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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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自己在肃岭县那么久,只知道这七月山有溪流不假,却从未听说过这里还有什么瀑布,许长恒十分纳闷,但没走多久,她便知道原因了。
因为即便后山这里有瀑布,也是没有什么人敢去的,就连她自己,也是想过要放弃的。
安川带她来的地方,并非路太难走,而是根本没有路,几乎是蚕丛鸟道,处处惊险陡峭。
好在脚下的山石也大多长着草,并不算太滑,而且这里的树多,她能借着两旁的树往下挪,但在她前面的安川却在这里如履平地一般毫不吃力。
见她走得很是艰难,他回头,看着正抱着一棵树小心往下挪脚的她,问道:“这山路的确难走,不然,你先回去?”
路虽难走,但她也想看瀑布,便摇头道:“无妨,属下能过去。”
见她坚持,他也不再说什么,又继续抬脚向前。
小心翼翼又胆战心惊地走了很久后,她似是隐隐听到了水声,心里甚为欢喜。
安川已经走下了那段山坡,正站在下面的山崖边上举目远望:“就在前面。”
看来他已经看到瀑布了,她虽然也着急去瞧一眼,但奈何胆子小,只能继续如履薄冰地往下走,在快要到山坡下面的时候,即便她已经足够小心,却还是猝不及防地被脚下的一条藤蔓给绊了一下,身子蓦地往前面的悬崖扑去。
就在她的上半身就要朝着悬崖倒去的时候,一双有力的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并且将她的整个身子都拎了起来。
然后,她发现自己稳稳地坐到了地上。
虽然惊魂未定,但她的眼前却蓦地一亮,不由惊呼:“真的有瀑布!”
不远处,一条瀑布从山顶飞流而下,很是壮观。
站在她旁边的安川见她脸上尽是惊喜,似是全然忘了方才的惊险,不由无奈,道:“若是你再如此大意,看见的只怕不是瀑布,而是黄泉了。”
自然没有忘记方才的事,她心有余悸地长长舒了一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又颇为小心地向后退了两步,离悬崖边远了些后,才对他施了一礼,感激道:“多谢安捕头出手相救。”
“虽说这一趟是我提出来的,但若是你真的死在这里,我可不会赔钱。”他平静地道,“走吧。”
明明瞧着那瀑布已经离他们不远,但走起来却是不近。
他们又下了一段山坡后,虽然离瀑布又近了些,可若要近前去,还是得继续向前走一段。
突然,安川站在山崖边上朝着瀑布看了一眼,道:“有人。”
她并未瞧见什么人,便又向前走了几步,果然看见一个人影站在瀑布最下面的溪流源头旁,而且是个女子。
瀑布飞流咆哮而下,水珠四溅,她就站在云漫雾绕中,看似渺小,却又醒目。
这里如此隐蔽又陡峭,一个女子是如何过来的?
许长恒很是好奇,正在这时,她看见离那女子不远的地方,又出现了两个人影,一大一小,是一个男子带着一个孩子。
那小孩子挣脱了男子的手朝依然面对溪流的女子跑了过去,似乎因着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女子转过了身去,片刻后,她伸开臂膀准备迎接那个孩子。
但是,不知因着何故,那个小孩子却突然中途转变了方向,反而朝离她远些的一个地方跑了过去。
许长恒看得十分清楚,那孩子大概是想去玩水,毕竟他是朝着溪流的方向而去的,可是,若是他一个不小心跌了下去,便定会被湍急的溪流给冲下去。
思及此处,她不由惊呼一声:“不好,有危险。”
随即,她觉得身边似有一阵风掠了过去。
原本已经转过身要往前走的安川踮起脚尖,身形一闪,踩着山石树木,已经朝那孩子掠去了。
而那边,那女子与男子也发现了变故。
原本蹲着的女子蓦地起身,想朝孩子而去,但许是因着太过着急,她的脚下向下一滑,整个身子反而倏地朝后倒去。
那个男子原本是朝着孩子的方向而去的,可他发现了女子突生意外,几乎毫不犹豫地转了方向便朝她跑了过去。
他定然也会些轻功,脚下并不慢,但就在他将手朝她伸过去的时候,那女子虽然还是有一只脚碰到了身后的水面,可她还是腰肢一转,又重新站稳了脚跟,并未碰他的手,随即身形飞快地朝那孩子掠去,一看也是有功夫在身上的。
而这时,那孩子已经奔到了溪流边,正打算探身过去。
刚刚飞掠过去的安川及时赶到,一伸手,抱着他的腰连连退后几步。
终于化险为夷,女子奔了过去,紧紧地将孩子抱在了怀里。
站在不远处目睹一切的许长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随即抬脚,向瀑布的方向而去。
等她艰难地赶到的时候,才发现在那里的三个人,她竟认识。
女子便是云家的大夫人李锦合,小孩子是云家长孙云念清,而那个男子是云家七哥陆寒。
她很是意外,不是因为惊讶在这里也能遇到云家的人,而是她原本以为他们是一家三口。
方才,那个男子原本是要去救孩子的,可在如此危急的时候,他不仅还在留意那个女子,而且在意识到她可能有危险时毫不迟疑地选择先救她,足见他对她感情至深,若他们是夫妻,倒也能让人理解,但实际上,他们并不是。
陆寒虽是云府远亲,在云府的地位也比其他下人要高些,但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护院,与李锦合母子只是主仆关系而已。虽说无论救哪一个,护主都该是他的本分,可是,若要在云家的大夫人与长孙之间择一而救的话,毫无疑问,他本应该先护着云念清的性命,因为他才是云家的血脉,是云家未来的当家人。
虽说若是李锦合出了什么意外,他必定也难辞其咎,可倘若云念清出了事,只怕他万死都难抵其罪,孰重孰轻,他不可能不清楚。更何况,李锦合也会些功夫,而云念清还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而已。
情急之下见真章,唯一的解释,便是在他的心中,云家长房长孙的性命也不及李锦合的安危要紧。
而此时,陆寒不远不近地站在李锦合母子身后,神色冷肃如常,看着旁人的目光充满了敌意与警惕,倒像是又尽了自己的本分。
“听安捕头说,他是听见许捕快的呼救声才赶过来的,”见她过来,李锦合牵着云念清的小手走了过来,对她盈盈施了一礼,已然全然不见了方才的飒爽利落,一言一行都透着安静贤淑,“今日多谢两位了,若非恰好遇到你们,只怕清儿此时已经落水了。”
“孩儿不会的,我留着心呢,”替自己辩解了两句后,云念清松开了李锦合的手,笑呵呵地朝她跑了过来,扬起小脸儿对她道,“捕快姐姐,原来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虽然那张小脸笑得既天真无邪又真情实意,但她只觉得自己的整张脸都黑了。
这孩子,答应自己的话竟全然忘了。
上次还没有其他人听见,可此时,连安川都在旁边呢。
一眼便看出了她的不悦,李锦合低声斥责自己的儿子道:“清儿,你又胡说,还不赶紧向这位官爷道歉。”
“可是,”云念清转过头,不知自己错在了何处,一脸困惑地问她,“叔父说,如果我愿意,便可以这么喊捕快姐姐啊。”
云向迎?真是会教坏小孩子。
她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站在身边的安川。
站在不远处的他似是并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一双眼睛只是瞧着眼前的瀑布,神色未动。
瀑布直泻而下声势浩大,时而有水珠会飞溅过来,水落的声音轰响,她想,他可能并未听见他们说话。
“叔父的话也并非都是对的。”李锦合蹲下了身子,耐心地对云念清解释道,“这位官爷与你一般,是个男子汉,并非女子,你便不能喊他姐姐。”
“是吗?捕快姐姐也是这么说的,”仍是一脸疑惑,云念清煞有其事地道,“可是,孩儿看着她倒是和娘亲一样,都是女子呢。”
他的声音稚嫩又好听,可落在许长恒的耳朵里,简直犹如刺心的魔咒。
李锦合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放低了声音对他道:“旁人是男是女,很多时候并非是能仅凭样貌便能瞧出来的,更何况这世间只有男子才能做官爷,明白了吗?你瞧,你方才说错了话,这位官爷可是都生气了。”
不知她的哪句话让他改变了主意,云念清终是转过了头来,对她一拱手,认认真真地致歉道:“捕快哥哥,是清儿弄错了,这就向你赔不是。”
见他终于改了口,许长恒登时松了口气,但既有前车之鉴,她不敢大意,便蹲下了身,认真问他道:“上次你可是也知错了。”
对方年纪虽小,却是个聪明的,很快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解释道:“清儿是答应过不再叫你姐姐,可叔父他说,只要我愿意,莫说唤你姐姐,哪怕是唤你叔母也未尝不可的。但清儿觉得,叔母着实没有姐姐好听,故而便又擅做决定改了回来,这确是清儿的话。”
“莫说唤你姐姐,哪怕是唤你叔母也未尝不可的。”
她听了,只觉得脑子里轰地一声,顿时一片混乱。
“我家二爷待清儿总是百依百顺,什么都是由着他来,”颇有些尴尬地,李锦合在旁边解释道,“还望官爷莫怪。”
故而,云向迎这话,只是因着太过骄纵小孩子了?
定是如此了,不然还有何故?
她默默地接受了这个解释,决定再施一个苦肉计,对云念清轻声道:“你娘亲说得对,你叔父的话并非全都是对的,若是被旁人听到你这般唤我,他们会笑话我的,那我在衙门便待不下去了,以后莫要再如此了,可好?”
听到她这么说,云念清忙不迭地点头,答应道:“清儿懂了,以后定然不会再胡乱唤人了,多谢捕快哥哥的救命之恩。”
她摇头,目光看向了安川,道:“我什么都没做,真正救你的人在那里。”
云念清也看了他的背影一眼,道:“娘亲说,你们都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后清儿定会报恩的。”
许是因着母亲识理大气的缘故,云家的这个长房长孙,瞧着竟是个不错的孩子。
她站起身来,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出于礼貌地问李锦合道:“大夫人,你们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