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第一百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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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长恒思量片刻,反问她道:“若是的话,只怕他先找的人不该是你爹吧?”
吴映雪深觉有理,顿时长长松了口气:“我方才差点担心她们两个会为了那个男人会干上一架。”
她微然一笑,道:“无论是你娘还是何姐,可都不是为了个男人便开打的人。”
“这倒也是,”但转瞬后她又犹豫道,“不过也说不准,谁年轻的时候没为情糊涂过。”
听起来,她说的更像她自己。
许长恒迟疑片刻,问她道:“今日是苏县丞送你回来的?”
忽地听她提起此事,吴映雪怔了一一怔后才低眉轻声“嗯”了一下。
看她似有恍神,许长恒又佯作无意道:“你与苏县丞倒是有缘,他都替你解了几次围了,我觉得他虽看似一儒雅书生,但颇有担当,咱们得找个机会好好谢谢他。”
“嗯,再说吧。”吴映雪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生硬地转了话题问她道,“对了,我刚来的时候你拿个镜子,要做什么?”
见她不愿再提苏词,许长恒也不再逼问,顺了她的心意回道:“我该刮胡子了。”
吴映雪白了她一眼:“这话我能信?”
她笑了笑:“我虽不用刮胡子,但鬓角和眉毛总得修。”
为了让自己更像男子,除了言行举止外,外貌也极为要紧,这其中自然包括眉毛和鬓角。
吴映雪看了一眼她那棱角分明的鬓角和刻意修得粗糙的眉毛,皱眉道:“以前我娘总夸你的眉毛美得像两道弯月亮,看看都被你刮成了什么模样。”
许长恒的手指掠过自己的眉毛,挑了挑眉对她抛了个媚眼:“饶是如此,也有人夸过我眉眼英气呢。”
吴映雪抿嘴一笑:“那是他们眼瞎。”
聊完正事,两人的心情终于轻松了些,边吃边扯着闲话,难得地自在。
但没过多久,陈中泽便喘着粗气跑了进来,半个身子往许长恒身上靠:“出大事了!”
许长恒习惯了他这么风风火火,还没说什么,吴映雪瞧见他搭在她肩上的手,一皱眉头,将一把椅子踢到了他脚边:“坐着。”
她的语气不算重,但那神情里的嫌弃是藏也藏不住。
陈中泽正兴奋着,也没留意她的怒气,一腚坐了下来,才想起与她打招呼:“哟,原来吴姑娘也在,那你也是有耳福了,你们内院消息闭塞,最是没机会听到这些新鲜事儿。”
吴映雪不以为意地道:“听那些做什么,无聊。”
陈中泽对她兴致寥寥的态度甚为不悦:“那就请吴姑娘先回内院去吧,我还有许多无聊的话要与长恒说呢。”
她本有意要离开,但又担心陈中泽又会对许长恒动手动脚,不放心让他们孤男寡女地共处一室,更何况对方还是个没规矩的风流公子,终究还是硬着头皮继续留了下来:“不过左右无事,听听也无妨。”
陈中泽对她那勉为其难的态度本不是不悦,但奈何他心里早已按捺不住,只好勉强忽视她,转头对许长恒道:“出大事了!两个!你想先听哪一桩?”
见他如此兴奋,她在心里掂量了一下,心想只怕每一件都不是小事,便化被动为主动地反问道:“你想先说哪一件?”
陈中泽眼睛一亮,当机立断地道明了第一件:
“江南翘要成亲了!就在五天后!”
吴映雪一听,轻轻哼了一声:“这事儿可真新鲜。”
陈中泽对她的不屑一顾很是不满:“那你知道她要嫁谁?”
吴映雪毫不犹豫地回道:“还不是那彭琮,全南和县城都知道此事好吗。”
可陈中泽的脸上却露出了神秘的诡笑,伸出右手食指晃了晃,否认道:“非也非也。”
他此言一出,莫说许长恒,连对此事并无兴致的吴映雪都愣了愣,随即,两人对视一眼后又不约而同地看向陈中泽,异口同声地惊讶问道:“难道是柳县令?!”
可陈中泽却又摇了摇头:“若是她嫁给柳县令,也不算得什么新鲜事儿。”
她们愈加好奇,忍不住追问:“究竟是谁?”
“她嫁的还是彭家,但并不是彭琮,”陈中泽嘿嘿一笑,神秘兮兮道,“而是彭琮他爹!”
见两个人难以置信的惊愕神色,陈中泽这才心满意足,问吴映雪道:“吴姑娘觉得如何,还无聊无趣吗?”
吴映雪反应过来后,半信半疑地问道:“真的假的?不是说她当年便是被彭老爷给卖到花茶坊的吗?”
“那又如何,那都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陈中泽又一挑眉,接着道,“而且,江南翘若是嫁给彭琮,只是做个妾室而已,但她这次嫁给彭老爷,却是要过去做正妻的!”
两人更是讶然:“正妻?!”
虽然彭老爷的原配夫人已经故去多年,但他这么多年不仅不曾续弦,连纳妾都不曾有过,听说他迂腐得很,连服侍了他多年的暖床丫头都不肯给个侍妾的名分,生怕自己在外落下个好色的名声。
这一点她在彭家时便早有耳闻,也听说过彭家老爷对彭琮爱慕江南翘一事深恶痛绝,一直嫌弃他因一个青楼女子而污了彭家的清誉。而且这次彭琮要纳江南翘为妾,他也是极力反对,如今又怎会愿意娶江南翘为自己的正妻。
简直骇人听闻。
就连他们这些瞧热闹的都觉得不可思议,只怕对彭琮来说更是晴天霹雳。
毕竟倾心多年的女子在成为自己枕边人的前夕竟突然变成了自己的母亲,换做谁都要闹心。
“陈捕快,你这消息可是真的?”吴映雪还是不相信,“那彭老爷是咱们这儿有名的迂腐老头儿,自视清高又不近女色的,即便是江姑娘嫁给与他毫不相干的旁人,只怕他也要骂上几句不知廉耻呢,怎会自己要娶她?”
陈中泽不屑轻笑:“要不怎么说那老头儿往日端着架子一辈子没去过青楼妓馆,自然也没见识过那些姑娘们的手段,结果只去了一次,竟然被江南翘迷得五迷三道,不仅当时便在她那里留宿了一夜,而且一早起来便决定娶她回家,不就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
听他言语愈加轻浮,许长恒连忙止住了他的滔滔不绝:“中泽兄慎言,吴姑娘在这儿呢。”
陈中泽稍稍收敛了些,道,“听说彭老头儿一直想见江南翘一面,好规劝她离开他儿子,但江姑娘也是个倔强的,无论彭老头儿怎么派人去找她,她都不予理会,更不去赴约。无奈之下,那老头儿只好纡尊降贵地去花茶坊找她,就在下雨那天。彭老头儿还特意挑了晚上,生怕被旁人瞧见,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那一去竟陷进温柔乡里怎么都出不来了……”
不久前刚刚发生的事情在许长恒脑海中一一闪过,她突然明白了。
没错,那晚她与安川也在花茶坊,当初江南翘送客时,的确说过她还有贵客要来,应该就是彭老爷。
而且,她记得江南翘当时的衣着装扮不同于往时那般出尘沉稳,而是显得愈加清新俊俏,似是刻意打扮过一番的。
虽然当时她并未放在心上,但如今想来,她那么装扮的原因很可能是刻意投彭老爷所好,毕竟她是自小在彭家长大的,自然知晓彭老爷的为人爱好,再加上她冰雪聪明,又在红尘中见惯了男人,想要逢迎取悦一个年过五十的男子也有的是手段。
更要紧的是,她想起了江南翘当晚曾说过的一句话。
“彭家我是嫁定了。”
她说的是彭家,而并非彭琮。
后来洛瑶去找她,也说过“她说无人能阻止她嫁到彭家,她此生也不会再与午生有任何牵扯,”这样的话。
在她的印象中,江南翘似乎连彭琮的名字都不曾提及过。
当时听起来虽然并没有什么,毕竟彭琮也是彭家的人,可如今想想,很可能那时她便已经决定了自己要嫁的是彭家,可却不一定是彭琮。
这太奇怪了。
整个南和县都知道彭琮对她情有独钟,哪怕是会因此得罪柳县令也毫不在乎,如今她既已与柳宸断情绝义,又有意嫁到彭家,为何会选择彭琮的父亲而不是他?
“真的?”吴映雪渐渐信了几分,却仍是如她一般疑惑不解,“可彭公子年轻有为又对她情有独钟的,不比他那个父亲强上千百倍,江姑娘这是图什么?”
“你这就不懂了。”陈中泽胸有成竹地道,“若是她嫁给那彭琮,只能做一小妾而已,一辈子都要被他那正妻压上一头不得翻身,而且以后有了孩子也都是庶出,不比下人高贵几分。可若是她嫁给那老头儿,从此便是彭家的当家主母,生的孩子也是嫡出的公子小姐,谁还敢动她一根手指头?”
吴映雪不可思议地听着:“彭老爷都年过半百了吧,以后她还能有孩子?”
许长恒干咳了一声,示意她陈中泽是个男子,莫要想起什么便说什么。
好在陈中泽也是个一聊起闲话来便不拘小节的,并不觉得吴映雪一个姑娘家这么说有何不妥,反而接着她的话道:“生不出孩子也不打紧,就是彭老头儿立刻蹬腿儿升天了,她也是彭家主母,一辈子都是荣华富贵,岂是个没地位的妾室能比得了的?”
吴映雪怕自己再口无遮拦,矜持地看了她一眼,示意她问清楚。
许长恒思量着问道:“中泽兄说的这些想法,是从你自家姨娘那里听来的吧?”
陈中泽一拍桌子,赞她道:“长恒果然聪明,我家姨娘那么多,都是这么想的,她们若是有机会,也是宁愿嫁给我爹做正室也不想给我做妾的。”
陈家这家风,倒是开明得很,也正因他自小便泡在一众姨娘这家长那家短的闲话堆儿里,这才长成如今八面玲珑四方灵通的模样。
她问道:“可是,若是江姑娘只为所谓的荣华富贵,大可不必嫁人吧,她不是有的是钱?”
“有钱又如何?她再是金银满贯,也摆脱不过青楼妓馆的出身,更何况,有几个男子当真愿意娶她一个花魁做自己的正妻?”陈中泽毫不犹豫地道,“而且你们想想,她原本就是个被彭家抛弃卖掉的卑贱小丫鬟,如今却又被自家主子用八抬大轿娶回去做主母,此等风光只怕是百年难遇吧?这事儿搁你身上,你能不愿意?”
许长恒还打算回他,但吴映雪却忍不住道:“自然不愿意,若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要那八抬大轿风风光光有何用。”
她微微蹙了蹙眉,谁又不愿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可是,江南翘已经无法嫁给自己的意中人了,所以,她选择了这一条看起来更平坦些的路。
只是,她执意嫁到彭家当真是为了所谓的荣华富贵扬眉吐气吗?
还是,她另有打算?
许长恒百思不得其解,又听陈中泽对吴映雪嗤了一声:“你这姑娘,一听便是没受过什么罪的。”
吴映雪对他的话甚是不满,正要忍不住回敬他几句,却被许长恒及时拦了下来:“那彭公子呢?”
陈中泽幸灾乐祸地笑着:“他在花茶坊门前又是撒泼又是打滚,江南翘便派人给他送了一坛子酒,他刚喝了没几口便醉倒了,彭家便将他给拉回去了,只怕是要被关禁闭咯。”
如今,她竟不知谁才是最值得同情的那个人了。
是无法坚守少年所爱的柳宸,是无辜受到牵连的洛瑶,是忍受夫君另有所爱的洛晴,是不仅爱而不得甚至以后还要尊所爱之人为母亲的彭琮,还是被迫放弃心上人而改嫁他人的江南翘?
还有,那个年近半百迂腐一生却因夺子所爱而背负骂名的彭老爷呢?或许他已然在一些人的算计中却不自知,他又值得可怜吗?
她不仅唏嘘,这世间的情爱当真荒唐得很,一段情便能牵扯进那么多人的一生。
“对了,还有一件要紧事,你们怎么不问?”陈中泽突然猛地想起了什么,险些拍案而起,“你们不问,我险些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