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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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那天的早晨，林娓娓很早便起床了。
左右今天没别的事，她选择了坐地铁去看望父母。
林娓娓倒了三次地铁，花费了整整两个多小时才到达永念墓园。
一路上的行人几乎都是忙忙碌碌脚步匆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就连墓园外卖祭奠物品的店铺里都隐约传出《恭喜恭喜》的歌声。
永念墓园建在郊区的一座山上。
林娓娓买了两束白菊，沿着走了很多次的小路蜿蜒而上，来到了父母的墓碑前。
她静静地站立了片刻，才蹲下身子拂去碑前的灰尘。
“爸，妈，我来看你们了。”她将白菊在墓碑前摆放好，又从包里掏出一小瓶白酒和两个小杯子，还有一些母亲从前喜欢吃的糕点。
从前年开始，林娓娓来这儿的次数明显就变少了很多。不像母亲离开的第一年，她几乎每个月都要往这儿跑，蹲在墓前和父母絮絮地说很多话，拼命流泪，直到天快要黑下来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抓住和证明什么。
证明她不是被父母抛弃掉的小孩。
直到林娓娓慢慢长大，慢慢学会用坚硬的刺包裹住自己的内心，逐渐变得坚强，才没有再将这儿当做她疗愈伤痕的避风港。
“一直没来得及告诉你们一声，我已经选择去做一名英雄联盟职业选手了，不过我想你们在天上应该可以看到。”她的声音淡淡的，“赛程刚刚开始，成绩还不错，队友们对我很好，也有很多人喜欢我。”
“晓念说，电子竞技也可以为国争光，所以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珍惜这个机会，好好训练，打好今年的每场比赛。”
一阵微风拂过，吹动了女孩轻柔的发丝，林娓娓抬手将头发别到了耳后。
她吸了吸被风吹红的鼻子，顿了半晌才道：“还有一件事，我喜欢上了一个男生，他好像，也很喜欢我……”
“可我还没有将从前的那些事情告诉他。”
照片上的父亲，静静地看着她。
八年过去，这张照片已经很旧了，旧到他的眉眼都有些看不清。
林娓娓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照片上父亲的脸。
“小的时候，我曾经恨过你。”林娓娓的眼睛酸涩，“尤其是每次在学校被人嘲弄和欺负之后……我都恨过你。”
“因为从前你让我相信，你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人，是可以保护我一辈子的人。”
“但你没有做到……”
她的一颗泪滑落，轻轻地掉到地上，留下一滴水印。
她没有用手去擦，而是接着开口。
“你做错的事情，我无法代替别人原谅你，最后的那一部分钱，我用签约费都还清了，这些你以后都不用担心。”
“你在天上，要照顾好妈妈，别再惹她生气。”
林娓娓低头将酒瓶拧开，斟了两杯酒后，她重新抬头。
照片里男人的眉眼仿佛动了动。
他好像在笑。
就像是以前他每次出差回来，打开门后看见她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我记得，在你走前的一个月，曾经跟我提过想回老家吃你最喜欢的那家串串，可惜我那时候还要上课，没能陪你回去。”
“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陪你回去吃，好吗？”
周围很安静。
只有林娓娓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说着。
她又蹲了半晌，才重新站起身，转身离开。
林娓娓走了几步，又猛地回头。
她看了看照片上的男人，又快速地走了回来。
“我现在不恨你了。”
她的情绪像是压抑了很久，语气急促。
“我已经不恨你了，爸爸……”
林娓娓忽然大声哭了。
在她十九岁生日这天。
在父母的坟墓前。
她想要学着放下从前的那些事。
学着自信地去爱一个人。
和被爱。
—
和父母说完了她一直想说的话，林娓娓的心里轻松了不少。
回去的时候她难得地去逛了逛街，吃了顿好吃的，直到天擦黑后才搭地铁回基地。
结果地铁刚坐了一半，她的手机就没电关机了。
幸好是买了票之后才没电，否则她还得想办法去借个充电宝。
从地铁站出来后一路都是欢声笑语，依稀还能听到社区门口的保安大叔收看春晚的声音。
林娓娓慢悠悠地踱步到了基地门口。
突然，她发现基地外的铁门开了一条缝，门前还蹲着一个黑影。
从体型看像是个男人，手里夹着烟，烟头的火光在黑夜中闪闪烁烁。
林娓娓瞬间绷紧了自己的神经。
她刚要转身去叫保安过来，门前的男人就摁亮了自己的手机，噼里啪啦地开始回信息。
手机的屏幕光照亮了男人的小半张脸。
很帅，也很眼熟。
是言也。
林娓娓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她小跑着上前，有些惊喜：“你怎么回来了？”
话音刚落，言也就将手里的烟头扔在了地上，上前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音调比平时高了好几个分贝：“去哪了你！打你电话也关机！你知不知道我快急疯了差点儿就跑去报警！”
“我……我去看永念墓园看我爸妈了，然后逛了逛街，没注意手机没电了。”林娓娓喃喃道。
她第一次听到言也这么大声和她说话。
即使在黑暗里，她也知道言也此刻一定是拧着眉满脸怒容。
“我就这么一会儿没看住你，就给我玩失踪……”言也叹了口气，松开她的胳膊，“冷不冷？先进去说。”
“有点。”林娓娓一边回一边和他往里面走，“你怎么不开路灯？刚看到你蹲这吓我一跳。”
“路灯坏了，明天物业会来修。”言也的语气平淡，好像还在生气。
两人换鞋进屋后，林娓娓发现客厅的茶几上摞着十几个打包盒，沙发上还散着一堆包装精美的礼盒，好像是当归、燕窝、阿胶之类的补品。
“这是家里阿姨做的，带来给你吃。”言也又指了指沙发上的一堆东西，“这些你也拿回去，对女孩子身体好。”
“可今天是除夕，你应该……”林娓娓迟疑着答。
“我吃过年夜饭了。”言也皱了下眉，“我只是想来陪陪你，你要是不乐意看见我，那我回去？”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嗬！一天不见少爷脾气又上来了！
林娓娓好笑地看着他，见他慢吞吞地往玄关走了几步，才上前拉住了他的衣袖。
“好啦，y神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生气啦。”
她晃了晃言也的手臂，语气软软的。
“今天是除夕，我还过生日哎，就别留我一个人在基地了嘛？”
“以后我出门呢，一定记得带充电宝，如果忘记带了就在手机快没电的时候，第一时间借一个充电宝续上，好不好？”
少年这才转过身来，扯了扯快要绷不住的嘴角，装作严肃道，“那你一定要记住啊！”
“嗯嗯嗯！”林娓娓使劲点了点头。
“你先把手机充上电开机，锐哥他们都在担心你呢。”被顺毛的言也边说边走过去拆掉了他带回来的盒子，“这里有些菜不能冷着吃，我拿去热一下，很快就好。”
林娓娓看着言也忙碌的身影，眼睛笑得弯弯的。
其实大狮子也挺好哄的嘛。
当言也把热好的菜放满茶几时，林娓娓也安抚好了群里的gal众人，并且再三保证下次出门一定报备，大家这才松了口气，纷纷祝她新年快乐。
宁亦还在群里发了好几个大红包。
林娓娓开心地抢完红包后抬头，发现言也端着一个小蛋糕出来了，上面还插着“19”的数字蜡烛。
“我第一次给人买蛋糕，不知道哪家好吃。”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这家是我弟推荐的，你试试看？如果不喜欢明年我给你换一家。”
明年……
林娓娓心里一动。
她抿了抿唇仔细瞅了一眼蛋糕：“这家很火的，必须得预定，你是怎么买到的？”
“啊……我跟老板说给我女朋友买的，她今天过生日。”言也将蛋糕放在桌上，懒洋洋地笑了笑，“我说我女朋友很难哄的，如果吃不到他们家的蛋糕会和我闹分手。估计老板也不忍心我大过年的还失恋，所以卖给我了吧。”
他的语气云淡风轻，倒是林娓娓听完后脸色微红，扔过去一个“你是不是又开始不正经”的眼神。
言也忍不住笑了一声，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好啦，别发呆，这是冰淇淋蛋糕，不能放很久的，赶紧许愿。”
说完言也将蜡烛点燃，又关掉了客厅的灯。
林娓娓将脸凑近蛋糕，缓慢地眨了眨眼，又抬头看他。
女孩本就生的灵动漂亮，这种氛围下她的眼神看上去漆黑澄澈，闪着期盼的光。
“怎么了？”言也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哑声问道。
“要唱生日快乐歌呀。”林娓娓认真说。
言也的唇角不由弯了弯，逗她：“可我不会呀。”
“你骗人！”
女孩有点不高兴地噘了噘嘴。
“happybirthdaytoyou，happybirthdaytoyou……”
少年无奈，只得用低沉的声音乖乖唱着。
当唱到最后一句时，闭着眼睛许愿的女孩才将蜡烛吹灭。
“林娓娓，十九岁生日快乐。”
黑暗中，少年的声音带着笑意。
“许了什么愿？”
过了一会，言也打开客厅的灯，见林娓娓认真切着蛋糕忍不住问。
“你猜？”林娓娓笑眯眯地将第一块蛋糕递给他。
“嗯……s12夺冠？”言也随口猜了一个。
“不对。”女孩摇头，“那是你的愿望，我已经答应你会陪你实现的，所以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他突然好奇起来，倾身凑了过去。
林娓娓抬头对上他的目光。
少年微微扬眉，气息近在咫尺。
他总是散发着这样耀眼夺目的温柔。
就像是一棵风华正茂的小白杨。
林娓娓的愿望其实很简单。
不是今年，也不是明年。
而是。
每一年。
林娓娓这次没躲，她偏了偏头离他更近了些。
脸上带着略微狡黠的笑。
“想知道吗？”
“我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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