽搐,揉了下太阳穴艾德曼感觉自己的胃有些疼,这一年里她到底都学了些什么东西啊。"没有谈过。"

"不会吧,我还以为你肯定会有前女友之类的。"将被子往自己身上裹紧一些,林安对这个答案除了怀疑还有点兴奋,"感觉你还不如我呢,说不定我在家里还有个定了娃娃亲的未婚夫呢。"

"什么!"

猛地坐起身艾德曼不可置信的看着躺平的人,他不知道什么叫娃娃亲但他知道未婚夫是什么意思,如果林安真的有一个未婚夫,那他岂不是破坏人婚姻的第三者,而且这样的话他不就彻底没希望了吗。

看着面前反应过激的人林安努力忍住嘲笑他的冲动,伸出手示意对方躺下,此刻她心底的女巫和老虎全部被放了出来。

"放轻松,我只是说有可能,而且就算真的有什么未婚夫我也不会跟他结婚的,封建糟粕包办婚姻我才不要。"

"嗯。"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躺回床上艾德曼觉得全身都轻松了不少,这种惊吓以后还是少来的好。

之后两人聊了很多过去的事情,大部分都是林安问他回答,艾德曼给她讲军/校的过往,什么克莱文装病什么踹门什么被教官罚跑万米,对这些东西林安显得很兴奋,特别是听到克莱文被天天拖去扎针后更是笑得脸疼。

听着耳边的笑意艾德曼突然觉得自己终于平静了下来,从九月开始他的神经就没有松懈过,因为你一但松懈子弹就可能穿过喉咙送你去见上帝。

"很久之前我救过一只狐狸。"看着天花板上的绘画他继续讲着过去,说实话艾德曼不觉得自己有多少故事,但既然她喜欢那自己不介意讲出来,"那是个秋天,我们去郊外的森林里训练,快离开的时候我看见一只狐狸被绳索套住了脚。那是一只漂亮的小赤狐,因为看上去很可怜我就把它放掉了还给它吃了罐头。同学们都笑我蠢,那样漂亮的狐狸皮毛会很值钱,只要把它卖给猎人就会拿到最少五马克,这够我们买一扎啤酒喝了。"

"你才不蠢。"活动下有些僵直的脚趾,林安想到了聊斋里那些报恩的狐狸,不知道欧洲有没有同样的说法,"在中国有很多关于狐狸的民间传说,最著名的就是如果你救了一只狐狸,那它就会变成美女来报恩。"

"为什么会变成女性来报恩?"

"因为写这些故事的都是娶不上老婆的穷书生,他们幻想有一个漂亮贤惠的老婆照顾自己,最好这个老婆还能帮他考取功名,然后他会发现自己的妻子是来报恩的狐狸妖怪,这个时候狐狸小姐就会离开自己的丈夫顺便再给他牵一段好婚事,因为人和妖怪不能在一起,她欺骗愧对自己的丈夫。"躺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对这些穷书生意/淫的故事林安一直觉得可笑,"不过为什么是美女,可能就是神秘的东方/性/幻想了吧。"

沉默一会艾德曼忽略了那个词汇,天知道她是从哪里学的这个词,现在德语教材里连这个都有教吗?虽然自己那个时候也天天从书上看这些研究,不过那是为了观察自己是不是同/性/恋……

趁着事情还没彻底变得奇怪前,迫使自己忘记那个词艾德曼思考欧洲的狐狸会不会报恩。

"如果按你说的狐狸会变身然后来报恩的话,我想它报恩报的有些迟缓。你是狐狸吗?"

"我不是狐狸。"伸出手学着手套先生做了个恐吓的动作,对这个提问林安有些想笑,"我是女巫是老虎,反正不是什么能乖乖听话的好东西。"

"你是个人。"

"…难道我之前就不是人了?"

"你一直是人,还是个好人。"

白了眼不知所云的大金毛,林安觉得他肯定被炮弹炸到了脑子,房间重归宁静,昏暗的房间内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圣诞节要一起回去吗。"将最重要的问题缓缓说出口,艾德曼不知道她会选择什么,但当下的环境华沙绝不适合她待着,营养不足住的也差,更别提那些嘴里生疮的□□。他的天鹅应该住在环境优美的湖边,每天晒着太阳享受生活。

"我要去博登湖,你不是说你有个朋友在那里有房子可以租给我吗,我就带着那两个小姑娘一起住进去。"

"她们没有祖父母之类的亲戚吗。"

"没有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虽然多了两个姑娘,但只要她回到德国就行,博登湖虽然有些远不过远离柏林也不错,他可以攒几天休假开车过去。

"随便你。"躺在床上林安有些困了,今天晚上她知道了很多艾德曼的过去,也间接的了解了他还没放弃对自己的情愫。很可惜她是个绝情的女人,等跟着他到了博登湖自己就带着两个崽子跑回瑞士,史塔克先生的遗产全部存进了瑞士银行,而密码只有珊莎和凯特知道,那是一笔足够珊莎挥霍三辈子的巨额财富。

她才是那个绝情的混蛋。

在得到答复后艾德曼将日期定在了圣诞节前四天,那个时候艾因斯先生也该彻底掌控华沙大大小小的事务了,这样他就可以退居二线休息段时间。之后两人又聊了些有的没的。至于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艾德曼也忘记了,只是记得那一晚睡得很安稳,梦中他回到了野外拉练的那片森林,金秋的落叶铺满地,那只狐狸脚上还缠着铁丝做成的线圈。

走上前去解开那个线圈,一阵秋风裹着落叶吹过,他看见那只狐狸变成了林安,而自己手里还握着对方受伤的脚踝,一滴血从伤口处流出滴落在叶片上,狐狸小姐眼中带着笑将手伸向他,微凉的指尖触碰在脖颈间,那感觉很奇妙。

第二天早上林安独自从床上起来,环顾一圈她只看见了趴在地毯上啃床脚的摩西,还有床上一套全新的衣服,灰蓝色的羊毛大衣看上去就很厚实保暖。穿上新衣服林安思考出去后要怎么面对那些目光,毕竟昨天晚上凯莉可是在窗户里目睹了一切,想来昨晚宿舍里聊的话题一定很火爆。

推开房门林安被站在门口的圆脸士兵吓了一跳,没记错他是艾德曼的副官乔纳森,去年一年都被艾德曼送往各个训练营磨练。看着脸圆圆的小乔纳森,林安克制住自己伸手上去掐一把的冲动。

"林小姐,少校今天早上有临时会议要开,他让我送您回家。您不用在酒店里工作了,少校帮您辞掉了这份工作,您现在只需要养好身体等着回柏林就行。"

交代完自己的工作乔纳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出来,微微点头示意自己听明白了,带着摩西林安跟着乔纳森走出酒店,一路上她能感受到那些极度不友好的目光。

坐在汽车里看着远去的博切利,或许多少年后凯莉在和孩子们谈曾经那个动乱的年代时,她还是会一脸鄙夷的说曾经酒店里有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女巫,然后那个女巫为了钱和一个德国纳/粹上/了/床,至于最后那个女巫和纳/粹怎么样,凯莉肯定会给她们安上最悲惨的结局。

抱着纸袋子和乔纳森摩西告了个别,抬头她看见了楼下的邻居,那个留着胡子的好心先生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就拉上了窗帘。公寓内依旧带着挥之不去的霉味,回到三楼的房间福杰太太乐呵呵的抱过袋子,牛奶面包肉菜水果,这可都是难得的好东西。

脱下不合适的高跟鞋换回舒适的拖鞋,坐在沙发上林安等两个姑娘回来后告诉她们要去博登湖的事。厨房里福杰太太哼着歌唱春天的波兰小曲,看着锅子里不断升腾的白气,林安突然有些反胃。

中午十二点珊莎和艾莉亚回来了,同时跟着她们进来的还有一个黑头发戴着袖章的男人,看着躲到自己身后的艾莉亚还有满脸敌视的珊莎,对那个坐在餐桌前翘着二郎腿的男人,林安需要知道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艾莉亚你真是不懂事的孩子,也不说给爸爸倒杯水。"

"您是艾莉亚的父亲?"

男人自报家门惊的林安瞪大了眼睛,苏菲对自己的丈夫一直闭口不谈,时间一长林安以为那位男士跟史塔克先生一样离开了人世。按理说在这种情况下的父女相遇应该是感人肺腑的画面,可看着紧贴自己后背躲起来的艾莉亚,林安觉得她们父女间的关系可能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是啊小姐,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伊凡·莱夫斯基,是艾莉亚的父亲也是苏菲的丈夫。"

"苏菲阿姨已经和你离婚了!你现在和她们没有关系。"

"好了小珊莎,你可比以前脾气涨了不少,凯特没教你该怎么和长辈说话吗"

拽着珊莎因愤怒而颤抖的手臂,虽然不清楚这一家人曾经的事,但此刻林安清楚自己应该把这个家伙请出去,很显然他曾给两个孩子造成极大的心里阴影,以至于最活泼的艾莉亚现在怕成一只小鸡仔,脾气最温和的珊莎愤怒的就像一头随时准备战斗的雌狮。将两个姑娘交给福杰太太带回房间,客厅内伊凡对这个黑头发的东方女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伊凡先生,我想您最好离开,艾莉亚看上去并不是很想见您。"双臂环抱在胸前,保持着最职业化的脸林安准备送客,但伊凡那黑色的眼睛一直在她身上打转,这感觉可一点都不好,她感觉自己后背都起了好多鸡皮疙瘩。

"小姐请问您是?"

"我是她们的家庭教师。"

"哦教师小姐,请问现在教师连保姆的工作都要做吗"黑色的眼珠子在女人身上流转,舔了下嘴唇伊凡眯起眼睛笑了一下,"教师小姐,您应该知道苏菲她大概是死掉了吧,看情况凯特应该跟她姐姐一起去天堂了。"

"她们还活着,只是从什切青来华沙要好长时间而已。"皱眉看着面前讨厌的男人,林安真的很想拿擀面杖把他赶出去。

"小姐你可别说笑了。"装作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伊凡弯腰捂着肚子发出了诡异的笑,其杀伤力和史塔克不相上下,"再远也要不了三个月吧?小姐我必须提醒您一下,我和苏菲那个女人并没有离婚,教会拒绝了她的离婚申请,是她带着我的宝贝女儿跑到了瑞士。从现在起我就是艾莉亚唯一的监护人,等过两天她就要跟我住在一起,到时候教师小姐你也可以住进来继续教她东西,当然看在珊莎是个孤儿的份上她也可以住进来,毕竟我是个善良的教徒。"

"现在给我闭嘴然后出去,这个家不欢迎你。"握紧拳头林安恨不得照他脸上来一拳,怪不得苏菲闭口不谈她的婚姻,如果摊上这种家伙那简直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如果您不出去的话我会喊警察过来…"

又是一阵诡异的笑声,弯腰扶着膝盖伊凡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抹了下眼角笑出来的泪水,伊凡将袖章转向了一脸呆滞的林安。"小姐,我就是警察,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最后在伊凡那远去的笑声里林安用力关上了门,顺便将两把锁全部锁死,对着老旧门板竖了个中指,匆忙走到卧室她看见了躲在被子里抽噎的艾莉亚,以及手足无措的福杰太太,锅里还炖着牛肉,在林安推开门的一瞬间她就小跑到了厨房检查肉的情况,还好没有糊掉。

隔着被子艾莉亚不断的抽噎,坐在床边珊莎正一脸愤恨的折磨那个枕头,低着头珊莎的声音带着藏不住的气愤。

"苏菲阿姨年轻的时候嫁错了人,那个伊凡是个醉鬼赌徒,结婚后他一边嫌弃苏菲阿姨出门赚钱让他丢脸,又拿苏菲阿姨的钱去赌场喝酒。那时候苏菲阿姨很善良以为生了艾莉亚他就会收敛一点,结果艾莉亚出生后他更加变本加厉的欺负她,只因为艾莉亚的头发是金色,而苏菲阿姨和他都不是金发,他怀疑苏菲阿姨背叛了他,为此他甚至不停的打骂苏菲阿姨。"

"他是个混蛋。"

"没错!是最无耻的混蛋!"捶打枕头两下,珊莎恨不得把那个混蛋丢进地狱的油锅,"什么金发不金发的,我们的外祖母是瑞典人,艾莉亚的金发是遗传了她的。后来某一天苏菲阿姨独自带着艾莉亚跑到了瑞士,那时候她全身是伤衣服破旧,艾莉亚饿的哭都没有力气。妈妈和爸爸很生气要去找他理论,但苏菲阿姨拦了下来,她说和魔鬼不要有太多交集。"

被子被掀开,艾莉亚炸着金色的刘海双眼红肿,看着可怜的小姑娘林安将她抱在怀里安慰。靠在老师的怀里,艾莉亚再次无声的哭泣,童年那段悲惨的岁月一直是她挥之不去的梦魇。

轻轻抚摸孩子那因瘦凸起的脊柱,林安决定那个该死的家伙要是还敢过来,她就用匕首捅他四十刀,作为医术高明的兽医她敢保证几十刀下来他还是轻伤。

"别哭了艾莉亚,等圣诞节前我们就离开这里了,把那些伤心事全部忘掉吧,我们要开始新生活了。"

"我们要去哪里?"

"博登湖,那里风景很好而且离瑞士也很近,我们会住在一间很好的房子里。"

"是和那位军/官一起吗?"抬头看着温柔的老师,艾莉亚是个聪明的孩子,或者说小时候伊凡对她灌输的可怕东西造成了她某些方面的早/熟,"老师,那个军官他会打你骂你吗?他会讨厌你吗?"

"他不会,而且我们不和他住在一起,他家在柏林。"虽然不确定以后会怎么样,但起码从她遇见艾德曼起算,这个家伙确实是个完美先生,"而且如果他敢那样做的话,哪怕只有一点点小苗头,我都会果断的离开。"

"他看上去很喜欢你,这件大衣要两千兹罗提,还有那些食物和药都很贵。"看着老师那微微皱起的眉头,艾莉亚想到了邻居们的议论,"老师你喜欢他吗,你真的是…"

"不是,当然现在在所有人眼里我的确是。"将小姑娘扶起坐在床上,推开门百里香炖牛肉的香味扑面而来,"至于前一个问题我无可奉告,还是火车上那句话艾莉亚,爱情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我只是不想你为了我们让自己受伤!我吃黑面包菜糊糊也能活,住在发霉的床/上也能活!所以…"吞下流到嘴角那苦咸的泪水,那些梦魇再次浮在心头,曾经母亲为了自己默默承受那些暴行,她不能看着老师继续重蹈覆辙,"所以不要为了我们去做让你难受的事了,如果那个人对你很残暴,那就离开吧,不要像妈妈一样为了我忍耐到快被打/死都不离开,求你了老师。"

少女的哭喊回荡在耳边,厨房里还在哼歌的福杰太太突然没了声音,她当然知道自己家能顿顿吃上肉不用为了一块面包发愁是因为什么,不是因为慷慨的上帝,是因为一个将自己献给恶魔的姑娘。

伸出手揉了下那有些硬的金发,此刻艾莉亚像一只小刺猬,她将刺全部收起露出脆弱的肚皮。林安不知道这对看上去坚强的母女究竟经历了什么,那一定是很可怕的事。

"我答应你艾莉亚,以后我们三个会在一起生活的很幸福,我们会回到瑞士的庄园,所以别哭了,等下吃饭的时候你的眼睛就要肿得连肉和土豆都分不清了。多吃肉才会长个子,你不想变得比我还矮对吧?"

擦干小姑娘脸上的泪水,捧起那刚刚被逗笑的小脸亲在额头上,林安不信教但此刻她希望上帝保佑这两个姑娘可以平安长大。

晚上尤里依旧踩着宵禁的点回来,面对帮自己开门热饭的林安,尤里低着头没有给她好脸色。将最后一只碗洗干净放回橱柜,福杰太太不自在的搓着手,只要一紧张她就会这样做。

"尤里他……"

"没关系。"

"哦哦……"

没什么可解释的,再过半个月左右她就会离开波兰,或许博登湖的人们依旧会说她是东方女巫,是某个军官见不得光的秘密情/人。

但此刻她只想逃离华沙,至于什么称呼她不在乎,毕竟上辈子被骂的已经很惨了,只是两个无所谓的称号而已,比起活命她才不在乎这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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