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小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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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小姐好……”
李泺秋声音顿住，她看到一只黑靴紧跟着裴思芸从车中伸了出来。
一只修长的手撩起布帘，车内很快又钻出位一身黑袍的男子。
“李掌柜。”裴见安望过来，清润的眼中含着笑。
一下子迎来两位贵客，李泺秋让陆以行落了裁缝铺的门，免得有不长眼的人冲撞。
四个人安静对坐在店中，裴思芸缩成小小的一团躲在哥哥身后，圆圆的大眼没一会儿就往李泺秋身上转。
李泺秋被她看得背后发毛，却又不好说些什么。
裴见安摸了把她的脑袋，缓缓开口道：“早就听舍妹夸奖过许多次李掌柜，说您心灵手巧，做的衣服又漂亮又结实，同那些普通绣娘不一样。“
李泺秋狐疑地听着，不知这两兄妹到底想干什么。
裴见安声线如他本人一般温和如水，他喝了口茶，目光同李泺秋对上，“国公府想邀请李掌柜去府上做教习舍妹女红的绣艺娘子，不知您肯不肯赏脸。“
李泺秋：……？！
裴见安这一口一个“您“把她叫得愣愣的，她品了品他话中的意思，双眼一时微微瞪大了些。
这大户人家的绣娘一般都会请宫中经验丰富的老嬷嬷，或者是夫人们相熟的绣坊中的娘子，怎么堂堂一个英国公府，竟请到她头上来了。
裴见安对她心中的困惑了如指掌，很快解释道：“先前请来府上的那些绣娘技法死板，又过于严苛，都不太适合舍妹，我也是凑巧听到她和您相熟，才想着您或许会比先前那些绣娘更了解她，教学效果也会更好些。”
李泺秋眨了眨眼，心中反驳道自己对裴思芸的了解也只限于一个不好伺候的大小姐而已。
她看了眼依旧噙着笑的裴见安，突然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
裴思芸不会是把先前那些绣娘都折腾走了，现下请不来人，然后才把主意打到她头上的吧……
她眉头拧起，转而望向裴思芸，那小姑娘却鸡贼得很，立刻转开眼神避过她。
……这下她心中更肯定了。
咽了咽口水，她正要张口拒绝，裴见安却又说话了，“或许李掌柜在担心绣衣娘子的薪酬比不上裁缝铺？那掌柜的大可放心，英国公府家底殷实，信守诺言，从未亏待过府上的教习娘子。”
他很快将李泺秋可以得到的薪酬凭空算了一遍，虽然没用纸笔，一言一句却依旧条理清晰，不慌不忙。
李泺秋听完便……沉默了。
好高的时薪，这简直是在用银子砸她。
见她依旧犹豫，裴见安勾着笑瞧了眼一旁的陆以行，“再说了，您可以让您的夫君在您入府时帮忙看着店，虽然缝补活暂时没法做，但成衣和布料的售卖还是不耽误的。“
裴见安将她所有的后路堵死，几乎是在逼着她答应，可却神奇的并不令人生厌。
兴许是他始终挂着笑的面庞太有蛊惑性了。
李泺秋瞥了眼身边尚未吭声的陆以行，对方却心有灵犀般看过来，迟疑道：“娘子若是担心铺子的事情……可以再多教我些铺子相关的事情，我一个人也能看好店的。“
陆以行说着，搭在膝上的五指蜷了蜷。
李泺秋的态度他看不分明，但他着实需要些……一个人呆着的时间。
回想起不久前徐璟离开时，对他疏于管理隐卫队的侧面指责，他心中无声叹了口气。
一直不说话的裴思芸终于从裴见安身后探出头来，小手试探性地扯了扯李泺秋的衣角，撒娇道：“……答应嘛，泺秋姐姐。”
裴思芸虽然骄纵，但很多时候只是小孩心性，并无恶意，再加上国公府条件给得如此之高……
李泺秋觉得，自己不能跟自己过不去。
她思量了下，抬起头，同裴见安对上眼神。
“好。”
英国公府比想象中要着急，从明日起，李泺秋便要早晨去府上教习了。
她带着陆以行在铺子里多留了会儿，同他把各种布料再详细讲解了下。
看着陆以行艰难理解着的样子，李泺秋隐隐不大放心，可她转念想起裁缝铺冷淡的业绩，又觉得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说不定她出去教习一早上，都没有顾客来呢。
关门准备歇息时，她才发现外头已经下起了大雨。
雨滴大颗大颗砸在地上，活像是有人从天上倒水下来，天空黑压压的一片，透不出一丝光亮。
街道上十分空旷，只有几个晚归的人狼狈地躲在屋檐下，仰着脖子等待雨势减小。
陆以行提着收拾好的被褥，撑了伞要往院子里的草屋走。
李泺秋看着这瓢泼大雨，心中莫名却生出几分不安。
“——等等，”她叫住陆以行，急急跑进他的伞下，“我同你去看看。”
陆以行瞧她一眼，没多话。
雨水大到有些遮掩了视线，两人几乎是走到了草屋跟前，才看出些不对劲来——
那片铺着密密稻草的屋顶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大窟窿。
那窟窿的边缘尖利，看着也不像是雨水冲的，反而像是……被什么重物砸的。
李泺秋眉头蹙起，顾不得在伞下躲雨，快走了几步，上前一把将门推开。
雨水透过这个大窟窿淋进草屋里，一切都湿漉漉的，活像个小水池。
被砸落的稻草掉在屋子中央，其中隐隐夹杂着一个颜色灰暗的东西。
李泺秋走上前去，刚将上头的两根稻草拨开，那“东西”就使劲扑棱了下。
她惊了一跳，连忙收回手去，向后退了两步。
遮掩的稻草被拨到了两旁，这下她和身后的陆以行都看分明了——
一只圆鼓鼓的鸽子正躺在那片稻草上，一侧的翅膀上带了点红，估计是受伤了。
陆以行面色一滞，抱着被褥的手瞬间僵硬起来。
——这不是，他那只胖鸽子吗？！
他紧张地扫过它的腿，却发现并没有皮套套在上面。
难不成，这是自己偷跑出来遛弯，却一下子被暴雨给打落了？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转到李泺秋的背影上。
李泺秋也认出了那是只鸽子，她等它扑棱的动静变小了些，才小心翼翼走上前去，学着王夫人拎鸡的样子，捉着它的双腿，把它从稻草堆里拎了出来。
手上的重量颇有些沉重，她躲到边上没雨的地方，转过身来，将这只胖鸽子举到她和陆以行两人之间。
“这是能烤着吃的那种鸽子吗？”
陆以行：……
他扯了扯唇角，依旧努力做出一副看不清的模样，“是鸽子吗？听闻京中有些人家会养鸽子当宠物，兴许是别人的宠物鸽闯进来了。我看，还是等它能飞了之后，将它放了吧。”
他这么一说话，那只胖鸽子却像是突然受到了什么刺激，伸着脖子“咕咕咕”的叫了起来。
李泺秋努力地抓紧了它的双腿，眼神在它和陆以行之间犹疑地徘徊了一会儿。
陆以行挺着背，面上挂着一副事不关己的微笑。
李泺秋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也是，这么胖，也不太像是野生的。”
陆以行：……
他突然有些后悔过去给这只蠢鸽子伙食这么好了。
其实他常用的联络使不是这只鸽子，而是一只名为“翊”的海东青。
这只海东青性情凶猛，只听令于他，是个十分可靠的伙伴。
只是去范府做任务那次，它被追兵伤到，现下不得不呆在属下府中静养。
而这只蠢鸽子，则是海东青在某次出任务的路上，不知从哪儿顺嘴叼回府中的。
陆以行放它走，它不走，赶它走，它也不走，就这样赖在府中，成了……一只宠物。
不过好在它也学了些工作技能，这才能在海东青受伤后顶了一会儿班。
今夜雨这般大，小胖子业务能力又不大行……估计是被雷吓到了，然后一下子栽到了屋顶上。
两人又撑着伞原路回到了屋子里，李泺秋听取了陆以行的建议，给那胖鸽子的翅膀进行了包扎，又找来几块破布，在窗边给它安了个舒服的窝。
它似乎是很累了，进窝之后很快便睡着了。
它的肚子是真的很圆，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李泺秋蹲在旁边看着，突然回头看向陆以行。
“你觉得叫它圆宝怎么样？”
陆以行一脸茫然。
“既描述了它的体型，又谐音‘元宝’，给裁缝铺招财。”她认真解释道。
陆以行：……
他撇过脸，分外敷衍地点了点头。
看来这小胖子，天生就是做宠物的命啊。
李泺秋轻轻戳了戳圆宝的肚子，见它一副要醒过来的样子，又赶忙收了手。
她站起身，回头看到陆以行正在收拾方才抱出去的被褥，一下子生出些尴尬，“……那草屋太久未修缮，东西都不大结实了。”
她咬了咬唇，问道：“……要不，你今晚继续睡地铺”
陆以行抿了抿唇，闷声道：“……好。”
“我保证，明天会收拾出一间屋子给你的。”李泺秋小声道。
她也没想到，他们这对假夫妻竟夜夜要宿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