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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一波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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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不知睡了有多久,再睁开眼时只觉得窗棂已经压不住日头了,阳光呼啦啦地从每一个缝隙里倾泻而入。

“此事莫要再提,万不可再去叨扰老太太。”一声严厉低沉的声音从廊下传来,将老太太从须臾的恍惚中拉回了现实。

一听韩中哲说话的音调,她就知道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这一天天的,净是不让人省心啊!

老太太轻哼了一声,挪动着身子想要坐起来,惊动了一旁伺候的丫鬟。

“您醒啦?”小丫鬟脆生生的问到,赶紧地扶着她坐好。

这一下廊下的声音也停了,仿佛在甄别屋里的动静般。

“出什么事了?”老太太清了清嗓子,冲着屋外问到。

一阵快步的脚步声响起,常妈妈已是带着负责盥洗的小丫头进来了。

“您醒了?您这一觉可好睡,老爷已经下朝回来了。”常妈妈边说边伺候着老太太洗漱。

“说吧,又是哪房出幺蛾子了?”老太太梳拢齐整了,慢步走进了外间。

韩中哲立在屋外,不急不缓的应声到:“哪有的事?不过是听说昨夜里几个姐儿们玩闹惊扰了母亲,叫下人们警醒着,别再拿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来叨扰您。”

老太太斜睨了常妈妈一眼,只见她赶紧偏过头,假意没有看到老太太的目光。她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等早饭都准备好了,这才打发了下人,只留下韩中哲一起用饭。

“昨夜在宫里一切可平顺?”

韩中哲刚把一勺粥送入口中,听这一问差点呛了口。

“都是例行公事没有什么平顺不平顺的。沈家这事来得急又突然,不过是向官家报个备罢了。”

老太太顿了一顿,看着韩中哲的眼色都重了几分。沈家出事不去沈家,而是急匆匆地进宫面圣,这里面若没有文章,她老太婆这一辈子算是白过了。但她到底没发作,依旧稳稳地问:“那官家作何反应?”

韩中哲清了清嗓子,昨晚的一幕又鲜活地跳至眼前。他清楚地记得官家脸上那阴晴不定的神情,更记得老师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慌张。

拿下沈家分明是官家的主意,沈楠铮是沈家最后的希望,这一点小火苗灭了那沈家这擎天大厦不也就从根儿上崩塌了吗?

“把太医院的人都调去,保不住那孩子就不要回来见朕。”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韩中哲看不透。

“倒没什么,只是让太医院留心着。”韩中哲故作轻松地说。

“那就好,官家到底是念旧情的,你也要体谅官家的这份心意。”

韩中哲心里的鼓敲得通通响,母亲这话明显是在敲打他,但事情哪有这样简单?官场、恩宠,哪里会像这后院里的婆婆妈妈般,今日吵,明日打,后日就能说说笑笑。那动辄都是数十条甚至成千上万条的性命啊。旧情,哼,还有旧情吗?

“母亲说的是。所幸沈家那孩子是个幸运的,也是官家一片诚心护佑,受了那样重的伤最后到底保住了性命。”

“老祖宗,求老祖宗救命啊!”廊下忽然传来了喧闹声,一个女婢哭诉的声音凄厉地响起。

常妈妈急步出屋,就见蓉小娘院子里的佩儿衣衫不整、狼狈不堪地匍匐在地,一边磕头如捣蒜,一边乞求着:“老祖宗救命啊!”

常妈妈正待厉声训斥,便听老太太沉了声音问道:“一大早的,何事吵闹啊?”

佩儿闻声,趁常妈妈一个分神,便连滚带爬地进了屋子,径直趴在了老太太脚边。

“老祖宗,主君,佩儿求求您了,救救佩儿吧!二娘要佩儿的性命,佩儿实在没活路了这才来求老祖宗开恩啊!”佩儿肉眼可见的惊慌失措,半点也顾不得说话的场合和分寸了。

“哪来的这没规矩的丫头,拖下去!如今是谁教养这些婆子女使,竟由得她这般口无遮拦了?还不来人?!”韩中哲把碗筷一扔,脸色沉得能吃人。

常妈妈领了命,紧赶紧的来扶佩儿,却听老太太不急不缓地说到:“且起来慢着说,大清早的,成什么体统!”

佩儿一不做二不休,顺着老太太的话赶紧说到:“昨个儿蓉小娘让奴婢端了碗汤药给小扣子,说是他无端被宝小姐打了也是可怜。奴婢不知那汤药里下了药,小扣子喝下去没多久就昏过去了,接着就被扔到了湖底。”

佩儿说得嘤嘤切切,韩中哲却听得怒火中烧。他一大早就听过此事,原本不想让老太太知道的,可眼瞧着竟然瞒不住了。什么上不了台面的腌臜事儿,竟也拿来在此聒噪?!

“满口胡沁,我尚书府是何等的清静之地会有这等腌臜事儿?不过一个下人不慎落水,竟被你等这搬弄是非之人以讹传讹,还跑到这里来污了老祖宗的耳朵,看来不好好整肃是不行了!”

老太太眼皮一沉,轻哼了一声打断了韩中哲的怒气。她微抬了下巴,示意佩儿继续说。

“主君明鉴,就是给奴婢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胡言乱语啊。只是——只是——”佩儿说着泣不成声。

“老祖宗既然允你,你便一五一十地说来。”常妈妈轻拍了拍佩儿的后背。

“琪小姐说,小扣子是奴婢害死的,让奴婢趁着天黑把他的尸首埋了,要不然,要不然就……老祖宗救命啊,佩儿不想死。”

老太太早听明白了来龙去脉,定是昨儿个训斥了蓉小娘几句,让她把依姐儿的事处理妥当,她便想了这么个一了百了的法子。这个蠢材,人人都说她心眼灵透,大概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小聪明,蒙住了主君的心,竟然这样肆无忌惮。

“主君也在,日日主理的都是朝堂大事,今个儿也恰逢时候该拾掇拾掇你这后院了。”

韩中哲眼一闭,心里暗啐了一句,沉着脸说到:“是,母亲教训的是。常妈妈,这些女使丫鬟可有主管婆子?”

“是,”常妈妈看了老太太一眼,回复到:“现在院里是蓉小娘掌家,老太太这一边是我负责起居照顾的,园子里便是蓉小娘屋里的赵妈妈负责。”

“那就把人交给这个赵妈妈,让她好好问问再好生管教。主家养着这些人不是让他们吃干饭的,若干不了这差事就趁早打发了!这等琐事也要主家亲办,养你们何用?!”

韩中哲说着一抖衣衫便要起身,佩儿却猝不及防地一把抱住了韩中哲的腿,以命抢地哭求到:“老爷这是送佩儿去死啊!那赵婆子本就是蓉小娘的人,佩儿回去哪还有活路?主君,主君您明察啊!”

韩中哲嫌恶地一脚就踹了她,佩儿那柔弱的身躯哪经得住一个大男人如此用力,霎时就像一个布娃娃般被甩开去,狠狠地撞到了门框上。可佩儿顾不得疼,拼了命的像丧家犬般又连爬带滚地爬了回来。死命地拽住韩中哲的裤脚就是不撒手。

“你这泼奴,竟敢要挟主家,还不给我拉下去!?”

韩中哲几乎是暴怒了,老太太见状冷冷地发话到:“快些住手吧,主君既发了话,哪有不给你公道的道理?”

她顿了一顿,又冲着韩中哲说到:“一个管家婆子不过是遵照着主子的命令办事,出了事只拿干活的来填埋这算什么道理?家事就如国事,岂可因琐碎便想躲懒推搪?更何况如今出了人命,小不治则乱中庭,主君可是要等着事情闹上公堂?!”

韩中哲心中好生懊恼,一顿早饭窝了一肚子火气,但到底是不敢公然忤逆母亲,只好忍着性子回应到:“母亲教训的是,孩儿只想着母亲劳累数日,受不得这许多杂事烦扰,倒是孩儿思虑浅薄,没有母亲这般深思远谋了。”

老太太这才缓了神色,传令将一干人等都唤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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