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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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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峰走的时候极其狼狈,险些在门口跌了一跤,但从始至终只当自己没有听见安川的最后那句话。

他不敢回答,只因那句话便是从他这里传出去的。

“这位莫公子与莫采兰是青梅竹马,对她很是心仪,一心想要娶她为妻,但奈何莫采兰的父母过世得早,她又不愿听她兄长的,亲事便是她自己说了算,而她又一直对他若即若离,两个人便这么不清不楚地拖了下来。”一边端着大碗大口喝水,安川一边将从莫大嫂处打听到的消息告诉她,“他与莫采兰之间并不只是故交好友这般简单。”

许长恒疑惑问道:“那方才那句话……”

“莫采兰的兄长死后,莫峰以为她会离开云家,逢人便说莫采兰快要嫁给他了,而莫采兰对他的态度也缓和许多。可就在两个多月前,莫采兰却连她兄长的墓地都不让他靠近了,说她兄长想清净些,不想让其他任何外人打扰到自己,”他放下水碗,平静道,“从那时起,莫采兰便当众否认了他们要成亲的事,还说自己会一直留在云家。”

许是因着莫采兰改变主意的缘故,莫峰十分难堪,还曾趁着莫采兰来拜祭她兄长时纠缠于她,也就是那次之后,莫采兰吃她兄长坟头土的事情便传开了。

她明白了:“这句话是莫峰说出去的,他想让旁人以为莫采兰得了失心疯,好挽回自己的颜面。”

“但那次他们在争执的时候,其实莫大嫂就躲在不远处,所以听了个一清二楚,”他颔首,道,“听他们的意思,莫采兰的确答应过莫峰要嫁给他,但她自称又找到了留在云家的出路,所以改变了心意,而莫峰自然不依,故而才想法子污蔑她。”

平日里,仗着自己在云家做工,莫采兰一向自恃孤傲不愿和村里的其他人来往,唯一愿意主动接近她的便只有莫峰了,可后来她与莫峰反目,再加上她曾经不仅大骂还打伤过在她兄长坟前乱跑的几个孩子,故而村里人对她都颇有不满,看见她便会躲开,几乎不会有人主动与她寒暄说话。

“她兄长坟前的那些杂草也是她故意不除的,说那些草便是她兄长的魂,若是有人敢肆意踩踏,便要等着她兄长去冤魂索命。”安川轻叹了一声,颇有些无奈,“没想到连云家的一个丫鬟都能如此兴风作浪。”

而且,只怕她的风浪还不止停留于此。

“那丫头一到坟地就发了疯似的,没人敢靠近,连她的老情人都躲得远远的,也就是色胆包天的人才有那个胆子!”

她刚来这里时便听莫大嫂如是说,如今想来,那会儿她便意有所指,只是很多事不好说对她这个外人说出口罢了。

许长恒默了默,道:“这么说来,中秋那日,没有人亲眼看见来拜祭她兄长的人究竟是不是她。”

虽然她的这句话说得含糊其辞,但安川却明白她的意思,颔首道:“我想,你的猜测大抵没错。”

没有人能证实在云家膳房做点心的人是林厨娘,也没有人亲眼看见在这里坟前祭祀的人是莫采兰,林厨娘在离开膳房后便不见了踪影,莫采兰在回了云家后也不知所踪,而且再加上药铺伙计的话,还有那个女子头发上的香灰,种种迹象都让人不得不怀疑林厨娘替莫采兰出了府,而与此同时,莫采兰替林厨娘在膳房做糕点。

其实这一疑点并不难被人察觉,但难得是如何去证实它。

无论在云家还是这里,无人见过她们面纱下的容貌,说话的声音也不能作为有力的直接证据,那便只能从物证着手了。

“之前我让子睿查过,莫采兰的祭品是提前了两日便准备好的,中秋休沐时,她直接用竹篮带了出去,云家与她同住的丫鬟说她为了那一日茶饭不思了许久,说是越近中秋便越是思念亡兄,但以往她每月都会去祭祀她兄长两三次,都不见如这次这般异常。”安川道,“云家的下人虽然不会对咱们知无不言,但说出的话应该不会有假。”

这倒是,若是云家的人能将所有事情都对衙门坦然相告知无不言,那也许他们可能会更快找到线索。

她思量着,从袖口里摸出一个如巴掌般大小的酒壶出来,问安川道:“捕头,这酒杯里已经空了,可若是里面被下了蒙汗药,宋姑娘是否能验得出来?”

他瞧了一眼那酒壶,伸手接过看了看,问她道:“从哪里来的?”

“莫采兰兄长的坟前,”她如实道,“方才回来时收了起来。”

坟前的祭品能被烧的都没有被留下,甚至还有竹篮被焚后的痕迹,除了残留的香烛外,也唯有这一个物件了。

安川淡然地“嗯”了一声:“兴许有用。”

若替莫采兰来祭坟的人是林厨娘,那她没有理由要在这里待上整整一天,惟一可以解释的原因便是她喝下了这杯有问题的清酒。

林厨娘在中秋这日出府的缘由大抵是为了孩子,莫采兰很可能给了她假消息,让她误以为她的孩子旧病复发,须得在中秋那日续药,并且提出自己可以帮她出府,唯一的条件便是需要她替自己去拜祭兄长,并向他敬酒一杯。

而林厨娘同意了,因为她那天不能告假,可她又实在担心孩子。但她对云家如此依仗,应该不会做出让人替顶替自己这般有违云家家规的事,她原本的打算很可能是替莫采兰祭坟之后便回家一趟,然后在上工之前赶回云家,这样一来,她既能在中秋这一日圆了与家人团圆的愿望,能将药送到家中,还可以如期回云府上工。

可是因为这酒水被莫采兰提前下了蒙汗药,而她又依约一饮而尽,故而她在坟前昏睡了过去。等她再苏醒的时候天色已晚,她在无奈之下只好先去了趟药铺,请那里的伙计将药替自己送回家,然后匆忙赶回了云家。

这便是祭坟人连竹篮都烧毁的原因,莫采兰早就算好林厨娘醒来后虽然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但也很可能会因为惦记孩子病情而去买药,故而不想让她带任何东西去药铺,以免暴露身份,可若是特意嘱咐她将竹篮留下或是丢弃未免刻意了些,更何况她还很有可能因为一时慌乱而忘了留下竹篮,最安全的法子自然是让她干脆在坟前连竹篮也烧个干净。

她的猜测不错,林厨娘醒来后发现天色已晚,大惊之下仍还记得要给孩子买药,确实去了趟药铺,而林厨娘在药铺也的确没留下让人怀疑她身份的线索。

可等她回到云家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毒已经被下到了月饼中,她之所以不曾在其他人面前露面,大抵是因为莫采兰提前将她给约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比如第二日她被发现时的后花园福井旁。

这也是莫采兰最近不愿让其他人靠近自己兄长坟墓而且还不愿修整附近杂草的原因,她大概早就谋划好了一切,而她原本便是林厨娘的学徒,若是认为兄长的死与云家有关,那一定会想方设法在膳房下毒的。

而且,为了这一天,她定然早就有所准备,至少是从与莫峰的关系恶化开始的,因为只有如此,替她来祭坟的林厨娘才不会在昏倒后被人发现。

只是,即便这一切都说得通,还是有许多尚未解开的谜团,比如莫采兰是如何将毒带进膳房的,那些验毒的银签为何没能验出月饼里的□□,而且这件事究竟与云浩有何关系?若是那些银签的确是被提前换成了假的,云浩或是她又是怎么做到的?

最为关键的,莫采兰究竟去哪了?

倘若她并未失踪,从表象看来正常休沐又回府,那无论是云家还是衙门,都不会那么快怀疑到她的身上。

毕竟她诱导林厨娘出府并在这里设下陷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只要林厨娘不能开口,那很难会牵扯到她。

也就是说,若是在中秋那晚,她趁着林厨娘回府之后将林厨娘杀害并伪造成其自尽而亡的假象,那即便被人怀疑林厨娘死得蹊跷,她在短时间也极有可能可以全身而退,毕竟没有证据能证明膳房里的人并非林厨娘,也没有人怀疑回亲祭坟的人不是她。

可她并未打算伤害林厨娘性命,而且自己还躲了起来,简直不打自招。

难道说,她的目的只是利用林厨娘的身份下毒报仇,从未想过害她性命,也不打算让她替自己抵罪吗?

或许,她已经逃出了云府,否则云家又怎会到处都找不到她。

还是说,她也出了什么意外,或是中间另有隐情?

甚至,说不定云家早就找到了她,只是一直对衙门秘而不报而已,毕竟云家规矩繁多戒备森严,莫采兰不可能毫无痕迹地出府去。

蓦地,脑海中闪现过一个地方,她忽而一愣神。

“既然找到了疑凶,其余的事情倒也没那么麻烦,如今的问题,是莫采兰究竟藏身何处。”安川似乎明白她的疑虑,道,“其实这件案子最大的麻烦不是凶手藏得有多深,而是云家有多么不配合,他们只会说出定然不会出错的部分,也会隐瞒不利于云家的真相,故而余下的麻烦还得在云家解决。”

她自然明白。

这件案子其实从头开始便不复杂,因为林厨娘与莫采兰的嫌疑很早便被确定,只是云家既不许衙差自由搜查云府,又不愿如实交代有关她们的事情,后来连林厨娘的死都在隐瞒,衙门又能查到些什么。

倘若不是林厨娘自己在药铺留下了疑点,他们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她点头道:“捕头所言极是。”

他思量片刻,问她道:“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她方才的确想到了什么,只是并不确定,没想到竟被他瞧了出来。

见她迟疑不答,他继而问道:“是不是与莫采兰的下落有关?”

不曾想他一猜即中,她于讶然间点了点头,问道:“捕头也有所怀疑?”

“大概是那个地方吧。”他的话听起来虽是含糊其辞,但却实则肯定了她的猜测,“明日去一趟云家便是了。”

原来自己竟与他想到了一处,她心里莫名开怀了几分。

安川看着她,眸光在不经意间柔了几分,声音也轻了些:“陈中泽说,你像只老鼠。”

老鼠?这是什么话?

她一怔,心想难道陈中泽还担心自己会惦记他的宋汐,故而还特意跑到安川面前说自己的坏话吗?

不该吧,他瞧着也不像是这般小人。

在她尚不知如何应对时,安川又开口道:“他说的没错,你的确哪儿都想去钻一钻,如你这般凡事都记挂在心里又不辞辛劳亲自求证的人,我还是在衙门头一回见到。”

原来是在夸她。

她松了一口气,谦虚道:“捕头谬赞了,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是应该做的,却并非人人都能做得到。”他诚然鼓励道,“这样很好。”

接连得到他的肯定,她心头的欢喜渐渐爬上了眉梢,不由得抿唇一笑。

“时候不早了,歇息吧,明日一早便回去。”安川站起身来,走到床榻前,平静问她道,“要方便吗?我扶你去。”

他问得那般随意,如同在问她是否要喝水一般。

愣了一下后她才反应过来,红着耳根连忙摇了摇头。

他微一颔首,俯下身来,轻轻地扶着她的肩头,帮她躺平:“那便早些睡吧,有事唤我。”

她忍了忍,还是问道:“捕头你呢?”

“我先去找莫大哥要些铺盖,”等整理好了她盖着的被子,他才站直了身子,道,“然后再收拾一下。”

见他的眼睛扫了扫地面,她稍一吃惊:“打地铺?”

“不然呢?”他转眼瞧向了她,唇角轻挑,“你委屈些,跟我挤一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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