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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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柳镇位于江南，算得上是繁华地带。
出了柳府，街道两边是茶馆，酒楼，作坊，街上已有不少行人，挑着担赶路的，赶着牛车去送货的，也有出来摆摊做小生意的。还有路边有人在铲雪，也铲出古朴又破旧的院墙下的依旧生长着的青苔。
一路走来，柳絮感到新奇无比。有跟他毕恭毕敬打招呼的，也有面露不屑的，他都毫不在意。鳞次栉比的平瓦房上覆着厚厚的白雪，在初春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远处河面上结了薄薄一层冰，像一块巨大的镜面。
柳絮走走停停，饶有兴趣地看着。走过最繁华的一条街，已经离柳府有一段距离了。
小米惴惴不安，轻声低头道：“小公子，回去吧，咱们出来太久啦，要是柳夫人回来发现您不在府里可就遭啦。”
柳絮正在兴头上，哪里肯回去，“再转一会儿。诶你看那儿，那笼子里是什么东西？走，过去看看。”
小米简直头皮发麻，一晃神的功夫柳二公子已经窜了老远。只能硬着头皮追上去，“小公子等等我，别跑那么快呀。”
柳絮走进了一看，竟然是个人，像关野兽一样被关在狭仄的铁笼子里，大冬天的身上衣物单薄，头发脏乱，浑身都是伤口，像是被刀划伤，破烂的衣裳下面可以看见冻得青紫的皮肤。
“为什么把人关在笼子里？”笼子里的看起来像是个小孩，可能只比他大一点。前世所了解的痛苦，也不过是吃药化疗受病痛折磨，他也想过修真世界是多么残酷，但是看到当街把人如此折磨还关在笼子里，还是愤怒了起来。
旁边关着小孩的人伢子还以为来了顾客，转头一看是个跟白瓷一样的奶娃娃，没好气地轰赶他，“走走走，别妨碍大爷做生意。”
小米急匆匆地赶过来，小手一叉腰就骂：“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柳家二公子。”
“哟，柳二公子。”人伢子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是我狗眼不识泰山，敢问柳二公子可是府上人手不够来买奴隶的？”
“你！”小米气急败坏，不想再跟这市井小人打交道，轻轻拉着柳絮的胳膊，“小公子，咱们回去吧。这里可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你瞧瞧这些人都脏兮兮的，指不定有什么传染病，你要买仆人咱去正规的地方，好不好？”
柳絮四处观察了一下，才发现这个地方看起来似乎是买卖人口的市场，刚才被那个笼子吸引，没注意到周围原来尽是穿着破烂衣服怯生生看着他的半大小孩。也有几个顾客，也都是些穿着粗布衣裳农户小商贩，此时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
柳絮这才注意到自己一身雪白狐裘与周围的环境是多么格格不入。
他蹲下来，笼子里的少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看起来跟死了一样。
“柳二公子真有兴趣买这个？”人伢子一见有戏，态度立马变了，又想敲他一笔钱。“十两银子就行，嘿嘿。”
“我问，为什么要把他关在笼子里。”柳絮一字一顿地吐出字，依旧是稚子口音，人伢子却没由来得感到一股压迫感，真他娘的邪门。
“这小子不老实，不关着他就四处咬人，您瞧瞧我这胳膊被他给咬的！”人伢子说着撸起袖子，黑瘦的胳膊上明晃晃几个深可见血的牙印。
“那也不该把人锁铁笼子里，人被关在这么小的一个笼子里，成什么样子了！还有没有点尊严了！”
那人伢子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哎哟我说柳二公子，您可别逗我笑了，奴隶能有什么尊严，主人一不高兴起来直接杀了都行，生如刍狗，还谈尊严。”
柳絮怒瞪，人伢子也懒得再理他。
“小公子，您……真要买呀？”小米第一次见二公子如此生气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原来呆头呆脑的模样，有一点点害怕。
“哪能任由这么小的孩子被如此折磨，看他的样子估计都快不行了。”
“这种硬骨头命也更硬，哪那么容易死。”人伢子伸腿踢了一脚笼子，里面的少年被颠簸一下，撞到伤口发出闷哼声。
柳絮脸色愈发难看，小拳捏成团。小米见状苦着一张脸凑上前，又对人伢子露出凶巴巴的模样，“卖身契拿过来！把人从笼子里弄出来。”
人伢子打开笼子前对里面的少年说，“你可别再咬我，要是再敢咬我，就算不要这银子我也把你扔湖里去。”
“废什么话！”小米一把拽过卖身契，“现在他是二公子的人了，是死是留轮得到你管？”
人伢子嘁了一声，把人放出来。少年趴在地上慢慢站起来，身形佝偻着，穿着不合身的破烂衣服，乱糟糟的头发挡住大半张脸，只看得见他的一点削瘦的下巴尖，脏兮兮的。
“十两银子。”
小米正要从荷包里掏银子，柳絮拦住他。人伢子瞪大眼睛，柳絮却慢条斯理地说，“我不会做生意也不懂得人口买卖市价，所以，这钱我先赊着，你找我爹去要吧。”
妈的谁说这柳二公子是个呆子，本还以为能卖个十两银子小赚一笔，找他爹要，怕是能要到一两就不错了。
算了算了，一两就一两。
……
柳絮看着少年垂在身侧的手，冻得红肿皲裂，胳膊有一半露在外面，颜色是不正常的青白，看上去跟死人几乎没什么两样。
他叹了口气，“小米，你去买件御寒的衣裳和鞋子来。”他拉过少年冰冷的脏手，只觉得比冰块还冻手，赶忙把暖乎乎的汤婆子塞到他手里。
一会儿小米就抱着衣服追上来，要递给他衣服。少年想把汤婆子还给柳絮，但又看了看自己印在上面的脏手印，就放在地上，自己接过衣服和靴子穿上后又捡起来捧在手心。
小米凑到柳絮跟前，“感觉没那老板说的那么恐怖啊，也不太像是会咬人的人啊。”
柳絮没了汤婆子，两只手互相插在另一只袖口里，走在前面。闻言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少年略微抬起头，露出一双毫无攻击性的漂亮双眼，柳絮一怔，随即回过头对小米道：“人不可貌相。”
少年闻言脚步一顿，小米发觉了，嚷嚷道：“快跟上呀！”
前面时不时传来俩人嘀嘀咕咕的声音，少年低着头摩挲着手里发出暖意的器件，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
柳絮双手揣袖，站在那望着面前的柳府大门。
小厮见柳二公子回来了，忙上前迎接。小米悄悄问那小厮：“夫人回来了吗？”
小厮答还没，小米这才松了口气，从墙后把鸡窝头的少年引出来。小厮瞪直了双眼，小米警告他：“暂时不要说出去，尤其不能告诉柳夫人和老爷。”
柳絮这才跟着进了府，从小道绕过在前院干活的奴仆，穿过假山和竹林，三人回到后院。
“小公子，你想到怎么跟老爷夫人讲了吗？”
“呃……没有。”柳絮看着院内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立在那的少年，略显糟心。“先烧水给他洗洗吧。”
“好勒。”小米急匆匆喊人去准备热水洗浴，庭院里又只剩下两人。
一阵风吹过，柳絮打了个喷嚏，冻得直哆嗦。他缩着脖子进了屋，转头一看，那人还是站在那不动。“进来呀，屋里暖和。”
“脏。”少年终于开口，可能许久未曾说话声音沙哑。
柳絮明白他说自己身上脏，叹了口气：“都换了身衣服了还脏什么脏，我又不嫌弃你。”
少年抿了下嘴，终于抬腿跟进了屋。
柳家二公子的寝室可担得上华贵二字。入眼一张花梨大理石书案，上面摆着名贵的笔墨文研，只是看着不像常常被主人宠幸。墙上挂着镶着金边的山水花鸟图，西侧立着一幅云影霜鹤屏风，屏风后面是一张金丝楠木雕花大床，四周挂着鹅黄色帐幔，正随着从窗缝里透过来的风飘曳。
柳絮关紧窗户，拿火钳戳戳暖炉里的炭火，室内一下子就暖和了许多。
小米热水烧好了来喊人，发现窗户关上了，一边重新打开窗户一边念叨：“烤炭火可不能关紧窗户，小公子别再忘了。”
“好吧，只是感觉太冷了。”
“要不，小公子也去洗个热水澡吧。”
“也行。”
……
柳絮跟那少年俩人一人泡在一个桶里，中间隔着一块屏风。
柳絮舒舒服服地泡在小浴桶里，小米给他搓揉肩膀，听对面两个小厮扑棱着给少年洗澡，水换了一桶又一桶。
柳絮泡得都快睡着了，听见对面一个小厮问：“小公子，这是从哪弄来的人呀，怎么身上都是伤呀。”
“买的。”柳絮言简意赅。
小厮呆楞，他是想问怎么弄了这么一个人回来。不过柳二公子不太想说，那就不问了。
小米准备伺候柳絮起身穿衣，柳絮却拒绝了，让她去对面帮忙。自己擦干身子穿戴好衣服。
“小公子，这少年长得可真俊俏。”小兰给那少年搓头发时，见到少年洗净后的脸发出赞叹。
柳絮闻言起了好奇心，潦草地披上外袍，绕着屏风边就看了过去。
少年脖子以下都泡在水中，脸上被热水氤氲过后不再显得那么灰白，透出一丝红润。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光泽，长睫卷翘，高挺的鼻梁下是只微微泛红的嘴唇，恰到好处的弧度，透着一股脱俗的气质。
柳絮简直看呆了。
“我从未见过长得比他更好看的人呢。”小米搓完最后一缕头发，转身去拿浴巾。
“哎呀，小公子，你脸怎么这么红。”
“呃……泡澡泡太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