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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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着预备铃结束的最后那一秒坐到位置上，早川世安松了口气。
她这姑且也算是亲身体验了一把早上小野山岚的急迫感。
她看向幸村的背影。
明明和自己一样是赶着回来的，此刻他却显得相当闲适。
随着班导走进教室打开课本，早川世安的心跳也随着他的讲课声逐渐平复下来。
历史课总是会显得有些枯燥，再加上班导藤仲先生本就是属于那种低沉的男中音，早川世安听着听着，思绪一不小心就飘回了刚才和幸村对话的场景。
然后，她慢慢品出了点不对劲来。
她怎么就是有种——自己仿佛是被幸村上赶着去外边写生的错觉呢？
好像自打幸村他搬出花见学姐的那一刻，就根本没有给她留下任何反驳的余地。
是自己想多了吗？
早川世安用怀疑的态度将目光投向了幸村的背影。
不得不说，以她了解的幸村，这种事情是他可以干得出来的。
可能是因为早川的学习成绩一向不错，尽管这一整节历史课她几乎都在神游，作为历史老师的班导却根本没有发现，又或者说发现了也没有提醒——
因为他明明用教棒点了好几个同样在开小差的同学的课桌板，其中还包括了差点睡着的小野山岚。
神游肯定是不对的，但是它能让课堂时间如流水般划过。
总之等早川反应过来的时候，下课铃都已经快打响了。
“这节课的最后呢，我跟你们提醒一下——”班导将课件一关，书本放在了讲台上，“下周会有一次小型阶段考，为了不让成绩太过难看，还请各位同学周末收点心，别让我再掉头发了，知道了没？”
讲台下霎时响起一片哄堂大笑，此起彼伏地连连应是。
阶段考？
早川世安眨了眨眼睛。
等到反应过来了这句话的意思，她心中暗自惊呼不好。
她从来没有经历过什么考试。
虽然在那个世界爸爸他会尽量让自己和正常小孩一样接受教育，但是考试这种活动她是一次都没有过的。
早川世安脑子里一片空白。
垂手看向课桌上摊开的课本，历史书上的文字就好像小怪物似的叫她心慌。
“早川？”
“嗯……”早川听到声音，丧气地点了点头，也没心思去想幸村为什么一定要把她从美术教室里拉出去写生了。
幸村精市见女生的脸上难得情绪低落，“这是怎么了？”
早川世安摇了摇头。
她总不能老实巴交地说自己在担心即将到来的考试吧？
“我可能需要先去一趟美术教室，我的速写本昨天没有带回去。”
“好。”
幸村精市这副理所当然要陪自己一起去拿东西的样子让早川世安有些不好意思。
她加快了收拾的速度，提上书包道：“走吧。”
“这是——”早川世安抱着速写本站在一处草坡的最顶端，俯瞰着下方广阔的网球场，“幸村君你说的写生点？”
“嗯。”幸村精市看女生一脸错愕的样子，眼中染上笑意，“这里视野很好，而且大部分女生也不知道，不会有人来打扰你画画。”
早川世安看着下边已经陆陆续续赶到网球训练场边上的女生们，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
“可是为什么要选在这里？”
“因为从这里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网球场内部，再远点还有篮球场。”幸村精市解释道，“毕竟是练习速写，如果能刻画出场上的运动员，会对动势的把控有所提升。”
原来是这样……
“希望不会辜负幸村君提供的宝地了。”
将阶段考的烦恼暂时抛诸脑后，早川扬起一个笑。
将目光投向训练场，里面陆陆续续已经集合了不少穿着土黄色队服的男生，“你该去参加部活了吧？作为部长迟到了就不好了。”
“嗯，我想也是。”幸村点了下头，他的确不太喜欢迟到。
不过还好，距离部活开始的时间还有几分钟。
他从这里走过去绰绰有余。
“那我就先下去了。”
“嗯，训练加油。”
幸村精市此刻还穿着校内的墨绿色制服。
背影虽然看着纤瘦，却十分挺拔有力，就好像是雪中的松林，谁都无法弯曲他的背脊。
早川看着这样的他，嘴巴快于脑子先一步喊出了男生的名字。
“嗯？”幸村精市回过头，看向忽然叫住自己的早川，“还有什么问题吗？”
早川世安想，自己在他面前好像总是容易显得局促。
明明按照心理年龄来说，自己应该还比现在的幸村要年长两岁。
她看着下方，那个曾给她黑暗世界中带来无尽温暖的少年此时正迎着阳光，鸢紫色的眼瞳中仿佛流转着耀眼的金色。
仗着还没泄完的冲动，早川世安鼓起勇气问：“今天你会下场吗？”
幸村精市一愣，随即展开笑颜，“会的。”
网球部众人谁也不知道今天到底是谁惹到了幸村，平时只是场外指导的“闲散人士”今日竟频频下场。
这直接导致整一场部活时间，幸村所经场次，皆是哀鸿遍野。
刚刚找回五感的柳莲二坐在场边的休息椅上捧着笔记本道：“今天的精市比平常在网球场内露出笑容的频次要高上361，这个数据很不对劲。”
殊不知，幸村精市虽然的确心智成熟，但不过也就是个年仅十三，想要好好表现一番的少年而已。
早川世安在那个肩披外套的身影上落下最后一画，满意地将炭笔收进了笔袋。
神奈川十月末的天气不至于算冷，但在这里坐着一动不动还是有些凉意。
早川世安拢了拢校服的外套，试图将自己裹得更紧一些。
学校里面严令学生不可以携带手机，再加上没有佩戴手表的习惯，早川没有办法判断时间。
她只能通过日落的程度模糊地给出一个判断——那就是时间不算早了。
不过今天的收获还是很让她满意的。
或许如幸村所说，她是真的有那么点绘画的天赋。
尽管刚开始画出来的速写人物并不尽如人意，但到了最后她已经能将看到的动作刻画在脑海里，然后跃然呈现于速写本上。
“今天画得如何？”已经洗过澡的幸村精市顺着斜坡走上来。
“我觉得还可以，多亏了幸村君你提供的地方。”
“不必客气，同学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幸村精市知道对方客气，再次搬出了花见惠子的那一套说辞。
早川世安将速写本合上。
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她问：“部活已经结束了是吗？要一起回去吗？”
“嗯……”
这是有事？
早川世安看向网球部训练场。
铁丝网外，几个男生站在那说说笑笑，看起来像是在等人。
今天是金曜日，应该是要去聚餐吧？早川世安在心中猜测。
于是她收回视线，道：“幸村君如果还有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虽然她本来是打算今天和幸村好好建议一下|体检的事情，但是既然他有事情，那也没有办法。
关键是她也没想好到底怎么提才能让幸村觉得自然。
“或许要一起吗？”
幸村精市问出口的时候就已经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他好像没什么理由将女生带到自己的交际圈。
而果然，只见女生的神色一愣，沉默了半晌，用非常不确定地语气问：“……什么？”
一副【我听错了吧？】【你刚刚在说什么？】的表情。
……
幸村精市难得体会到了尴尬，但还是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我的朋友邀请我们去一家新开的甜品店试吃，你或许想要一起吗？”
“这、这不太好吧？”早川久违地再次磕巴了。
这个世界他们熟悉了不过一个星期。
而在她的印象里，幸村应该算是个很有距离感的人。
毕竟就算是以病友的身份相识，他们最终熟悉起来也是在第一次遇见的三个月后。
那会儿早川世安虽然是常住在医院做康复训练，可幸村他却只是应医生要求隔一段时间来趟医院进行全面的身体监测。
如此一来，他们一个月总能见到两三次，久而久之才认识熟络了。
但好像以朋友相称应当是更久以后的事情。
至于见到他的朋友，那更是认识半年以后了——因为幸村貌似是在五月份才决定正式住进医院开始接受系统治疗。
一想到幸村入院的事情，早川世安的神色不由得暗了下去，就连语气都染上了几分没精打采，“不用啦，你们去吧。”
“难道早川不喜欢吃甜点吗？”
“那倒是没有……”相反，她还挺喜欢吃甜食的。
她记得幸村有一个叫做丸井文太的朋友甜点就做得不错，每次来医院看望他的时候都会带一些过来。
后来顺便也会给她带一点。
“既然不讨厌，就和我们一起去吧？人多也热闹些。”
“可是……我不认识他们。”
“谁也不是出生就认识对方的呀？”幸村精市笑了笑，“走吧。”
于是就这样，早川世安莫名其妙地就被带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