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迁宫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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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贞婉站在卫贵妃身后,轻轻咧了一出玩味的笑容,徐皇后这番话倒是刺得卫曼之无话可说,如今她手中当作争权利器的四皇子,也是能任谁也可以用来攻击的软肋。徐皇后虽是才能一般了些,这一番话确是令卫曼之吃瘪。
果不其然,卫贵妃抽抽地笑了几声,到底没有答话,起步走到一侧留给自己的位置上,亦是举了扇子在额前挡着阳光。
徐皇后此时却也不与她计较,上前走了几步,颇有威仪地扫视了一圈立在墙下的妃嫔们,朗声道:“今日唐才人移去静思苑,本宫唤你们来,是要诸位都有个警醒。后宫女子,莫要因为有了些权势,便这般贪得无厌,欲求不满,陈宫,是天下最讲规矩的地方,今日唐才人之状,本宫不希望在你们任何人身上,再看到一次。”
徐皇后在后位近十年,平日里虽是和蔼的模样,但若严厉起来,也是有几分中宫威仪气度的。尚功局盗卖宫中财物一案,自宫女坠儿检举起到定案论罪,不过十几日光景,徐皇后这一番也算是雷厉手段。
墙根下的一众女子纷纷低了头,口呼着谨遵皇后教诲。
“贵妃,”徐皇后含着笑看向这边,“从前唐才人与你最是相熟,如今她犯了错,过会子她出来,本宫也令她来受教一番,你要多指点她一二,好让她早日解了禁足,你们也好再多说说话。”
卫贵妃的脸微微发白,她如今哪里敢见唐才人,偏徐皇后将这事直直戳了过来,显然今日所谓合宫警醒一事,不过是摆了一个戏台罢了,这台上等下要唱大戏的,岂不就是她卫曼之了。
这一遭气到一丝发抖,凭卫贵妃的性子,咬牙还道:“臣妾哪里有资格教训她,还是皇后娘娘多辛苦些吧。”
言毕,身子动了一动,自然是有了离去之意,若是往常,卫贵妃甩手而去也是有的是的,只是凭此情此景,她仍是有一丝犹豫。身后的裴贞婉会意,连忙跟上一步,俯身扶住卫贵妃的手臂,转了身便要抬步。
“好一个奴才!”徐皇后在后喝道,“本宫与你主子话没说完,你竟敢上前搅合,存心要扰本宫的心情吗?”
这一句指桑骂槐,令二人都停了脚步,裴贞婉一骨碌地跪下,替卫贵妃干干地分辨道:“奴婢不敢,只是贵妃娘娘这几日确实身子不爽快,如今又太阳直晒着,怕有些熬不住,这才想扶她去旁边歇息片刻。”
“你这么说,是本宫不体恤贵妃,刻意要大家在这里晒着,那倒是本宫失德了?”徐皇后今日是存了心要咬住卫贵妃,此刻竟是言辞犀利了许多,全不似往日那般平和庸常。
一众妃嫔自然众口解释,是皇后教诲六宫,宫嫔们也都是甘心受教。
裴贞婉匆匆道:“是奴婢失言了,还请皇后娘娘赎罪。”
徐皇后淡淡看了一眼:“看你也是个眼生的,这些日子在蓬莱殿,也没学好规矩,即是失言,那就自己掌嘴二十,好长点记性。”
扬起的手尚未下去,卫贵妃便已捉住,她自然是面色阴沉的,一则打狗也要看主人,在这阖宫妃嫔的眼皮下,她卫曼之的随侍宫女被摁在地上打着耳光,岂不是如同打在她的面上,更一则,今日她特地带裴贞婉随行,就是要防着后面唐才人有何失控之处,这裴贞婉机敏,能帮上一二。这二十下掌嘴,哪里还能帮的了她?
“臣妾的婢女,臣妾带回去好好管教便是,皇后这又是何必同一个婢子置气?”
“本宫教训不得蓬莱殿的奴才么?”
徐皇后今日威仪全开,似是笃定要为难下去,她是六宫之首,训诫宫规,整治内闱,本就是份内之事,便是陈帝在场也不会出手干涉。更何况,就算是皇后今日要铁了心拿一个宫女作威,也没人敢去阻拦。
裴贞婉倒是扯了扯卫贵妃的衣角,安慰地笑了下,便自己抡起胳膊掴了下来。她本算得上绝色,因平日穿着宫女的服制,行事又不显眼,倒也不算引人注意。今日这一闹,那巴掌又是十足地力气掴在自己脸上,登时泛红,初一看,到有些似胭脂水粉。
只是再美的脸,这一边十个巴掌挨下去,也是要红肿难堪的。裴贞婉自己掌掴自己,却是半点也没省力气,那一下一下的清脆声音,响亮利落,连一旁观看的妃嫔们都不由心底微微轻颤,油然生了一丝怜惜。
这般好的容貌,倒有些怕打坏了。
二十耳光下来,裴贞婉的唇角已微微渗了血丝。这宫中掌嘴,明看是打在嘴角皮肉上,实际却是将口中唇齿相依之处,甚至双耳的内里伤得极重。
卫贵妃素日里想来手段狠戾的,今日眼看着裴贞婉无端受了这掌嘴二十的罚,听着那耳光之声,竟心底生了一丝感动。她能得这样一个智谋过人,又能护她的婢女,倒是有几分福气的。
裴贞婉两侧脸颊高高肿起,隐约可见着手指的红印,却也未有呻吟,眼中更不似寻常宫女似的挂泪,只是静静俯身叩头,口中已有些含糊不清地说着:“奴婢知错,请皇后娘娘息怒。”
这样有骨气禁得住事的宫女,便是徐皇后也要另眼相看了。打量着眼前这个宫女面上狼狈,神色却不卑不亢的模样,徐皇后仍有怒意,却已温和许多,道:“去远一点的地方,别碍着本宫的眼。”
裴贞婉匆匆爬起来,向卫贵妃行了礼,便用绢子捂着两侧脸颊低头走到宫墙的一头处。
卫贵妃四下环顾,这才觉得自己在人群中,竟有些孤立无援。唯一带来的婢女,还未等到局势变化,就已被皇后教训一通,赶去了场外。徐皇后,好似有人指点一般。
这一场莫名的掌嘴闹剧刚刚结束,卸了钗环的唐才人就已经出现了。
此时的唐才人,面色灰败,连走路的样子也有一丝佝偻,身后跟着的宫女也是粗淡的穿着,手中拿着一袋东西,想来是贴身之物。
从原来的宫室走出,甫一抬头,便看见宫外这么大的阵仗,几乎所有的妃嫔都站在此处,静静地看着她的笑话。唐才人心中的委屈冤情说不出口,一口气顶在喉中,转化成了微微的呜咽。
“臣妾,请皇后娘娘安。”
颤巍巍地跪下,泪水终是忍不住,大滴的落在青石地砖上,又随着阳光的高热快速的消散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