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暗潮涌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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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台里其它许多节目采访制作部门不大一样，广告中心没有在瀚江电视大楼里面办公，而是在大楼旁边的附楼一楼，这样就方便广告公司的业务员和广告客户来联系工作、沟通业务。那个时候电视台是多么牛的单位啊，党和政府的重要新闻舆论阵地、需要重点保护的地方。电视大楼门口都有武警战士站岗，进大楼都要出示工作证或者是到接待室开进门条，对台外面的人来说比较麻烦。

上午一上班，广告中心的气氛感觉就和以往不大一样。一到八点半钟上班时间，所有的员工基本上都来了，办公室也很是热闹，这在平时可是难得一见的情景。在电视台，一般有两个部门是最不好管理的，平时难得见到人不说，看见了也总是一副态度散漫、稀稀拉拉的样子，一个是文艺中心、另一个就是广告中心。不过也有例外，一到关键时刻，大家都还是蛮当回事的。

上午的科组长以上的干部会在广告中心的会议室里进行，一起十七八个人也刚刚好。因为是开座谈会，大家基本上就是围成了一圈，主次的座位也不是太明显，只是他和几位主任坐在了一起，这也是贾振坤想要的安排。他不大喜欢一开会就搞成那种在主席台上领导坐成一排、下面则是一大片员工那样的布置。在新闻中心几年都是这样的，他觉得应该形成一种“有事大家商量着办”的氛围，而不要搞成“一开会就是领导要做指示”的印象。

人一到齐，主任朱一先就抛出了他的开场白。

“大家可能都已经知道了啊，昨天台长办公会已经进行了分工，以后就是贾台代表台里分管我们广告中心的工作了。先，我提议，欢迎贾台来分管和指导我们广告中心的工作！”说完带头鼓起掌来，参加会议的其它人也立即鼓掌欢迎，掌声还颇为热烈。贾振坤也鼓掌回应，并起身略微弯腰以表示谢意。

“昨天台长办公会一分工，今天上午贾台就来到了我们广告中心调研，说明对我们广告中心的工作很重视。这几年、应该说我们广告中心的各位同仁还是做了大量的工作的，也取得了一些成绩。但是，和我们的兄弟台相比、和台领导对我们的要求还是有一定差距的。今天贾台就是来听取各位的意见和建议的，希望大家畅所欲言，不要有什么顾虑，这样也有利于我们今后的工作。我先就说这些，下面请贾台给我们讲话！”说完又带头鼓起掌来。

“刚才朱主任已经说了，今后我就要和大家一起工作了。我今天来呢，主要就是来听取大家的意见和建议的，大家有什么就说什么。现在既然台里面下了决心，台领导又重新进行了分工，说明就是要对广告中心的工作进行调整、进行改革。所以我们的重点就是下一步怎么改的问题、怎么样才能提高我们广告创收的问题。各位都是广告中心的老人了，又都是这方面的行家，我相信大家都是有想法的。我的任务就是怎么去提炼各位的想法，台里要求广告中心尽快拿出方案，报台里批准后马上开始实施。时间不等人啊，现在已经是八月底了，很快今年的前三个季度就要过去了，任务很重、压力很大啊！”

贾振坤在说，其实广告中心的这些主任们、科组长也都在想。以前也说过好多次，看来这回台里面真的是要下决心了。他的话实际上说得也很明白，肯定是要改，重点只是怎么改的问题。对于贾振坤，大家都还是比较了解的，在台里面那是很有名的，关键是干了几件在省里甚至是在全国同行里面都很有影响的事。他是一个干事的人，这次肯定是会有一些大的动作的。

“我先来谈几点想法。”业务一科科长的陶军在广告中心工作多年，担任科长也已经三年多时间了，工作方面有能力、有想法，每年的业绩在全中心也是名列前茅，对目前广告中心的一些做法已是早有意见，说话也直截了当。

“我觉得目前广告中心最大的问题就是通过社会上的广告公司来经营广告，特别是地面频道啊。现在我们台里地面频道90%的广告都是通过这十几家公司代理的。这样就带来了两个严重的后果。一是广告资源总是掌握在别人手里，价格也难得提起来。这是第一个问题；第二个呢，我觉得应该建立合理的激励机制。创收多、任务完成得好的人就不要怕他多拿钱，我想这样一定会对我们提升创收任务有积极的促进作用。”

贾振坤一边听、一边也不时点头。在陶军言的时候，他还感觉到在坐的人不少也是赞同他的意见的。

陶军在讲、主任朱一先也在想。这几年广告中心通过社会上的广告公司经营广告，经营没有主动权、创收任务上不去，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可是那些广告公司都是谁在经营呢？有些你可能知道、有的也许你并不知道。有的是台里领导的亲戚开的，有的公司甚至和局里领导也有关联，还有的公司与我们这些主任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要抛开他们？可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啊！

“我觉得还要提高我们的广告价格，起码可以提高20%。”业务二科的科长黄乘龙看见陶军抢先言，还大胆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觉得自己也不能示弱。“我们现在的广告价格和我们同级电视台、同等的电视频道都低了不少。不能提价，都是那些广告公司在说，我觉得不可信。”

陶军和黄乘龙都是长年工作在广告经营一线的业务骨干，人也年轻、有想法、也想干点事。在广告中心，他们两个平时就是一种竞争的关系，谁也不想示弱。难得台里的分管领导面对面来征求意见，因此平时思考的一些建议也就要趁机提出来。

但是不同的人想法也不一样，一改革、就会涉及每个人的利益，因此人的问题始终是一个最棘手的问题。

“其实广告中心不少人并不太适合广告的经营工作，过去主要是与广告公司对接，压力自然就要小一些。如果是完全自主经营，有些人恐怕就难以胜任了啊！”广告中心分管行政后勤和播出工作的副主任赵胜利也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一个单位也好、一个部门也好，它的人员结构、工作状态，一个阶段就会达到一种平衡。一旦要调整、一旦要改革，势必就要打破这种状态，去建立一种新的平衡，而这个过程是谁也回避不了的。贾振坤很明白这个道理，大家心里也很清楚。广告中心也是这样，电视台原来都是以财政拨款为主，广告中心的任务也不是很重，看起来一天到处跑关系、吃饭喝酒，工作也还蛮潇洒的，那些年里没有什么业务专长的人不少都到了广告中心。但是近几年来情况生了很大的变化，随着电视事业的快速展，原来财政拨款那点钱已经完全不能满足电视台事业展的需要，大部分都要靠台里自己的广告创收了。这几年，有的展好的电视台、广告创收就已经远远超过了当地的财政拨款。

座谈会上大家的言还算是比较踊跃，除开上面这些建议以外，其它人还对广告中心的管理、广告创收新的品种开、加强全台资源的推介等方面都提出了自己的一些想法。

大家言的时候，主任朱一先总是一副沉思的样子，始终没有什么表态。是的，作为主任、作为会议的主持人，他主要是听取大家的意见和建议，当然这以后他还要牵头代表广告中心拿出一个改革的方案，最后看台里怎么来弄。你们说的这些其实我心里都清楚，以前分管的副台长心里也清楚，也不是没有想过要进行调整、进行改革。但是只要你一动就会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关系和利益，搞得不好自己还收不了场啊！这次就看你贾振坤敢不敢下这个决心了喔！

贾振坤见大家都谈得差不多了，按照台里的时间安排，最后对广告中心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大家刚才谈了很多有建设性的意见，为我们下一步的改革提供了有益的参考，希望中心抓紧整理、在一周内拿出改革方案。我在这里提出一个总的要求、也是一个总的创收目标，那就是在今年任务的基础上、明年一定要增长30%。到时再召开一个主任办公会，我和大家一起商议修改后报台长办公会。”

下午一上班，余倩雯就来到了贾振坤的办公室。

“前几天你给我打过电话以后，这两天我就专门清理了一下这两年广告中心的账目，有几个问题我觉得是应该给你汇报一下。”余倩雯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说着就要翻开。余倩雯这几年刚好分管广告中心的账，贾振坤也是想在开始行动之前尽可能多的了解一些真实情况。

贾振坤连忙摆摆手，“倩雯，不着急、不着急，你先坐下，我来给你泡杯茶。”说着，就从大办公桌那边走过来拉着余倩雯的手要她到旁边的沙上坐下，然后转身去给他泡茶。一般私下场合，贾振坤都称余倩雯为倩雯，当然有人的时候还是叫她的名字。而余倩雯一般都叫贾振坤的职务，关系比较亲密的场合当然也叫振坤的。

贾振坤搬到新的台长办公室来以后，余倩雯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坐在沙上面，她慢慢环顾四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布置得简单整洁，注重实用，没有什么过多修饰的地方。余倩雯心里想，这个风格其实就像贾振坤这个人一样，简单朴实。看着当年这个青涩的小伙子现在已经当上了副台长、一个人在这么大的台长办公室里办公，余倩雯从内心感到高兴。尽管这么有成绩的不是自己本人，但却也是自己曾经关心过、爱护过，而且还是多年都保持比较亲密关系的人，他的成功和自己的成功也是一样的啊！

“在想什么呢，倩雯？”贾振坤把茶端过来放在茶几上。看到余倩雯面带着欣慰的表情，贾振坤也不禁有些兴奋。

“没想什么啊！只是看到你能有今天，心里真的是很高兴。”面对贾振坤、尽管他现在已经是台里的副台长，余倩雯有时还是怀着像慈母和大姐一样的关爱之心。

贾振坤也难得流露出一点害羞的表情，“你是大姐啊，都是你看着我一路这么走过来的，一晃已有二十多年了啊！你总是在关心我、帮助我。”在余倩雯面前，贾振坤完全是一种自然放松的状态，不需要任何掩饰，也没有任何担心。

两人的神情似乎有些迷离，但意识到这里是办公室，余倩雯很快又恢复了工作的状态。她知道目前贾振坤现在工作的难度，因此也想给他多提供一些广告中心真实的情况，也算是帮他了。

“真是的啊！平时都没太注意，把这两年来广告中心的账目集中到一起一看，真的还现不少问题。”余倩雯打开笔记本，里面写满了好几页，看来她确实是做了大量的工作。

贾振坤望着她，目光是那么亲切、是亲切中还带有几分热情。“不着急，慢慢说，看主要有哪几个方面的问题。”

余倩雯抬头看了看，感受到了贾振坤的关切、也感受到了他心里的温度，脸上觉得有些热，似乎泛起了两片红晕。但毕竟是在办公室谈工作，余倩雯很快又稳住了神情。

“目前台里的广告主要是硬广和专题广告，这两个部分占到了全台整个广告创收的90%以上。如果把硬广和专题广告全年创收的总量分别除以所占用的时间，每分钟的实际价格真是低得惊人！”余倩雯抬头看了一下贾振坤，见他正专注地望着自己，又接着往下说。

“记得广告中心一年里面的每个主要阶段都有一个广告刊例表，哪一个频道、什么时段、多长时间的广告的价格是多少，内部有一个保底价，是不得低于刊例价的30%。但实际上很多都只有20%，有的甚至还要低。”余倩雯然后还说了一些具体的数据。

余倩雯说着，又抬起头看看贾振坤，见他也在笔记本上记着。见余倩雯停了下来，贾振坤就抬起头来，问道：“那可能是什么原因呢？”

余倩雯看着贾振坤，“原来我也听说过一些情况，估计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广告中心的主任、分管业务的副主任都可以再对广告价格进行打折，当然分管的副台长也是可以的，只是折扣的幅度大小不一样。二是广告监播不是很严谨，甚至存在已经播出的广告可能没有付款的情况。”

听到这里，贾振坤吸了一口凉气。“难怪台里的广告创收起不来啊，一层一层地剥，一次一次地少，每个环节就抽取一些，剩下的自然就不多了。清楚了这些流程，自然也就知道这些钱流到什么地方去了，那就是那些开广告公司的人、经手广告的人、还有那些可以控制广告价格的人。看来实际上只要下决心把这些“漏洞”堵上，台里一年的广告创收就可以在现在的基础上起码增加20%。”

看到贾振坤一下子就抓住了要害，余倩雯也点点头，“主要问题应该就在这些地方，给台里少交一些，他们就可以多得一些，受损失的还是台里面啊。”

她停了一会儿、又看看贾振坤，“不过这些情况老郑台长肯定也知道一些，以前分管的副台长更是了解实际情况，为什么他们就没有动呢？估计后面的情况很复杂，难免和他们也有些关联。现在要你来破这个局，你可要小心一点啊，别弄不好惹一身麻烦。”余倩雯有些担心。

“不会的，你放心。我会把情况摸清楚以后、想好对策才开始动的。”望着余倩雯关切的目光，贾振坤有一种想过去拥抱她的冲动，但他还是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