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怕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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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被人一把捞在怀中,翠微有些得心应手,双手环过杨玠的脖子,在背后不停地捶打,双脚乱蹬。偏生腰间箍着的那只手,像是个藤蔓,缠得甚紧。气性上来的翠微,顾不得大庭广众,路过游廊时,一口咬在杨玠脖颈。
双唇方触碰到温暖之处,杨玠一顿,而后更是行动如风,急急切切;翠微直到口中尝到了血腥之气,才猛然间冷静下来,不知该如何。如此,手也不动了,脚也不踢了,如同个壁虎般攀在杨玠肩上。双唇还咬着脖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见就这么僵持着。
霎时间,翠微耳中甚也听不见,只能感受着鼻尖传来的阵阵热气,胸前传来的心跳,双手磨蹭衣衫的粗粝之感。
见着人终于是不动了,杨玠也松了口气,再这么下去,书房也是不能去了。
待进到书房,将人放在自己腿上侧坐着,双手顺着腰肢圈着女子,翠微还是呆呆的模样。
“公主,方才所求名医是为何?”杨玠清了清嗓子说道。
翠微低头不语,心中念叨着:嬷嬷快来救我,这次是这的要遭殃了。
杨玠的手好似不受控制,在后背动了动,惹得翠微顿时绷紧了身体,“公主,臣在新婚之夜便说过,行与不行,试过就知道了,何苦又这般猜测呢?”说罢,双手圈得更紧,让翠微整个人都靠在自己胸前。
“公主,如何?”话语中带着些沙哑。
翠微仍旧低头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凝结。
杨玠长长叹了口气,略有些羡慕说道:“万里才成亲一月有余,这都有喜了。公主,臣羡慕得很。”
怎的这般快,翠微惊讶之中抬头,瞪着双眼看着男子,不敢置信。见着杨玠眼中的笑意,复又低下头去,半晌才开口,“先时我也同你说过,成亲本非你我所愿,驸马要是遇见了合适的,尽管说来,我都替你安排。”
眼见话说到这份上,居然得了个这样的回答,杨玠气得发笑,胸腔震动,“公主觉得臣方才所言,是这个意思!”
翠微又是一副鹌鹑状。
杨玠忍下这口气,指着先时新置办的书案说道:“公主,你瞧,那个书案,是我让蔡叔照着我年幼念书时所用的书案打造的;那个砚台,是阿娘留给我的;那个笔架,是……是阿爹留给我的。我与阿爹本不亲厚,这是他少有送我的东西。再瞧瞧那个坐垫,那是,”说道此处,仿佛不知如何继续,停下来,片刻才继续,“罢了,都是些物件,当不得真。”
低头看着女子留给自己的后脑勺,杨玠带着些无奈继续说道:“公主,从九月初三成亲至今,已近四月。除了成婚前,臣承认有过其他想法,可后来的日子,我如何,公主都是日日看在眼里的。不算那些物件,我这个人可是真真的,”捏起翠微的手,放到自己心口,“你听听,它在跳!”
“可为何,公主在怕什么?臣识得的公主,敢在垂拱殿前陈情,敢在柔仪殿上分说,”不是如今面对他的所有举动,皆缩在龟壳中的模样。
汴河看灯那日是如此,今日也是如此。
这四月以来,杨玠对自己的照顾,翠微哪里不知,何处不晓,可这本就是算计的亲事,让她如何还能敞开了心扉迎接他人。再者,她也早已没了这样的勇气,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终究是自己对不起他。
“对不起。”
方才一路行来,女子带来的温暖和馨香,自觉两心相印的悸动,在这短短的三个字之后,转瞬之间消失不见。杨玠顿时心跳一滞,手上也无力起来,翠微的左手就势松了下来,从心口顺着长衫缓缓滑落。
到了杨玠腿上,便再也不动了。
月光透过窗牖,斜斜照进来,映在翠微脑后,映在杨玠侧颜。屋内灯也未点,四周黑漆漆的,而眼前的女子,浑身沐浴着清冷月色,恍若月宫仙子,只是过于孤寂了些。杨玠抬起放在女子背后的右手,理了理脖颈旁的碎发,碰了碰碧玉耳坠。
终究是不舍,一字一句说道:“我不知你在怕些什么,可我知道,我会永远等着你。”何时想回头,何时就能看见,我杨玠就在原地,永远都等着你。
只是等你。
黑暗中不能视物,听觉变得特别灵敏,翠微清清楚楚听见了这句话,连带着何处停顿,何处换气一并听了个明明白白。
可是又能如何呢?于情爱一事上,她终归是个懦弱的人。
有些事,没说明白之前,还能装个糊涂,每日好好地去书房同杨玠念书,听着他念《论衡》,听着他带着炫耀和傲气的声音。可如今算是说了个透彻,也拒绝了个干脆,书房也不好再去了,正房窗前的矮塌也许久没能迎来那个蜷缩的身影了。
永庆公主府,过了个不咸不淡的新年,不甚热闹。
正月初九这日,杨玠着人传话不回来用晚膳,翠微听着,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些疲懒,不甚有精气神。
此刻的杨玠好容易约了万里,二人在州西瓦子惊蛰雅间醉酒。
万里这十来日在家照看孕妻,除了当值,很是不想出门,但架不住杨玠三五时的相邀。方才被春娘子领着进到雅间之时,还未开门便闻见了酒气,侧头朝春娘子看去:这是喝酒了?
春娘子点头,喝的还是牲酒呢,都杠上好一会儿了。
万里笑笑,还真是难得,这可是承认鲜花插在牛粪上了?!稀罕稀罕。
朝春娘子摆手,示意其离开,万里自己推开雅间门进去。门内,杨玠一人瘫在椅子上,右手正扶着酒壶为自己斟酒。
“杨兄,这是为何,大过年的,过得这般凄苦。”一面朝阳玠对坐走去,一面说道。
待万里坐定,杨玠看了他一眼,便低下头去继续喝酒,“无事,大过年的,很是开心。这不,请二郎来一道开心开心。”说罢,也给万里斟上一杯。
万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既然杨兄很是开心,那小弟来同杨兄说个更开心的。这女子怀孕啊,娇气得很。这不,前两天半夜直嚷嚷着要吃黄瓜。杨兄你说说,这大冬天的,人疲马乏,哪里有黄瓜能吃,现下外间的一捆子青菜都得好几个铜板呢!真是,真是……”
话未说完,杨玠提起酒杯,嘭一声放在桌上,万里瞬间禁声。
杨玠心中念叨着:这二郎,太不像话了,没瞧见你哥哥我这般伤心,还说什么妇人有孕的话。
这才挤兑了一句,想着往日所受的苦难,万里瞧着杨玠又饮了一杯的功夫,继续道:“大夫说,这孩子生在明年八月。弟弟我估摸着那时候,应当挺热的,杨兄在十里铺不是有个庄子,听说冬暖夏凉,极为难得。届时给小弟我用用。”
杨玠的心口堵了团棉花似的,怒气出声:“有你这样当爹的,十里铺那个地儿,除了凉快点,有什么好的,缺衣少食的,就不怕饿着何家姑娘。”
“现下是我新妇,杨兄可不要再说什么何家姑娘了。”万里一本正经地纠正。
这话是说不下去了!杨玠遂起身走到窗牖前,靠着围栏望着天边玄月,一声不响,显得分外凄凉。
万里心有不忍,起身跟在身后,“杨兄这是为何?”大过年的,不在家陪公主,来这里喝闷酒是个怎么回事。
杨玠不答。
万里突然间福至心灵,应当是这二人起了什么嫌隙,“杨兄,可是弟弟我提醒过你的,那个闲话,还是垂拱殿的紫苏姑娘的事,被公主知晓了?”
杨玠蹙眉,真要是这样也挺好的,至少还能证明自己之前的感觉没错,她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在乎自己的。
“二郎,你同新妇感情很是要好?”静下心来,杨玠虚心求教。
略略害羞,万里还是如实回答,“那是自然,定亲这多年,杨兄也是看在眼里的。”
是啊,认识万里多少年,他就同何家姑娘定亲了多少年,到如今成亲,有孕,不久后生子,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有何羡慕的呢。
自己才同公主认识几个月,说起来还是太着急了些。再等等吧,时间虽然不多了,可还是有些的。
他杨玠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一个姑娘,如微风拂面,缓缓而来就走入心间,更是他的妻子。这般名正言顺,水到渠成之事,有何可着急的呢。
届时,定然每日回家,都有一盏烛火,是有人特意为自己留着的。
既如此,先学一些讨媳妇欢心的招数,不为过吧。
“二郎,你说女子都喜欢些什么?”
万里听罢,惊愕异常,这是走到哪里都受女子欢迎的杨兄能说出来的话。杨兄出门,哪次不是掷果盈车,绢花手绢满天飞。更何况,自家新妇是个武将家姑娘,最是没甚讲究,一袋子猪蹄就能开心到蹦起来。
“杨兄,你莫不是喝多了?!”万里小心问道。
杨玠没看万里,径直回道:“也是,这就不该来问你,今日也就不该约你出来。二郎能知道什么。”
“你!莫要仗着我最近修身养性,就可劲得罪我。”
杨玠挑眉一笑,眼角眉梢全是风流恣意,抬手在万里肩膀上拍拍,心中叹气道:哎,这个老实人,白瞎了一副英伟相貌。
“二郎,来,莫要为了这些事情不开心,我们喝酒。”说话间甚仪态规矩也不讲,侧靠着窗户就坐下来。
万里瞧着眼前人,真是无赖,难怪公主瞧不上,瞧不上才是正常的。心中虽是如此叨念,可还是学着杨玠的模样,坐下来。
二人就在这正月初九的玄月之下,喝了半夜的牲酒。
夜半,朦朦胧胧间,对面一家铁匠铺还开着,走进去一个姑娘,丫头模样,杨玠瞧着有些脸熟,却又想不起来是谁。片刻功夫之后,那丫头出来,在门口左右看罢,方才迈入夜色之中。
丫头左右观望之际,杨玠指挥着浆糊似的脑子想了许久,才想起来,是往自己书房送过甜汤的丫头,那个叫冬雪的。
这般晚了,一个丫头,来铁匠铺干什么。临出门还左右看了看,好似不想被人发现似的。想到此处,杨玠顶着散架了的脑袋,不顾万里在场,急冲冲往外走去。
刚走开几步,似乎有些清醒,转回来朝万里说道:“二郎,哥哥现下有些要紧事要处理,这便先行一步。待年后开衙,咱们兄弟再叙。”
留在原地的万里,瞧了瞧不远处的铁匠铺,又瞧了瞧疾步行去的杨玠,自嘲笑笑。
认识杨玠五年了,五年了。
这京城还真是个藏龙卧虎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