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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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左的污言秽语还未说完,安子睿抬脚便将他踢飞了出去:“王班头,你竟连我都敢调戏吗?”
王大左被他这一脚踢得嗷嗷直叫,立刻醒了酒,支吾地惊愕问道:“你怎地在这里?”
“不仅我在这里,”安子睿冷冷地看着他,“我家公子也在,王捕头,你来这里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调戏良家妇女也是有违大周律法的吗?”
“老子……不是,我这怎算是有违律法呢?”王大左从地上狼狈地爬了起来,辩解道,“这梁春本就是青楼出来的,又不是黄花大闺女让人碰不得,更何况这次还是她自己先行挑逗于我的……”
“行了,这些腌臜话难道王班头打算说给我家公子听吗?”安子睿断然打断了他的话,提醒他道,“他可不是柳县令。”
王大左素日里对安川最为忌惮,此时断然也不敢放肆,只能自认倒霉,问他道:“那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安子睿哼了一声:“要不然,你自个儿进去问问我家公子?”
王大左立刻失了好奇心,忙不迭摆手道:“就不麻烦了,我这就走,这就走……”
“王班头慢走,”看着他转身,安子睿扬声道,“这里住的都是清白良善人家,王班头都一大把年纪了,大晚上的来砸门着实不妥,若是传了出去,旁人只会以为咱们衙门仗势欺人,以后这里王班头还是少来为妙,免得不知什么时候又惊扰了我家公子的清闲。”
若在往常,王大左定然不敢与他顶嘴,但许是因着喝了酒又受了气,本要离开的他忽然壮起了胆子,又转回了身,梗着脖子不服气地道:“安捕快这话说得没理,原本就是那贱人在衙门口勾引我,我不过是来赴她的约而已,如何就不应该了?更何况,她又并非什么贞洁烈女,在花茶坊的时候就被我睡过了,有什么好装的?怎么了,难道就只能你们主仆两个在这里寻欢作乐,旁人过来就是有违大周律法吗?这是哪里的道理,改日我倒是要找柳县令说道说道……”
似是破罐子破摔一般,他一鼓作气地将肚子里的埋怨都嚷了出来,但话还没说完,便又戛然而止,因为他瞧见安川的身影从月光下朝自己越来越近了。
安子睿忍了怒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王班头还请慎言。”
王大左也渐渐地没了底气,不敢再吭声,向后退的脚步也慌乱起来,就在安川离院门只有几步之遥时猛地转身跑了。
安川吩咐安子睿道:“让他莫要在外面胡言乱语。”
安子睿应下,抬脚追了出去,但没走两步就又停了下来,一脸疑惑地回头问:“公子,不让他胡说什么?”
安川一蹙眉,反问他道:“你觉得呢?”
安子睿细细回想了一番,试探着问:“咱们主仆两个在这里寻欢作乐?”
他思来想去,方才王大左所言,也只有这句话是事关他们的。
见他神情肯定,安子睿反而觉得难以置信:“可公子以往不是并不在乎这些他人妄言吗?”
安川虽并未回答他,但安子睿只看他一眼,便知道自己又多嘴了,连忙应下又继续追了过去。
毕竟即便公子不在乎,可这件事却关乎梁家母女三人的清誉名声。
等他们都消失在了夜色中,他才微微侧头,看了一眼院中。
梁母与梁冬正将刚端出来的月饼往屋子里收拾,应该是打算打包起来让他们带走,而此时原本坐满了人的桌子旁如今只有许长恒与梁春两个人了。
看他们似是在说话,安川并未打扰,又转过了身。
见他并未有再回来的意思,许长恒便开门见山地问梁春道:“梁姑娘,如今有安捕头做靠山,王班头以后应该不会再随意过来打扰你们了,你可以安心了。但是,这样的手段,还请姑娘以后莫要再用了。”
梁春蓦地一怔,随即便明白过来她已经看穿了自己的算计,只得承认道:“原来官爷已经看出来了。”
自从她从良以后,家里便断断续续地有男人找上门,虽然她将人赶跑过,何姐也帮过忙,可却仍断不了那些人的龌龊心思,尤其是王大左。
他既是衙门的班头,又是柳县令的近亲,虽然何姐能骂走他,可他却并没有什么可忌惮的,但凡喝醉了便会来敲门,嘴里不断嚷着些难以入耳的污言秽语,她即便自己能受得住,也不愿让娘亲与妹妹跟着她受这等罪。
无奈之下,她想到了一个主意,便是找到王大左忌怕之人做倚靠,而整个南和县都知道,连柳县令都无可奈何的王大左在衙门最害怕的人便是安川。
故而,她以要谢恩为借口请他们到家里来用膳,若是他们同意,而王大左有恰好过来闹事,他们必定会出手相助,王大左若是忌惮安川,以后自然会收敛些。
但她知道,想请安川过来何其艰难,她平时是连一个字都不敢与他说的。
“为了求个清净,我豁了出去,一看见安捕头就请他来家里作客,他虽每次都不同意,但态度也还算客气,我的胆子便也愈发大了起来,总是想法子换个说辞。”梁春如实道,“我原想着,若是安捕头同意来我家一趟,那许捕快定然也不会推辞,可这一次,我心血来潮,一时兴起谎称许捕快已经答应来作客,没想到安捕头竟也同意了。”
想要自己的计划顺利进行,请来安川自然是最为重要的一环,但若是只有他们去而王大左未曾露面,那一切都只是徒劳。
许长恒沉吟道:“所以,方才王大左所言并不尽是撒谎,你特意在衙门外停留,不仅是为了等我,也是为了等他,对吗?”
梁春面露羞愧,点了点头。
她叹声道:“你这么做,实在不妥,王大左他并非善类,你对他冷言冷语他尚不在乎,若你态度暧昧,他更会不依不饶。”
“我也没有其他的法子,只能赌一把。”梁春苦涩道,“若是他再这般纠缠下去,我们在这里根本待不下去,阿娘甚至已经考虑离开了,可这院子是江姐姐送给我们的,我们自然卖不得,到了别处便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买不起,我实在不愿她们再受颠簸流离之苦了。”
她问道:“难道你没有想过,直接告诉我们实情吗?”
梁春愣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若非借着娘亲与妹妹的感念之情,我甚至连与安捕头说句话都不敢,又怎敢直接请你们帮忙?”
许长恒也不愿太过苛责于她,毕竟她虽然用了些心计,却也是为了保护家人被迫为之,又没有伤害到旁人:“王班头那边,我自会帮你留意的,若是以后需要帮忙,还请梁姑娘直言。”
说着,她将目光投向仍然孤身一人站在院子门口的安川,道:“毕竟,不是任何人都甘愿被人利用,有时你这么做反而会适得其反。”
梁春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惊讶问道:“难道安捕头也知道了?”
“我能看得出来的事情,自然也瞒不过他。”她微一颔首,安抚梁春道,“不过,既然安捕头并未挑明,便是答应出手相助,但以后莫要再这般折腾了。”
若她的猜测没有错,安川的确也已经知道了,否则此时也不会站在那里既不走也不来。
梁母与梁冬拿了装好的月饼过来,请他们带到衙门去:“都是些自家做的,还请官爷不要嫌弃。”
她笑着接过,只当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道了谢后,与安川一同出了门。
她们似是将所有月饼都装了起来,抱着竟还有些沉重。
但刚一出门,安川便默然伸手,将布袋子拎在了自己的手中,让她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
不过,出门在外,断然没有让捕头替自己拿东西的道理,她有些忐忑地问道:“安捕头,还是属下来吧。”
安川没有将东西给她,而是问道:“近日王大左可还曾找过你的麻烦?”
“倒也没有。”她如实回道,“不过,壮班的张初三因为护过我几次,被他刁难了许多回。”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向前走,但不知不觉中,竟渐渐齐肩了。
月光皎洁,人影成双,四下隐隐传来欢声笑语,时刻提醒着凡尘今晚是阖家团圆的好时辰。
偶然低头,她瞧见地上的一双人影似如胶似漆般依偎在一处,没来由地,心头莫名一动。
正当她还未来得及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时,安子睿从对面小跑了过来:“公子,搞定了。”
话还未说完,他便瞧见了安川怀中的布袋子,一边伸手接过,一边颇有些不满地瞥了她一眼,似是在埋怨她不该让他家公子受累,不过并未将那些怨言说出口。
安川微一颔首:“回去将马牵来。”
刚刚才过来的安子睿一怔:“马?这么晚了,公子要马做什么?”
许长恒也是一脸疑惑。
“云府今晚有中秋宴,”安川平静道,“去看看热闹。”
她早就听说过,云府要在这个月圆夜为云渠公子接风洗尘,特意请了县城中不少的达官权贵,县衙也收到了他们的请帖,但因着柳宸今日并不在南和县,而他也一直没有要去云府的意思,故而她险些忘了这件事。
惊讶的人不止是她,安子睿亦讶然:“这么晚去云府?”
“好戏总是在最后才有趣。”安川面色不动,吩咐道,“在门口等着。”
看来云家的中秋宴也不止接风洗尘这般简单,若是他想去凑个热闹倒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她没有想到安川竟也打算带自己一道过去。
从安子睿的手中接过马缰绳后,安川便以一个眼神示意他不必跟从,随后又瞥了一眼打算跟着安子睿回衙门的她:“走吧。”
说着,他利落地踏着马鞍上了马。
虽然云向迎说过,若是衙门有事要登他云家的门,那便必须要她过去,这次也是一样,可她原以为,既然安川亲自去云府,便应该不打算惯着他,故而以为安川不会带她去云家。
她迟疑道:“云府的晚宴,属下去不太方便吧?”
安川还未开口,安子睿便皱眉提醒她道:“公子让你去你便去,问什么废话。”
倒是这个道理,上头既有吩咐,她的质疑的确是没用的废话。
她不再说话,做好了追着马跑的准备,却不妨安川突然拍了拍他的身后,道:“上来。”
她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是何意。
安子睿亦十分惊讶,但还是提醒她道:“我家公子让你上马去,难道你还想跑半个城吗?”
她受宠若惊,有些退缩地道:“这马瞧着挺瘦,只怕容不下两个人,属下还是跑着去吧……”
一默之后,安川淡然道:“你想跑,我却不愿等,上来。”
安子睿推了她一把,低声道:“公子的吩咐你也敢说不,还不快去。”
她只好勉为其难地走了过去,手忙脚乱地爬上了马鞍,在他的后面坐定。
马蹄声起,一个颠簸,她的身子一歪,双手立刻不由自主地抱住了他的腰。
虽然只有一刹那,但她明显感觉到了他的身子一僵,赶紧回过神来,松开了他的腰,伸手抓住了马鞍两侧。
马蹄声起,踏碎了地上的月光,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