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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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离火还在天庭时，就总被赵公明夸他是“除却司掌音律的仙君以外，最善抚琴的人”，可惜他不受神明待见也不常出来走动，所以这件事鲜少为其他神明所知。
赵公明甚至还半是认真半是打趣地说，若是让曲离火出马，恐怕玉帝每年举办的宴会上所弹奏的乐曲都得黯然失色。
对此，曲离火全当玩笑，作成耳边风听听就过了。
不过，也只有赵公明自己知道，对于他这位好友的种种优点，他可向来是句句发自肺腑，从不说假话——
悠扬而潇洒的琴音自曲离火修长的指尖滑落，时而是潺潺的流水，像是山谷中悠长流淌、欢快跳跃着的清溪，时而是吹过苍照暮色小道中的晚风，带着将息的热烈与浪漫的温柔，时而又是迎着骄阳洒下的暴雨，既灿烂又决绝。
深沉、高昂却又不失婉转，那些在音符中缓缓凝聚起的力量，让小小的分会馆逐渐平静下来，所有人都在静静地听那个青年的琴声。
曲离火的琴声生于黑暗，却又不完全属于黑暗，恰如其自身，在走过百年的孤独与阴暗的迷雾，仍在心中存有一片洁净通晓的土地。
赵公明看着镜头里的人，发出一声轻轻的感慨：“这就是我最佩服你的地方啊，小离火”
——明明是看上去微小的火焰，其实是浩瀚又烂漫的星空。
一曲毕，场内只剩余音袅袅，仿佛坠兔收光，缓缓敛去所有光泽。
曲离火整了整衣摆，正打算起身离开，台下却轰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他有些震惊，猝不及防地愣在原地。
“好听，再来一曲！”
“呜呜呜，好喜欢！”
“再来一曲！”
“小姐姐再来一曲嘛！”
“……”
头一次面对如此多人的热情，曲离火难免有些无措，他连连挥手，婉拒了再弹一曲的请求，在众人失落的哀叹中，提着裙摆匆匆跑进了后台。
“呼、呼……”
曲离火捂着胸口，感受着心脏处传来的剧烈的跳动，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原本上台和演奏时的心情都相当平静，紧张的心情却在刚刚一瞬间突然冒了出来。曲离火还没想明白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就感觉肩膀处被人轻拍了一下。
“嘿咻，小离火”
赵公明弯眼笑：“来人间这么久，琴艺也没有退步，不错不错”
“别说了……”
曲离火望着这个“罪魁祸首”，张了张嘴，刚打算说些什么，就被一旁忽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那个……你好”——是一道很温柔的女声
曲离火转头看去，发现是一个同孟清璃差不多大的女孩，对方穿着和他款式相近的素色衣裙，长发有一半用簪子绾起，看起来文静又端庄。
“我……”
“我非常喜欢你的琴声”女生说着，不知怎的情绪却突然低落下来：“我曾经，其实也学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古琴，但是自从陪我一同练琴的奶奶去世以后，我已经很久没有碰过琴了”
“你的琴声，真的很像我奶奶的琴声”
——温柔，又有力量。
曲离火一怔，忽然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人类的生死离别他未曾经历，但也并不是完全不懂，更何况，他向来心思柔软，知道面前的人现在需要安慰。
想了想，他将手伸进袖口，借着遮掩从赵公明当初给他的袋子中掏出一个由环状的玉构成主体的流苏饰品，并将之递到那个女孩身前——
“这个，请你收下，这是我的琴饰”
接着不等对方推拒，就轻声说道：“我不敢和你奶奶的琴声相提并论，但我猜，她的琴声，一定是令人难忘的声音。而且，最重要的是，其中承载了你们共同的回忆”
他眨了眨眼，脸上的笑意清浅又温暖：“只有一个非常爱你的人，才会日复一日地陪你练琴吧。由爱和希望构成的琴音，它不该成为令人悲伤的回忆，而是充满喜悦的纪念啊”
这回轮到女孩怔在原地，她望着那双眼眸中微微闪烁的星星，半晌，她微微笑了起来，将挂饰双手接过，轻声说了声：“谢谢你”
——奶奶，这个人不仅琴声和你很像，性子也是同你一样的善良呢。
……
赵公明望着女孩远去的背影，转头对曲离火一笑：“小离火，你还是蛮受欢迎的嘛”
曲离火瞅了他一眼，沉静的脸庞上露出一丝无奈：“瞎说什么”
——受欢迎这三个字，怎么看怎么和他扯不上关系。
“哪里是瞎说，刚刚的掌声，还有那个女孩儿，这些都表示大家很喜欢你啊”
“喜欢……我？”曲离火有些不确定，但看着好友不像是说谎的样子，清澈的眸光微微闪烁。
——可他是不祝神，也值得这么多人的喜欢吗？
赵公明但笑不语，只是一双清透的桃花眼里潜藏着深意，他在心里微微叹息：
小离火，除却你那层身份，以你的性子，本该收获如此多的喜爱和赞美——你本该灿烂而肆意的活着的。
……
干完了答应的事，自然是要验收对方的办事成果的。
刚好孟清璃和文殊语两个人在他们从后台走出来后就不知道去哪转悠了，赵公明就顺势拉着他来到一处稍微僻静的拐角，等着同杨戬汇合。
两人没等多久，就看见一个高大冷峻的身影从拐角处走来。
“怎么样？”男人刚一近前，赵公明就直接开口问道
杨戬摇了摇头，语气淡淡：“没抓到”
“嘶”
赵公明刚准备阴阳怪气几句，就被一旁的曲离火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曲离火拦着呜呜直叫的好友，冲杨戬点了点头：“没关系的，劳烦真君替我走这一趟”
——毕竟人这么多，要不能声张地追这么个人也不容易。
杨戬眼睫微垂，没说什么，倒是手腕一翻，递出一件东西。
“这是？”
“是我追那人时他身上掉下来的”
曲离火接过一看，发现竟是神职牌。
神职牌，即标明神仙具体官职的牌子，和人间的“工牌”有异曲同工之妙。这种牌子由上古神树之一的帝休树衰落的树枝制成，不过巴掌大小，上刻祥云纹样以及每位神明的职位名称。譬如曲离火的就是“贫”，而赵公明的则是“财”。
该牌子每位神明仅有一块，丢失了不仅对日常工作多有影响，还需要去特定的地方申请补办，补办的过程也是相当的繁琐。因此，也甚少有神仙轻易弄失自己的神职牌。
而曲离火此时手上握着的木牌上则刻着个“瘟”字。
他抬眸，同时看见了赵公明眼里的意外之色，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开口——
“是瘟神？！”
……
至少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也算是有所收获。曲离火默默将今日的发现保存在心里，刚走出会馆，想给孟清璃打个电话，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缓声唤他：
“阿离”
曲离火抬眸，看见来人，有些意外：“孟先生？”
男人一身西装革履，高挺的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银框眼镜，中和了几分气场中的强势与摄人，显得温润儒雅，只是看上去像是刚刚从公司赶来。
孟卿钰掩下眸中的惊艳与炽热，微笑着抬脚向心上人走去。
“宝贝，回家吧，嗯？”
“好……不过，孟先生你怎么来了”
再怎么看，也不像是非常有空的样子啊。
孟卿钰笑了笑，眸色深沉：“清璃给我拍了几张你弹琴的照片”
！！！
曲离火一噎，刚刚光顾着找人那事儿，完全忘了要把衣服换下来了。
刚刚还镇定自若的人瞬间脸红得像颗甜蜜多汁的水蜜桃。
“很漂亮”孟卿钰垂眸，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认真与欣赏：“漂亮得让哥哥完全移不开眼”
曲离火完全接不住话，只能慌乱地撇开眼神，抬手捏住耳朵，企图用指尖的凉意降低一点耳垂的热度。
这副耳廓红红的模样看在孟卿钰眼里，愈发像极了害羞的兔子伸出爪子扒拉长耳朵捂住眼睛的样子。
像是“可爱”这类的词，在他这儿几乎很难产生，更不可能去用来形容一个人。直到遇见曲离火，他才知道当你真的正爱上一个人，真的会觉得他哪里都可爱、哪里都让人爱不释手，甚至连用“可爱”这类词去形容他，都觉得远远不够，尤觉肤浅。
孟卿钰胸腔中蕴出一声低沉的闷笑，他抬手握住曲离火捏在耳垂上的手，接着十指相扣。
“不逗你了，跟哥哥回家吧，宝贝”
……
回到孟宅以后，两人坐在沙发上，曲离火纠结了许久，还是把思考了一路的事脱口而出：“孟先生……你觉得，我可以被更多的人所接受吗？”
“或者说……我值得被他们喜欢吗？”
孟卿钰猜到他的小兔子心里有被困扰的事，原想着等人想好了他再慢慢去问，却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问题——
这样一个，让人心疼的问题。
“发生什么事了，跟哥哥说说？”
孟卿钰一脸心疼地将人抱坐在大腿上，眉头微蹙：“谁欺负你了？”
“没谁欺负我……”曲离火抿了抿唇，将今天在会馆发生的事简要地说了说。
“这样啊”知道他不是被人欺负了，孟卿钰心底一松，他缓和了脸色，轻轻颠了颠腿上的人，正色道：
“阿离，哥哥从商这么多年，眼光一向很准，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觉得你像什么？”
“……什么？”
“一株始终生活在黑暗里，却没有枯萎的向日葵”
曲离火被这个比喻弄得脸一红，呐呐着说不出话。
而男人则伸手将他揽紧了些，低醇的嗓音像是诉说着动人旋律的大提琴：“我极少仰望星空，但你的到来，让我看见了生命中最明亮的星星”
“所以阿离，你要问我你值不值得被人喜欢——”
“我只想说，有谁会不喜欢始终灿烂的向日葵？又有谁会不喜欢长夜中唯一的那颗星？”
“包括你的朋友、那些会场里的观众，还有我”
“你值得啊宝贝”
——你值得所有人喜欢，值得他用尽一切去爱。
孟卿钰深邃的眼里仿若盛进了一片温柔的海，而曲离火是这片海上唯一能容纳的一艘船。
“孟先生……”曲离火揪紧了扶在对方肩上的手指，被这一番话震得说不出话来。
“嗯？”孟卿钰缓缓地抚了抚他的腰背。
“谢谢你”
“跟哥哥客气什么”
孟卿钰抬手抱紧了人，薄唇轻吻着曲离火颈侧柔软的肌肤，良久，发出一声喟叹：“你该多依赖哥哥一些的”
那双原本温柔的凤眸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染上一丝狠戾：“哥哥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包括那个让他宝贝费了那么大心思去找的人，他自然也要不择手段地把人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