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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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沉入湖底，湖水毫不停歇地灌进身体中一般，许久之后，李泺秋才从回忆的洪流中抽身。

她疲惫地吐了口气，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耗尽了，“……满意了吗。”

陆以行没有回答。

他双唇闭在一起，下颚绷得紧紧的，脖颈下青蓝色的血管在灯下尤为明显。

如果李泺秋这时抬起头，便会发现他面色惨白，一丝血色都没有。

脊背渐渐攀上一股怪异的感觉，陆以行喉结上下滚动了下，一股苦涩的液体滑过咽喉。

一切的一切，似乎一直都有迹可循，李泺秋近乎轻易地诉说着这一切，可她方才吐出的每句话都重重压在他心上，让他慢慢沉入谷底。

……不该是这样的。

他出神地望着她的发顶，身体上那股不适的感觉愈发浓重了。

心脏像被锐利的尖刀凌迟着，他瞳孔涣散着，视野一时失去了焦点。

不久之前，她还立在城墙上，如一块坚韧的盾牌般保护着别的男人，可现在他却觉得，自己眼前这个人，浑身上下都是裂痕。

她早就已经碎裂成无数的碎片了，有人勉强将她重新黏在了一起，可现在，她又什么都不剩了。

沉默久久的在房中盘桓着，陆以行试图要说些什么，可却始终张不了口。

身旁突然出现的人影将他吓了一跳，他侧过身，这才注意到是赵令洲派来的那位随从。

“陆将军，东西……”

四周的声音突然一股脑灌进耳中，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和李泺秋的谈话已经停下了很久。

抬手按住随从拎着刑具的手，他嗓音哑得听不出原本的声线，“……走吧。”

说罢，他一刻也不等，像是要逃走一般，快步往外走去。

地牢的通道森冷而狭窄，一路上的人见到他，都停下脚步同他问好，可他一句话也没有回，只是匆匆地朝前走。

大步登上大门处的几层台阶，他一把推开门，在初冬的阳光刺痛双目时，身体里终于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四周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他却再也忍受不了，转身走到墙边，撑着墙面干呕起来。

陆以行走后，李泺秋很快被押回了牢中。

她浑身都在痛，几乎是一回到房间，就倒在地上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门口那位狱卒也消失了。

地牢变得很安静，就像只剩下她一个人了一样。

身上的伤口都处理过了，有人按时给她送来三餐，她对一切都充满了不信任感，可这样过了好几日，没人再来折磨她，也没人再来看望她。

时间流逝得很慢。

除了进食，她最常做的事情便是盯着肮脏的天花板发呆。

陆以行审问她那天的记忆本来很明晰，可有一天她这般躺着的时候，忽地感觉自己好像也不大记得这件事了。

牢中没有任何可以使用的工具，她本来每日要求自己数一遍日子，可自从某天将日子彻底数乱了之后，她便放弃了这件事。

失眠变成了很频繁的一件事。

牢中火把长明，她便也干瞪着眼，一连几日几夜的不睡觉。

也曾哭叫过，挑衅地让人把自己杀掉，可没人理会，只有她自己的回声在牢中飘荡，撞在墙壁上，又弹回她的耳中。

她偶尔会想到裴见安。她有些怨他，却又觉得现在也不错，她总算是报答了他的恩情。

她尝试着同给她送饭的狱卒说话，可对方缄口不言，只是沉默地为她送上吃食。

于是她彻底安静下来，像个被人遗忘的鬼魂一般，沉默地躲在地牢中。

就在她感觉自己离彻底精神崩溃不远了的那日，地牢的门同往常一样被推开了。

李泺秋理所当然地以为是送饭的狱卒，可接下来许久，她都未听到门外之人的动静。

转头去看，却猝然同一双阴鸷的眼眸对上目光。

她身体下意识地瑟缩了下，许久之后才想起这人是谁。

赵令洲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双手抱在胸前，“好久不见啊，李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