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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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着云向迎的意思,他的嫂嫂,也就是云家大房夫人本是来七月山拜佛的,而他今日无事,便也一道过来了。
只是,刚到山脚下的时候,看起来似是要下雨,他行动不便,便没有上山,让其他人护送他们母子二人上去了,而他则打算在山下等他们回来。
但云家大夫人说,她家原在这山脚下的村子里有个院子,可以暂时歇脚,若是下雨也能避一避,故而他们便过来了。
许长恒听得有些糊涂,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院子不该与云向容有关吗,怎么又扯到了云家大房夫人身上了。
难道说,安捕头在这里的故人并非云家的大小姐,而是云家的大夫人?
还真是……一言难尽。
她不由想起自己与安川在花茶坊初遇的那一晚,听陆寒当时的意思,安川那时很可能正是因为去了云家大房才受了伤。
如此一来,似乎对上了吗?
她心里暗自琢磨着,觉得此事扑朔迷离得很。
“原来如此。”她佯作明白,恍然大悟道,“在下还以为云二爷竟在此处买了宅子呢。”
“这种地方,”他似是觉得她的话很有趣,微然笑道,“怎会有人出钱来买。”
是啊,但偏偏还真的有人买了。
“是啊。”她认同道,“在下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云大夫人家怎会在这里有个院子?”
“这个村子是她的老家,似乎祖坟也在附近,等从七月山下来后,她还要去祖坟拜祭。”云向迎温言道,“我家嫂嫂是在这里长大的,后来李家做生意渐渐有了起色,他们便搬走了,这里算是老宅。”
她了然,难怪这里会没有人住。
不过,既然云大夫人会让他来这里避雨,便说明她一直都没有忘记这里,难道当初自己几年前遇到的当真人不是云向容,而是她?
毕竟,听说她也是学过武的人,而且还与云向容同出一门。
正在她觉得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时,又听他问道:“不知许捕快何时回去?”
她默了一默,老实道:“这要看安捕头是怎么安排的。”
他理解地点点头:“那你们近日住在何处?”
她如实道:“暂时在一家客栈落脚。”
她本以为他只是随口一问,却不想他竟道:“不知你们下榻在哪家客栈,若是不错,我今晚也住那里。”
虽然听起来也没什么问题,毕竟云家二爷在肃岭县也是个外地人,若是在本地没有落脚的地方,自然也是要住客栈的,但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妥,也不敢在没有征得安川意见轻易透露客栈的位置,只能道:“那家客栈昨日便已经客满了,有个戏班子在那里入住,只怕今日也没有空房。”
“是吗?”他并不觉得意外,却继续问她道,“不知是哪家戏班子,竟将一间客栈都住满了?”
只当他是在与自己闲话,她答道:“想必云二爷也听说过,是梨花班。”
“梨花班?”思量了片刻后,他道,“这么说来,许捕快是住在李家附近的客栈了?”
她蓦地一惊:“云二爷为何这么说?”
他不但听说过梨花班,而且竟还知道他们住在李家附近,难道这种离南和县这么远的闲事云家也要管吗?
他理所当然地道:“这两日梨花班在为李家新添的孙子做满月,他们必定住在李家附近,不是吗?”
“的确如此。”她忍不住问道,“难道云二爷对梨花班也感兴趣吗?”
“我对梨花班并没什么兴趣,”他轻轻摇了摇头,道,“不过,那李家便是我家嫂嫂的娘家。”
她更是震惊。
这么说来,云大夫人竟然是李家的大小姐?那个在传言中不顾李家颜面而与男子私奔并且多年不曾回家省亲的李家大小姐?
也对,她记得,云大夫人的确姓李,名叫锦合,而且……
而且,在他们刚到肃岭县的时候,安川曾经说李家新添子嗣乃是大喜事,还问过她有关李家大小姐的事情。
甚至,他还说过一句话:“这一次,她一定会回来的。”
那时她虽然觉得他的那句话甚为奇怪,但因着没怎么听清楚,又一心惦记着找穆松的事情,故而并未放在心上,可如今想想,倒是应景得很。
原来那时他并非因为李家与穆家争抢梨花班才随口问及李家大小姐的事情,而是他真正关心的便是她,而非穆家。
所以,他是为了她才买下这个院子的吗?
这样说来,倒是极有可能。
李家要卖老宅,而远在南和县并与家中早就断了联系的李锦合并不知情,但她自小是在这里长大的,定然舍不得这里,而他为了不让她失望,所以才特意从李家的手中买下了这里。
原来,他说的那个故人,真的不是云向容,而是李锦合。
这里很可能还藏着他与她之间的回忆,而且自己救下的那人,可能真的就是李锦合。
难道李锦合曾经与之私奔的男子便是他吗?!
这,也忒乱了些。
只怕话本都不敢这么写。
倘若云向容知道她的心上人其实喜欢的是她家嫂嫂,以她的性子,只怕会翻了天。
可是,若当真如此,那安川与李锦合将他们之间的往事藏得也太深了些,整个南和县竟然没有一点有关他们过往的传闻。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而且,为何肃岭县的百姓说李家大小姐是与人私奔的,而南和县却没有人提过这件事?
见她一时出神,云向迎似是能看穿她的心思一般,道:“看许捕快的样子,应该是虽然听说过李家大小姐,但却不知道她就是我家嫂嫂了。”
事实的确如此,她讪讪一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云二爷。”
“若是旁人说这句话,我可能不信。但是,”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眸光似有深意,“许捕快这么说,我不仅相信,而且还希望你也真的相信。”
相信什么?
她方才不过随口奉承,没想到他竟会回这么多,故而又回想了片刻才回忆起自己方才说了什么。
相信什么都瞒不过他吗?
他这话说得很认真,又有些莫名其妙,她有些迷茫地看向了他。
云向迎也正瞧着她,他唇角含笑,双眸清澈又深邃,这神情……
甚是古怪。
他的目光就像是能看穿这世间的所有伪装一般,在提醒她莫要欺他。
可是,她也没说什么啊。
在他说这句话前,她说了什么来着……
她觉得他的目光杀死了她的清醒,让她一时间只觉得自己骗了他。
“其实,许捕快也不必如此惊慌。”见她刻意避开了自己的目光,云向迎又温然开口道,“嫂嫂的事情,我很清楚。她在肃岭县名声如何,我也知道。其实,她并没有什么错。当年,我兄长迎娶她回家的时候,是要明媒正娶将她用八抬大轿迎回云府的,可是,不知为何,她父亲始终不同意这门婚事。后来,万般无奈之下,兄长便在寺明州府寻了一户姓李的人家,让她暂居在那里,并从那里将她给娶回了家,故而南和县的人都以为她的娘家其实是在寺明州府。”
原来是这样。
所以,在肃岭县,人人都说她是与人私奔而走的,而在南和县,却没有人这么说过,因为没有人知道她便是肃岭县李家那个名声尽毁的大小姐。
云府的女子,倒都不寻常。
但李锦合的过往定然比他方才说的更曲折,很可能还有安川。
她试探着问道:“那这次,云大夫人是因为她妹妹喜得贵子而回来的吗?”
这毕竟是云家的家事,她本不该打听,但不知为何,她很想知道有关李锦合的事情。
也许是想证实自己当年救下的女子是不是她,也许是因为纯属好奇。
当然,也有可能是为了自家的捕头。
若是李锦合才是他与云府水火不容的真正原因,那她以后自然要在他面前尽量不要提及李锦合,免得惹火上身。
“我的确有此意,当年嫂嫂嫁入我家时,并无亲人相送,也算受了委屈,如今,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兄长他也已经走了许久了,我想,这个结也该解了。若她能与家人重聚,无论于她还是清儿,都是好事。”他有些无奈地道,“不过,嫂嫂她当年许是被家人伤得太深,如今还未下定决心,但我想,她会想通的。”
所以,这次李锦合带着儿子来肃岭县,其实并非为了回家出席她外甥的满月席,但云向迎却有这个打算,而且很可能已经说服了她。
在南和县百姓口中奸邪狡诈的云家二爷,对自家亲人倒是思虑周全。
“这样啊。”她颔首,道,“难怪云二夫人今日才回来,原来是担心若是她昨日回来会打乱李家的满月席。”
“的确如此。”他颇为赞许地对她道,“许捕快果然洞察入微。”
他将话说得很真诚,但莫名地,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她听他接着问道:“我一直对许捕快颇为赏识,不知之前的那件事,许捕快考虑得如何了?”
那件事,自然是指让她离开衙门去云府的事。
原来他每一次刻意夸人,都是为了挖墙脚。
她能做的,只有再一次婉言拒绝:“在下无能又无才,怕是会辱没了云府的名声。”
并不以她毫不迟疑的婉拒而恼火,他温和道:“许捕快虽然刚去衙门不久,但你在那里的作为我却也是听过的,据说,杀害秦氏的凶手也是因你找到的证据而定下的,不是吗?”
她谦逊道:“云二夫人的案子尚未找到真凶,一切还不能下定论,而且,就算案子破了,也并非在下一人的功劳,毕竟像这样事关重大的人命案子,不是在下一人便能解决的。”
“无论如何,许捕快在衙门的能力也算有目共睹,可为何你偏要称自己到了云府后会辱没了云家的名声呢?”他的语气虽然依然平和,但态度却似是更强硬了,“难道是因为,我这个云家的家主比不上衙门的捕班捕头吗?”
这个问题,简直是索命题。
既不能得罪云家,更不敢得罪安川,她的回答,必须要完美。
“这个,”她迟疑着,紧张道,“所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在下之前也在大户人家做过事情,但每一次都是平淡无奇无所作为,甚至在下之前在衙门的壮班当差时,也是屡屡犯错,而去了衙门的捕班后,则犹如新生一般,想来便是这个道理。”
“原来许捕快不肯离开衙门,并非因为惦记安捕头,而是因为那里有捕班。”云向迎似是接受了她的这个解释,问她道,“那你觉得,安捕头此人如何?”
这个问题,也是棘手。
她打算装傻:“安捕头是在下的顶头上司,自然好得很。”
“那若他不是呢?”似是早就料到了她会这般含糊,他紧追不舍道,“此时此地,也没有衙门的人在,若是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并非是你的上司,你觉得他为人如何?”
她实在不明白,为何他偏要这般逼问自己,难道是想借此判断自己有没有可能离开衙门吗?
她不由想起之前听吴映雪说过,云府看上的人或东西没有得不到的,他们会不择手段,若是一次得不到,那就不择手段地再来一次,直到到手为止。
所以,难道云二爷想让自己去云府替他效命是认真的吗?
她之前以为,他只是出于客气随口说说而已。
可如今看来,大概他真有此意。
麻烦了。
她想,自己这次摊上大麻烦了。
虽然表面还算镇定,但她心里很慌,以至于忘了云向迎还在等着自己的回答,直到他又唤了自己一下:“许捕快?”
她蓦地回了神,晃神片刻才想起他方才问了什么。
没错,他问她若是安川不是自己的顶头上司,那她会觉得他为人如何。
她下意识地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心里有些逃避,也顾不得考虑怎么说才会不得罪云向迎,只管含糊道:“若安捕头不是捕头,我也并非捕班的衙役,那我连碰到他的机会都没有,又怎知他为人如何。”
她答得并不客气,而且还透着几分不耐烦,但云向迎却似乎并不以为杵,他默了一默后,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外面有人道:“二爷,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