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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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长恒摇了摇头:“在下虽与殊尔姑娘并未深交,但却觉得你并非这种人。”
顿了顿后,她试着问道:“这件事应该与云二爷有关吧?”
沉默片刻后,殊尔才答道:“二爷答应殊尔,倘若我能嫁给潘捕快为妻,便还我卖身契。”
她说的应该是实话,许长恒却更觉得不可思议:“他为何要这么做?”
“这既是二爷的吩咐,殊尔又怎敢问缘由,但他既让我如此,便定然有他的目的。”殊尔坦然道,“但于我而言,要么重获自由身,要么死无葬身之地,再别无选择。”
她心下一紧,问道:“若是此事不成,云家便要你的命吗?”
殊尔声音平静道:“若是潘捕快不愿娶我,那我只能声名狼藉地重回云家,即便二爷不会将我怎样,那也是生不如死。”
一个失了清白与名声的丫鬟,在这世间自然再无栖身之所,根本不必云家出手,她便没有活路了。
许长恒心中愈加愧疚:“这件事都因我而起……”
殊尔却打断了她的话,安慰道:“许捕快不必自责,有些事情是怎样都躲不过的。”
她默然良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道:“不如,我去找云二爷求情?”
“许捕快不知二爷性情,他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主意,”殊尔虽然感激,却回绝了她的好意,“更何况,殊尔的确已经是潘捕快的人了,此生也只能嫁他。”
可奈何他并不愿成亲。
许长恒只觉得此事对自己而言几乎是个死局,而能破局的只有潘柏一人。
但两个时辰又过去了,潘柏仍没有出现。
已经入了秋的夜很冷,她虽然裹着陈中泽送过来的毯子,可还是没能抵得过寒意,一阵风过,她一哆嗦,猛地打了几个喷嚏。
“许捕快可是冷了?”花轿中传来了小诺的声音,“其实你不必守在这里,旁边就是衙门,没人会在这里造次,哪怕你不放心,也可以换其他人来。”
她又将身上的毯子裹得更紧了些,道:“不碍事,你安心睡会儿吧。”
事情是她惹出来的,自然不愿连累旁人,更何况即便是换了其他人,她也不会安心。
夜色更浓,也更静了,唯一能听见的动静便是风声与远处偶尔传来的狗吠声。
渐渐地,寒意也抵不过困意,她忍不住想睡,又担心殊尔的安危,便坐在了轿门前,这样也能提防有人靠近。
隔着门帘,隐约能听见殊尔轻微的呼吸声,听到她已经睡着了,许长恒这才放下心来。
没过多久,虽然心中仍有戒备,但她也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双眼。
原本静谧的夜晚传来了一阵及不可察的脚步声,一个黑影似乎刻意放慢了脚步走了过来。
来人抬手轻轻挑起了轿子的窗帘,看了一眼在里面安睡的新娘子后又悄无声息地将帘子放了下来。
随后,他抬脚走到了轿子门前,低头默视着紧靠在轿子前裹着毯子也进入梦乡的许长恒。
她脚边的灯笼发着微弱的光,整个人堵在门口,睡着了也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只可惜,她睡得很沉,全然没有发觉已经有人站在了自己的跟前。
她的眉眼静悄悄地落进了他的眸中,原本只是因着不太放心而想来看一眼的安川不知为何,此时竟有些挪不开脚步了。
一阵冷风掠过,半躺在地上的人儿突然缩了缩身子,纵然仍在睡梦中,却还是下意识地裹紧了盖在身上的毯子。
她一动,他才回过神来,迟疑片刻后,他将披在身上的大氅解了下来,然后蹲下了身子,动作轻柔地盖在了她的毯子上。
她分毫没有察觉,仍睡得很沉。
他本要立刻站起身来,可身子只是刚动,便又忽然停了下来。
似乎能听到她的呼吸声,他突然想,这么轻的声息,听起来竟全然不似个男子在睡觉。
而且,眼前人的睡姿亦是如此。
也许是因着心生好奇,他半蹲着,眯着眼看着她,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越来越浓烈。
夜色深深,虽然离得很近,但他并不能看清她的容貌,可在朦胧中,他竟觉得眼前人越看便越顺眼了。
直到半晌后,他听到了不远处一声轻咳,那是有人刻意发出的声响。
他被惊了一跳,立刻站了起来。
柳宸站在县衙的西门口,倚着墙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走了过来。
安川知道他似笑非笑的神情中定然藏着什么算计,但并未挑明,只是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柳宸的笑在夜色中显得更暧昧了些:“怎么,不想看见我?”
“这么晚了,县令大人不该休息了吗?”安川抬脚从他身边擦过,迈进了门,“难不成又被县令夫人给赶出了门?”
“我听说你回来了,却左等右等都不见你的人,只好自己出来找了。”柳宸并未理会他,却伸手拉了他的胳膊一把,“你等会儿。”
见他停了脚步,柳宸不顾他眼中越来越深的困惑,十分温柔地将自己的大氅解开并披在了他的身上。
虽然身上立刻暖了些,但安川皱着眉头,似乎并未没有感受到他的好意,神情带着几分惊疑与嫌弃:“你做甚?”
“我做甚?”柳宸意味不明地盯着他,反问道,“你觉得呢?”
安川微微眯着眼回视着他:“洛姑娘又将你怎么了?”
“她能将我怎样?”柳宸硬气地回了一句,随后又逼近了他一步,“我倒是想问,新来的那个小许将你怎么了?”
“小……”察觉到对方的语气意味深长,他心中生了戒备,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你何意?”
“你竟还好意思问我何意?”柳宸不愿放过他,紧逼着他又走了两步,还伸手拽了拽刚刚为他披上的大氅,“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你给人披过衣裳,而且还那么温柔,像是担心一手抖就把人给惊醒了一般,完事后竟还巴巴地盯着人家瞧,你自己说,究竟是我看错了,还是你自己有问题?”
在此之前,分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有何不妥,安川没有料到他竟会这么说,默了半晌后竟不知如何回应,最后将他的大氅扯下来又扔回给了他:“我只是顺手而已……”
他的语气波澜不惊,听起来毫不心虚。
柳宸自然不信:“那你怎么从不顺手给我加衣裳?”
安川无奈道:“若你守在那里,我也会顺手。”
柳宸寸步不让地盯着他,挑眉一笑:“你不踹醒我便是积德了,怎会管我冷热?莫要再胡扯了,别当我不知情,上次你不是还藏了小许送给你的一方帕子吗?”
他一皱眉:“他何时送我帕子了?”
柳宸狡黠一笑:“他是没送过,可是,你以为那帕子是他送的,故而不仅藏了起来,还死活都不让我碰一下。”
安川微挑了眉,又问:“你何意?”
柳宸摊了摊手:“还不明显吗?”
他思量片刻:“你是说,我当真将他当成亲兄弟了?”
言罢,他摇了摇头,向柳宸解释道:“我怎会如此,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只是个借口而已。”
柳宸白了他一眼,一字一句道:“我的意思是,你对小许有意思!”
一怔之后,他似乎没听懂,眨了眨眼睛:“有什么?”
柳宸肯定地道:“有意思。”
他默了一默后,又问:“对谁?”
“小许。”柳宸干脆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道,“你对小许有意思!”
这次,安川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些,再开口时语气有些不太确定:“依你的意思,有意思的意思是?”
柳宸显露出了他毕生以来难得的耐心:“我的意思是,你对他有男女之……不是,是风月之情,明白了吗?”
安川终于确定了他的意思,一脸恍悟后,随即又面露疑云,神情尽是不可思议。
“怎样?”柳宸几乎要凑到了他的脸上,似乎想要捕捉到他的每一个表情,“不会被我说中了吧?”
但他看到的只有那张如往昔一般波澜不惊的脸,只是片刻而已,安川已经平静如初:“我可能只是惜才而已。”
“糊涂!”柳宸一跺脚,“惜才与七夕的帕子何干?与给他披大氅又何干?再说,往日你去何处都让安子睿跟着,可如今却总带着小许出门,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安川似是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完了完了,这可如何是好……”见他不言语,柳宸只当他是默认,神色焦虑,捶胸顿足,“我原以为你只是没遇到心动的姑娘而已,不成想能让你心动的竟不是姑娘……若是我爹知道此事,岂不是要打死我……”
强行克制着自己满腹纷杂的情绪,他疑惑问:“这是我的事,世伯打你作何?”
柳宸不假思索道:“咱俩自小穿一条裤子长大,我爹自然以为我勾引你了啊!”
他实在忍不住:“在你眼中,你爹便是如此肤浅之人吗?”
“不然呢?”柳宸突然紧张了起来,“对,他还有可能要打死你,这可怎么办啊……”
见他是当真慌了神,安川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怕什么,他那么大年纪,又打不过咱们。”
柳宸虽深以为然,忧心却不减半分:“那他不是还有你爹吗?他可比我爹能打。再说,老子打死儿子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咱们却不能大逆不道地下狠手啊。”
“若当真有那一日,我定然会护住你的,只不过……”安川平静道,“这件事你确定吗?是不是只是一场误会?”
柳宸亦犹豫道:“你自己都说不清楚,我又如何确定?不过,这些年你的确也没喜欢过什么姑娘啊。”
他淡然道:“可我也没喜欢过哪条汉子,要不然,我最先看上的人不该是你吗?”
柳宸觉得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这倒是,在你认识的这些个男人里,我可不就是最出色的嘛,可你却看上小许却不喜欢我,没这个天理啊。”
言罢,在安川嫌弃的目光中,他又琢磨了片刻,试探着问道:“难道是因为小许长得像个姑娘?”
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安川反问他道:“你觉得自己说的极有道理吗?”
“算了算了,这种风月之事哪有道理可言,”柳宸只好从长计议,“为今之计,还是要先确定你的心意。”
安川微凝了神色:“如何确定?”
“反其道而为之,”柳宸肯定道,“只要确定你不喜欢女子,那便只剩下这一个可能了。”
见他只是皱眉却并未出言反对,柳宸便趁热打铁地问道:“相亲如何?我去给你找几个姑娘,你喜欢什么模样的,云向容还是袁思思?”
“云向容?”他蹙眉,“与她何干?”
柳宸忽而得逞般笑了起来:“嘿,你终于承认喜欢过袁思思了!”
安川斜了他一眼:“袁姑娘已经过世多年,你还拿她说笑。”
柳宸解释道:“我也不是拿她说笑,只是你从小到大愿意亲近的姑娘便只有她一个,更何况她还是你的未婚妻子,若是她还在世,说不定你早就与她完婚了,咱们又何必在此犯愁。”
他默了片刻,似是要解释什么一般,道:“哪怕我已与她成婚,也只是奉父母命,不想让安家背上背信弃义的骂名而已,与她无关。”
柳宸脸上的愁容更浓了几重:“你若这么说,那就更不好办了。”
“如今云家的麻烦还没解决,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吧,”安川平静道,“左右情爱之事本没什么大不了的,是男是女都无妨。”
柳宸惊愕:“你这么想得开?”
“不然呢?”他反问,“是要我出家为僧还是以死明志?”
柳宸也是个见过世面的,听他这般说也看开了些:“倒也没有那般严重,咱们也不是没有见过断袖……”
只是,并非所有人都能如常看待此事,尤其是家中长辈,故而只能对周围身边人先瞒之骗之。
不过,这一瞒一骗可能便是一辈子,若是不连累旁人,那最苦的还不是本人吗。
一想到此处,柳宸便不由心疼,唉声叹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明日云家就交给你了。”
他觉得莫名,问:“那县令大人你呢?”
“我去打听一下月老庙,”柳宸一本正经道,“他可能把你忘了,或是一时糊涂牵错了线,我去提醒他老人家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