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相见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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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次璃珠正被几个轻浮的少年围堵，四处闪躲看起来很是狼狈。
思绪尚未收回，马夫已得令扬鞭奔去。
蓦然间尘土飞扬，百里湘英雄救美般翩迁而至。
她粉嫩的脸颊上透着丝郝怒，素手悄然挑起帘子一角。
“阿福阿庆，给我往死里打！”
言毕，语气凶狠的她又换了副脸色，兴奋地冲那个冷脸要走的美人呼唤道：“姐姐，璃珠姐姐！姐姐，难道还要与阿湘不告而别吗？”
闻声璃珠双脚停了下来，背对着她沉默片刻，继而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人流中。
“小姐，这女郎真怪呀？”身旁伺候的小丫头嘟着嘴，不满地朝着那高瘦背影连连摇头：“长得倒挺冷艳美丽，不过总摆着副臭脸！好像谁要碰了她，紧接着就会被冻死。”
“小荷，说什么傻话呢！”百里湘对璃珠越发好奇，她无比渴盼有朝一日能再会。
然而这不过是她的一面之思，璃珠属实不喜人情纠葛，对人也十分疏远。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百里湘的念头逐渐淡了，可不成想，她们实在是缘分不浅。
秋日赏花宴后，百里湘应几个姐妹邀请泛舟野湖。
碧波得风舟自横，众人游船嬉戏。
投壶之际，不知从哪里传来阵阵天籁之音。
一时之间，闻者皆动燃。
于是众人的话题不免从公子诗赋，转到这浩渺悲伤的歌声里。
由于聊的太火热，就连专心聆听的百里湘，也被拉进这七嘴八舌的讨论中。
光听似乎不过瘾，众人兴趣盎然的掉转船头，准备登岛寻音。
唯有百里湘不愿扰人清幽，借故独坐于舱内。
不多时，船即拢了岸。
各家闺秀纷纷被仆妇搀扶着下了船，临窗放空的百里湘终是拗不过小荷的长吁短叹，无可奈何的下了船。
野湖本就游人罕至，这湖心岛更是隐蔽于世。
泛舟湖上并未有什么，只待身处其中，才渐觉这岛上生机动人。
灌木掩映，繁花清瀑，果真世外桃源。
不过大家颇为遗憾，好不容易到了湖心岛，苦苦寻觅的歌声却戛然而止了。
众人难免唉声叹气，原地休整时，还有人心不死，带头号召大家分头找。
百里湘本就无甚兴趣，此刻为了耳根子清静，直接吩咐小荷跟着去找，她则仰躺在一块大石头上闭目养神。
林中寂静，虫鸣深幽。她任思绪漫飞，待睡意盎然，却隐约听到远处有人在低吟。
声声凄厉，丝丝叩弦。
佳音难逢，美梦易碎。
恍惚中，她睁开双眸，不由自主地朝前去。
素手拨开层层枝叶，提裙穿过荆棘藤曼……
映入眼帘的，是一抹熟悉的身影。
让她日夜思想的璃珠，正笔挺地跪在一座坟丘前，歌声原是从她口中飘出。
璃珠落寞的孤影，分外惹人怜，百里湘心头像被针扎似的揪疼。
她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可此时俨然行动快过大脑。
那被她洗得褪色的黑色方巾，悄然地递到璃珠眼前。
可对方脸色冷漠，目光森寒疏离。许久才轻轻抬眸，浅色眼瞳一如那日的烟拢雾罩。
“你来做什么？”对视不过一息，璃珠复又侧过身去。
实在没料到对方会如此相待，饶是百里湘早已习惯她的秉性，此刻依旧无法做到视若无睹。
她脸色倏然苍白，难堪地半蹲下身子，杏眼通红的凝睇着前面的无字墓碑。
一双手打着哆嗦缓缓收回方巾，百里湘语气格外轻：“这是——”
迎面而来的仍是那张冷酷无情的脸，璃珠目光望向坟丘，双眸难以抑制地泛起丝丝缱绻。
不过下一瞬，当视线对上百里湘时，璃珠再无半分好颜色，语气冰冷地回到：“此地僻静不需要闲人流连，闲杂人等望请速速离开。”
话音落了很久，眼底含泪的百里湘迟钝的蠕动红唇，身子往后缩了缩：“对不起，阿湘无意打扰，请姐姐节哀珍重！”
璃珠置若罔闻地起身，见她还不走，神情越发凌厉。
临走之际，故意在她耳畔道：“姑苏百里家最会骗人，你也不例外！”
闻言，百里湘当即明了。
“那日无意欺瞒，姐姐也没有开口询问，我叫百里湘。”
“百里——湘！”
璃珠有一瞬的失神，很快又站定回望着她，漫不经心地启口：“那日之所以不告而别，因我知道‘香荷诗社’并不招人。”
百里湘脸颊绯红，尴尬的低着头。
“肯定是她们在楼下胡说八道，璃珠姐姐，其实我是真心想要邀请——”
“前段时间，多谢百里姑娘为我解围。”璃珠神色依旧，态度却莫名大改变，不仅躬身向她行礼，还破天荒的语气和缓。
“姐姐不必如此客气，唤我阿湘即可。”
百里湘丝毫不在意璃珠的苛待，她凝神看向对方，满腔热血地说：“天色不早了，既然姐姐孤身一人，要不随我回去吧？”
“去哪里？”璃珠俯身不舍地抚着墓碑，侧颜如寒玉，神情亦有些悲戚。
“想来我和姐姐缘分匪浅，阿湘很喜欢姐姐。所以有个不情之请，想要——”
“大可不必！”
话语被璃珠果断冷漠的打断，百里湘委屈巴巴地怔在原地。
璃珠眼底闪过一丝鄙夷，嘴角上扬笑得越发蛊诱：“百里姑娘能够喜欢我，还真是璃珠的泼天荣幸啊！”
不难听出其中的讥讽，百里湘以为她是那日在掌中阁被人欺凌了，于是越发急不可耐地解释：“阿湘真心实意想邀姐姐同住，若有哪里冒犯，还请——”
“是吗？”璃珠眉目森寒，随即却又跳至她身前。
突然的靠近，陡然间令百里湘有些喘不过气，她局促难安道：“真心实意，难道姐姐真的很讨厌我？”
璃珠摇摇头，一双冷眸紧盯住她，仿佛要将她看个透。
四目相对，璃珠嘴角微微抽动，却又在倏地抿成一条细线。
对方似乎不相信她的话，于是百里湘再顾不得其他。忙一把拽住了对方的衣袖，仰头柔声哄劝：“姐姐来嘛！阁中有好多新奇逗趣的小玩意儿，而且前几日我还新编了首曲子……”
独属于小女儿家的娇嗔小意，璃珠的目光忍不住扫过她柔白细嫩的脸庞，以及那双惊鹿般的水茵亮眸……
好说歹说，璃珠终于同意了。
就这样，她们性子迥然的两个人，竟成了旁人眼中的挚友。
平日里，她们并肩赏景。
晚风起的月夜，一个谱曲，另一个吟唱。
素来爱作画的百里湘，更是偷偷记录下与璃珠的所有……
相处之中，虽然都是以百里湘叽叽喳喳为主，但璃珠确实也改变很多。
没过多久，便是久居内宅的百里夫人都知道女儿有个好姐妹。
一日，百里湘回府要给祖父庆生。
她满心邀璃珠同往，可惜数度被璃珠拒绝。
“我身份卑微，去到贵府反而不是好事。”
“这有什么，我娘亲都同意认你作干女了。何况至今你都未曾见过她，其实我爹和祖父人也特别——”
话未说完，璃珠闷声自语：“我怎么……担得起！”
又是不欢而散，百里湘红着眼睛独自离开了。
谁知待她返还时，却发现诗社好些人竟暗中欺辱璃珠。
“当真以为略有姿容，就可同阿湘平起平坐！”素来与百里湘要好的女郎愤恨地指着璃珠，甚至还将滚烫的茶水故意泼到她衣衫上。
“对啊！整日冷着脸倒像是大家欠你，爱搭不理的，反了这贱婢！”
“要我说啊，这种人呐！根本就是在拿乔，不然怎么另辟蹊径讨好阿湘呢！”
“啧啧啧，也就阿湘单纯好骗。”
“莫不是，想借着姑苏百里家的高枝儿嫁给清贵！”
……
室内讥笑嘲讽不休，不过才听了两耳朵，百里湘再也忍不得。
她猛地甩开小荷的手，顾不得什么仪容，抬脚即朝门用力地猛踹。
“都给我闭嘴！”百里湘心疼地看着那一声不响的人，咬牙切齿地大吼：“滚！”
任谁都不敢大声出气，姑苏百里家的千金何时会气得这般无礼，她整个人颤栗不停。
四下瞬间安静，唯有璃珠眼眸一片晦暗。无所谓的心，莫名在此刻泛起波澜，她脊背绷得格外紧。
彼此沉默无言，璃珠神情复杂，隔了好一会儿才走到百里湘面前，俯身为她理了理凌乱的裙裾，语气平淡：“你知道的，我从不在乎。”
可她很在意啊！
尽管看在璃珠的面子上，百里湘已经很收敛情绪了。但她还是没忍住，多少发了通脾气。
毕竟她把璃珠当成自己的亲姐妹，绝不能让人就这么姿意欺负。
懒得顾忌俗世情份，百里湘执意轰走了那些拜高踩低的人。
甚至在璃珠幽深的目光里，她还不管不顾地将心爱的诗社解散。
“你这又是何苦？”
“与这些人为伍，反倒污了诗歌。”
后来，百里湘又特意遣散了繁多的仆从。因此，短短数日，素来热闹喧嚣的掌珠阁，竟只剩下零星几个人。
电闪雷鸣夜，百里湘抱着自己的枕被，披头散发地赤脚跑进璃珠的房间。
“姐姐，今晚能不能陪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