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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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壬奇的话甚有道理,许长恒也帮着劝安子睿道:“安大哥,他说得对,若是他们想要我死,我恐怕连方才那道门都迈不出去。”
安子睿终于有所松动,问她道:“那我们去找公子。”`
她方才从屋子里跑出来,就是不愿将事情闹大,自然拒绝道:“真的不必了,你看,我已经好多了。”
听她说话的确比方才有力了些,关心则乱的安子睿将信将疑地问道:“你真的好多了?”
她点了点头,笃定道:“真的,一场误会而已。”
“虽是如此,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瞧一瞧郎中。”见他们冷静下来,唐壬奇建议道,“你们在此稍候,我去请郎中过来。”
她连忙摇头:“真的不必了……”
但她的话还未说完,便听从屋中传出一个声音来:“唐壬奇,带许捕快去一趟医堂,让严郎中好好为他诊治,切不可怠慢。”
竟是云向迎不知何时醒了。
她知道自己方才腹痛不已是因着月事已至,故而如今最需要去的地方不是医馆而是茅厕,毕竟她虽然之前算到月事将至,便随身带了月带,可却还没来得及安置妥当,只怕再晚的话,单是看衣裳便会露馅儿。
方才因着腹痛,她走路都难,但此时的确已经好转许多,再也不能耽搁了。
可这些人,似乎都不愿意相信没有人要害她。
“当真不必了,我已经什么事都没有了,”说着,她挣开了安子睿的手,几步小跑着往茅厕的方向而去,“你们先聊,我去趟茅房……”
看她方才还要死要活,可此时却活蹦乱跳恨不得飞起的样子,被抛下的两人面面相觑。
等她从茅房出来的时候,被守在外面不远处的唐壬奇惊了一跳。
“无论如何,还是请许捕快随在下去一趟医堂吧,”他态度坚定道,“这是二爷的吩咐。”
她知道,云家的郎中自是医术高明的,只要一把脉,可能就会识破她是女子的事实,而她断然不敢冒这个险。
她摇头道:“我身子如何自己最清楚,但既然是二爷的吩咐,我也不会让阁下为难,自己向他解释便是。”
但唐壬奇却挡在了她的面前,道:“二爷已经又睡下了,更何况,他的吩咐从不会改变,这么做不仅是为了许捕快你自己好,也是云家要自证清白,免得与衙门再生出什么不必要的误会来。”
他这么说,便不再给她留半点余地。
无奈之下,她只好先答应下来:“好,我去便是。”
云家虽大,但医堂却是紧邻着二房院子,唐壬奇带着她左拐右绕,很快便到了。
这里的医堂几乎比城中普通的医馆还要气派,院子里晒着各式草药,里面的学徒至少有七八人,都在各自忙碌着,而正堂也不小,只是并未看见什么郎中,大半地方都做存放草药之用。
前院中央有个不大不小的石案,上面整齐地摆着笔墨纸砚,旁边坐着两个人。
一个手里端着晾晒草药的箩筐,看起来像是这医堂的学徒,只有十三四的年岁,而另一人是个女子,正低眉写着什么,她虽然是下人装束,但从其举止气质来看,却又不似一般的丫鬟奴婢。
听到了他们的脚步声,那个小学徒先是反应了过来,立刻站起身向唐壬奇施礼:“见过唐护卫。”
唐壬奇看了一眼那个正要放下笔墨站起的女子,客气道:“四娘又在帮他们写家书吧,不必起来,继续忙吧。”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唐壬奇对人如此和气地说话,不由得多看了那女子几眼。
虽然他是这般说的,但那女子还是站起来向他施礼:“多谢唐护卫体恤。”
她应有三十余岁的年纪,举止文雅声音也文静,而且字迹也着实娟秀悦目,是个既读过书也会识字写字的女子。
唐壬奇也不再多做停留,带着她穿过了前院与正堂,来到了幽静的后院。
院子里有几间厢房,隐约可听见里面有说话声,唐壬奇在院子中间站定,问了学徒才知道他们要找的严郎中并不在,便对她道:“二爷吩咐过,这里的每位郎中都堪称妙手回春,许捕快瞧着哪位顺眼便进去吧,在下先回去了,等诊断过后,自会有人送你回去的。”
顺眼?当真是奇怪,云向迎坚持让她来医堂,如今竟如此随便吗?
看着他果断转身的背影,她惊得目瞪口呆,过了半晌才回了神。
不过,既然他已经走了,那她是否进去就无所谓了吧。
她如此想着,正盘算着何时离开合适,却见一个学童走了过来,对她恭敬一拜后问道:“敢问官爷,可选好哪位郎中了吗?”
看来唐壬奇早有安排,想敷衍了事并没有那么简单,不过,只要他不在,总能寻个机会离开的。
她迟疑片刻,问那学童道:“有哪位郎中不在吗?”
学童细想了一下,回道:“贺郎中是大房的郎中,他去为大夫人诊脉了,还未回来。”
她原想找一个长时不归的郎中,故而能让她借口提前离开,此时听他提及大夫人,便问道:“大夫人可还好吗?”
“不清楚,除非大夫人自己同意,否则贺郎中是不能在其他人面前提及她的病情的。”那学童引着她去贺郎中坐诊的屋子走去,“不过,应该并没有大碍,不然贺郎中也不应瞒着。”
两人进了屋,指了指屋中窗边的一张椅子,学童请她坐下,道:“还请客人在此稍待片刻,这两日腹中不爽的人并不少,还请客人多饮些热水,以缓疼痛。”
随后,他告辞离开,留她一人等着。
小坐片刻后,她稍觉无趣,见手边的小桌子上放着一本书,便随手拿过来瞧了瞧。
没想到那并非是书,而是贺郎中的看诊记录。
“八月十五,酉时四刻,大夫人,下痢,疑误食巴豆,紫参汤三副”。
她忽而想起之前大夫人在宴席间曾离席过,原来她是突然坏腹,故而来了医堂,但是,原来她并非是一般的坏腹,而是有可能误食了巴豆。
可是,李锦合怎会轻易误食巴豆,这件事难道只是个意外吗?
正在她沉吟时,突然从对面传来了一阵说话声。
“公子怎么亲自过来了,老夫这就准备过去呢。”
“无妨,我方才去看望二哥,顺便就过来了,就不必再劳烦孔郎中再跑一趟了。”
“您客气了,那就请进吧。”
说话声渐渐小了,她从窗户微微探了头去瞧,只看见对面屋子的门口站着一个手拿大刀高头大马的男子,正是慕容嵩。
那过去看诊的人定然便是云渠了。
听说他来南和县名义上的目的便是来养病,看来除了他自己带来的那位江湖郎中之外,他在这里也是要按时看诊的。
虽然只朝外看了片刻,但慕容嵩似是立刻敏锐地发现了她,本就不善的目光立即掠过一丝凶煞,扬了嗓子问道:“那对面屋子里是什么人?”
这样看似随时会拔刀的人她自然不敢与他正面相撞,便连忙闪到了一旁,好在这医堂的学徒很快便现身向他解释道:“回大爷的话,里面是衙门的一位捕快,他身子不爽,是来等贺郎中的。”
慕容嵩也并未再多问,挥挥手让他走了。
外面突然多了一尊凶神,她便没有方才那般淡然,原想尽早离开,但念及等的时候太短,若是此时便回去怕是对云向迎不好交代,便打算再多留片刻。
不过,就在她算准时辰打算起身的时候,外面又传来了说话声。
“昨夜为酒宴验毒的是孔郎中与贺郎中,贺郎中去了大夫人处还未回来,孔郎中正在为渠公子诊脉,还请两位在院子里稍待片刻。”
说话的还是方才那个送她进来的学童,而回答他的则是她颇为熟悉的声音:“行,你先回去吧,我们在这儿等着便是。”
是陈中泽。
她连忙从窗户探头去看,果然见陈中泽与宋汐站在院子里。
既然宋汐也来了,应该是想问问他们有关月饼有毒的事情。不过,云家人果然对衙门的人并不客气,竟就这样让他们站在外面等,连个座椅都不给拿。
慕容嵩正冷冷地看着他们,目光不屑而冷漠。
她想了想,走到门口招呼他们道:“陈大哥,宋姑娘,进来坐吧。”
陈中泽在院子里找了个小方凳放在阴凉处,正用袖子擦干净后让宋汐坐下,见了她后亦既惊讶又欢喜,立刻小跑了过去:“你怎么在这里?”
她不敢告诉他自己腹痛,以免他们担心,便应付道:“可能是着了些风寒,没什么大碍。”
陈中泽竟然不信:“真的?这里可是云家的医堂,是云家的主子们看诊的地方,就连这里的下人生病也只能来求药不能问医,云家人向来看咱们衙门的人不顺眼,若你并无大碍,他们能让你来这里瞧病?”
她之前倒是没有想过这个道理,的确,哪怕自己当真有个三长两短,可左不过是个衙役,照理来说也不会得到如此待遇才是。
突然心念一闪,她默了一默后,才含糊道:“我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或许还误以为我是安捕头那个走失的兄弟吧……”
陈中泽将信将疑,刚要开口说什么,却忽然听到宋汐惊叫了一声。
两人连忙朝她看过去,竟见原本离她很远的慕容嵩竟一声不响地到了她的背后,而且还从后面环腰抱住了她。
被猛地惊了一跳的宋汐慌忙挣扎,但她如何能逃得出比她高大那么多的慕容嵩。
陈中泽神色一变,几个箭步便冲了过去,愤怒得瞬间红了眼眶:“混蛋,放开她!”
但他的手还未碰到慕容嵩,便被慕容嵩出其不意地猛抬一脚踢到了心口。
只见陈中泽整个人被踢到了几丈开外,“扑通”一声撞在了地上,浑身疼痛。
而慕容嵩从头至尾都没有看他一眼,他那双狂热的眼睛一直盯着宋汐,在踢了陈中泽一脚后已经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浑身发颤的宋汐一直挣扎,但却被慕容嵩反锁了双手,几乎动弹不得。
许长恒知道事情不妙,连忙对挣扎着要站起的陈中泽喊道:“快去叫人!”
随后,见慕容嵩欲抱着宋汐去贺郎中的屋子,她连忙拦在了他的前面,扬声喊道:“云渠公子,难道你要任由你们相国府的人在这里胡作非为吗?宋姑娘可是衙门的仵作,你们当真如此有恃无恐吗?”
虽然她也知道慕容嵩看起来并不顺服云渠,也知道若是他当真忌惮云渠便也不会在他正问诊时做出这等荒唐事,可如今,有可能阻止慕容嵩的人也只有他了。
还未听见里面的动静,陈中泽已经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又要扑向慕容嵩。
她瞪了他一眼,既怒又急:“你就是死了也打不过他,快去叫人啊!”
欲与慕容嵩拼命的陈中泽被她这一声怒吼所震惊,蓦地停了脚步。
迟疑了片刻后,他终于一咬牙,转身朝外而去。
院子里已经围了几个学童,她冲他们喊道:“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找二爷,若是相国府的人在你们家害了衙门的人,你们能担得起吗?!”
立刻有人转身跑了。
而此时,慕容嵩已经不慌不忙地抱着宋汐快到门口,而她也已经退无可退了。
就在这时,云渠终于从对面的屋子快步走了出来,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之后,他开口对慕容嵩道:“慕容叔叔,这里不是京城,不可胡来。”
听其言下之意,好色的慕容嵩一定在京城做过不少这样的事,故而他才会见怪不怪。
慕容嵩终于稍稍顿了顿脚步,但却连身子都没有转过去,十分冷静地盯着将自己堵在外面的许长恒,道:“公子既然生着病,便莫要再胡乱操心,听说南和县衙门的这个女仵作也是青楼出身,不是什么稀罕的良家女子,没有人会在乎,更不会牵扯朝堂,公子着实多虑了。”
他的骨子里似藏着一种近乎自然的凶狠,虽只是不动声色地冷漠看着她,便足以让她心中生寒。
她知道他是在警告自己立刻让开,也明白自己此时怕得厉害,可是,她更清楚此时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让开。
宋汐的脸色已经惨白得不见一丝血色,生不如死地闭上了双眼,许长恒知道,若是自己有丝毫退缩,她便会被毁了。
忽然,她从他的眼底捕捉到一丝不耐,果然,他忽地一抬脚,毫不犹豫地踢向了自己。
只觉得心口一阵惨痛,她觉得自己猛地朝后飞去,恍惚间,听到了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急切地喊:“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