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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围剿(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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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丰被关在了自个儿屋子里,七禄星君也算是仁至义尽,没把他的服侍丫鬟给撤了。今早上那丫鬟拿了梳洗的东西来,怎么敲门也不见他开,便只是觉着史丰还没醒,自个儿在外头候着。可谁知后来不知怎得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再来便是被屋中一声桌椅倒地的巨响给震醒了。

那丫鬟顾不得太多,一脚踹开门后却见史丰双目猩红地伏在地上,呲牙咧嘴地像只饿了三天的狼犬,低吼着便要朝自己扑过来!

那丫鬟尖叫一声便往外跑,惊动了外头守卫的荆云门弟子,几人跑来时亦是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才将史丰压制在地上。

故而知蘅霓霜去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史丰被五花大绑扔在一片狼藉中的奇景。

方一挨近了,知蘅便不由自主地蹙了蹙眉,看向同样神色异样的霓霜,两人都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这史丰身上……散发出来的竟是魔气。

“好重的魔气。”

二人回头,只见七禄星君半掩着口鼻走进来,压低了眉头看一眼状态疯癫的史丰,似乎觉着脏了眼睛,又把视线移开了。

“他如今这副模样……多半是入魔了。”霓霜凝重道,继而又免不了疑惑道:“只是之前从未察觉他有入魔的征兆,怎得突然……”

“把他的魂儿召回来问问便知了。”七禄星君忽然道,而霓霜和知蘅都是一愣神。

“可……”知蘅犹疑道,“此时若强行召回他的神识,怕是会对他造成极大的损伤。”

七禄星君不以为意,轻飘飘地瞥了一眼在地上翻滚的史丰,冷冷道:“麓瑕真君可是觉得……这人比起事情真相还重要?”

“若是真和魔域有什么牵连,那可是耽误不得。”

“他做了那么多上不得台面的事,如今也算是他罪有应得了。”

知蘅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心里还想再反驳些什么,却到底拼凑不出话来。

霓霜拍了拍她的肩,示意自己来就是。

只见霓霜凝气指尖,默念咒法,而后两指指向史丰眉心大穴——一道白茫闪过,本来在地上七扭八扭的史丰逐渐平静下来,眼中的猩红亦是逐渐褪去,到最后双目无神地看着站在面前的三个神仙。

霓霜收回手,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尽力了,他的神魂逸散地太严重,只能寻回来这么多了。”

七禄星君点点头,纡尊降贵地俯下身,问道:“还认得我吗?”

史丰呆楞着看他,反应了好长时间后才道:“神、神仙。”

七禄星君接着道:“你怎得成了这副模样?是樊都做的?”

谁知史丰一听“樊都”二字登时便发作起来,仰脸往地上一倒开始扯着嗓子哭喊道:

“我没说!我什么都没说!”

“我不知道!不知道!”

与其同时,他眉间似是隐隐出现了诡异的纹路,知蘅知道那东西——先前在虞钦剑下时史丰头上也出现过,与此时同样,他像是怕极了被咒死一样不知向谁大喊着。

七禄星君被他吵得耳朵疼,却也从这状态中推断出了些许端倪,眯起眼缓缓道:“是……一个叫了风的人?”

知蘅一愣。

话音方落,史丰的动作戛然而止,瞪大眼睛看向七禄星君——七禄星君继续不紧不慢道:“你们和了风做了什么交易?”

史丰不说话。

“你不说也是个死,说了我们或许还能帮你。”七禄星君面不改色地给他画饼,而知蘅和霓霜清楚得很,他才不愿意去管一个作恶多端的凡人生死。

史丰这才张嘴意味不明地“啊”了两声,眼眶里接连不断地滚出热泪来,额头上的咒文愈发清晰了。

“他,他要看……”史丰颠三倒四地说着,“这里,大阵……”

——大阵?

知蘅忽然想起先前虞钦同她讲过的,这地非同寻常的滞涩感,他当时怀疑是魔族布下的大阵,但按着史丰的只言片语……这地的大阵莫非是樊都的手笔?

七禄星君蹙起眉心,追问着要史丰说得清楚些,可史丰只顾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得道:“他要看,他、他要眼睛……”

话音未落,变故横生!

只见史丰额头上的咒文骤然发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蜿蜒到了他整个躯干,史丰登时面如死灰,只来得及喊出一句:“救、救我!”

只是眨眼之间,他的面庞瞬间凹陷,皮肤下的血液如同被吸干似的迅速干瘪下去,他大张着嘴发出干涸了的惨叫声,几个呼吸间赫然化作了一具干尸!

七禄星君没料到此种变故,亦是神色惊疑地后退半步,看着史丰干瘪的尸身倒在地上,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脆响。

知蘅瞳孔微缩地看向这忽然被吸干了血液的史丰,好半晌才小声道:“是咒法……”

七禄星君:“……他违背了和了风契约,遭到咒法反噬了。”

了风。

知蘅难以置信地眨眨眼,这地的大阵,莫非还与池渊楼有关系?

霓霜则道:“可是……他入魔的原因似乎与这咒法无关,两者并非同一源。”

她放下感知周遭气场的手,微微叹道:“徐兴德与樊都魔界两派势力均有勾连,到头来是哪边都别想讨好。”

知蘅沉吟片刻,还是开口向七禄星君问道:“那了风……究竟是何身份?”

七禄星君瞧了她一眼,并没有回答,道:“若方才史丰说的是真的,这地方便是了风下的一个大阵。”

“芸河县与人界魔界皆有往来,借由此地掌握二界动向乃是不二之选。”七禄星君凝眸思索着,而后又道:“他只需要何徐兴德做一笔交易,将整座芸河县作为他在樊都外的眼,自己便能在樊都这个避风港里面坐享其成……哼,好伎俩。”

知蘅:“……而史丰将这件本该保密的事情说了出来,便受了咒法的反噬?”

七禄星君点点头,挥手叫霓霜叫人来把史丰的尸身收拾了,自己则看向知蘅,稍一歪头示意她跟上。

知蘅沉默着与七禄星君走到了屋外假山旁,七禄星君则若无其事地环臂瞧着水池里悠然自得的金鱼,道:

“你不是想知道了风的身份吗。”

知蘅捉摸不清他几分意思,稍稍颔首道:“有些好奇而已。”

七禄星君道:“我且先问你,你当时去樊都调查……是不是遇到了了风?”

知蘅知晓自个儿也藏不住,便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七禄星君轻叹一声,道:“了风此人……我同你能说的并不多,他的事你若是知晓了反倒是不好,你只需知道此人诡计多端,走一步想十步,还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指不定藏着什么坏水。”

知蘅听着,末了回复道:“了风此人与蓬莱相干?”

七禄星君道:“是,他的事涉及到千年之前的纠葛,并不是你所能知晓的。”

知蘅因而又道:“他既又与蓬莱交恶,又不像有与魔界之人往来的意思,究竟是想做什么?”

七禄星君似乎是觉得好笑,道:“你觉得他为何跑樊都去?”

“他不与蓬莱交好,也不想何魔域有牵连,樊都倒是个适合他的好去处。”

“至于他想做什么……按照我对他的了解,他只对一件事感兴趣——那就是将蓬莱搅个天翻地覆不得安宁。”

知蘅不置可否,随即又想到了什么,道:“那木牌……也是了风的东西?”

七禄星君并未答话,只是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知蘅:“……”

她不由自主地望向樊都的方向,眉宇间攀上担忧。

若真如七禄星君所说,了风便是个能够与御溟元君相提并论的大人物,而虞钦……

怕是走近了一个连自己都无法预料到的深渊里。

樊都,池渊楼。

虞钦练完剑,换下沾血的衣袍后便面无表情地将棠溪剑抛到了一边,叫住了懒恹恹准备离开的木笙,道:“我现在到哪重境界了。”

木笙刚同他过了招,这小子不要命似的招招致命,比他刚来时确是突飞猛进了不少——原先练完木笙还有精力去寻个果子来吃,现如今他只想赶紧仰头睡大觉。

于是木笙仰头想想,十分中肯地评价道:“大抵是到李磬的一半了吧。”

虞钦:“……啧。”

他回身又把棠溪剑拾起来了,二话不说拔剑出鞘道:“再来。”

木笙少见地瞪大了眼睛,道:“别了吧,再打下去你撑不住的。”

虞钦冷冷道:“少废话,你身为魇魔,还怕我不成?”

听着对方把自己的身份大咧咧地念出来,木笙眯起了眼,周身的倦意忽而消失地无影无踪,灰白的头发竟是无风自动,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危险的气息。

“你倒是很会激我。”木笙缓缓道,抽出身侧兵器架上的宝剑来,“下场是什么,你自己清楚吧。”

虞钦一滴冷汗滑倒了下颌,天不怕地不怕扬起个肆意的笑来,狂妄道:“啊,知道,不就是被打个半死不活吗。”

话音方落,木笙猛地蹬地冲来,速度之快竟是只余破风之声!

虞钦扬起疲倦酸软的双臂奋力一挡,霎时一阵猛烈的冲击自剑身袭来,他闷哼一声接连后退,而后侧踏转腰,借力将手中棠溪剑向身侧挥去,堪堪化解了这来势汹汹的一招。

木笙扑了个空,毫不犹豫地回身又是一刺!

虞钦再提剑接招,一时间是短兵相接铮铮入耳,二人之间只剩无数凌厉的刀光剑影。

木笙出剑又快又狠,只是片刻虞钦身上便是鲜血淋漓,他却死咬着牙只防不攻,只护命门要穴之处,一双眼睛似有火光,紧紧地盯着木笙极快的一招一式,终于——

虞钦短促地冷笑一声,在木笙收势的一刹倏然出剑!

剑气凛冽,裹挟着前所未有的戾气袭来,木笙瞳孔一缩,仓促之间只得翻身躲过,可谁知那剑突然变化轨迹,剑身猛地向上一扫!

木笙躲闪不及,被棠溪剑毫不留情地割伤了腰腹,霎那间只见血珠腾飞,一片血腥气中手持棠溪剑的青年咬着牙狠狠地笑着,瞳孔中是明亮地要将人灼伤一般的火光。

“追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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