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一个男人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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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宏的青铜殿宇,殿中央摆放着一张质地厚重的圆桌,圆桌坐着十二位审判者,也是中枢十二巨擘。
象征高贵的紫色王座,坐着身披纹绣龙骨长袍的男人,常年带着黄金面具,只露出一双不见眼白的重瞳。
“月九龄在闹什么?”蛮帝冷喝,喉咙像被堵塞般,声音嘶哑而诡异。
观星台的卜测赫然呈列在圆桌。
如果说上次深渊的气运波动是湖水轻泛涟漪,那这一次便如小石砸进湖里溅起好几团水花。
呼延寿心如死灰。
他想歇斯底里的咆哮,他要将老巫婆愚蠢又昏庸的脑袋给碾碎!
可这个庄严的朝殿,只能竭力遏制情绪。
蛮帝沉声道:
“传神旨,遣派巡视官。”
“冕下。”一位金发络腮胡的审判官急忙起身,恭敬道:
“月无敌天赋异禀,就让月制裁带他前来觐见天神。”
老巫婆是他的政治党羽,必要的时候还得说情。
封疆大吏最忌讳巡视官,但凡查出狗屁倒灶的小事,都会给老巫婆的政绩抹上污点。
“伊斯肯,出了事你全权负责?”蛮帝一瞬不瞬盯着他。
络腮胡表情一僵,没有打包票的底气,讪讪垂下头。
帝国崛起于天道深渊,深渊细微的变化都要慎重对待。
“就这样,再议西蜀。”蛮帝铿然有声。
圆桌响起纷杂的声音,呼延寿魂不守舍,魂魄早就丢在遥远的七千里疆土。
结束小朝会,呼延寿离开九重宫阙。
走进马车的霎那,他的脸色从苍白败成死灰,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骨头,一下瘫软在车厢里。
“怎么就这样了……”
“为什么会输!!”
呼延寿嘴皮颤抖,他匪夷所思。
只有一个可能,老巫婆又丢疆土了,比上次丢得更多。
“你不是传密信给我,说毕其功于一役吗?一万两千个铁血悍卒,三位享誉帝国的大宗师,换一头猪做统帅都不会如此。”
“老巫婆,你该下地狱!”
“蠢货啊!!”
呼延寿心力交瘁,连砸东西宣泄的力气都没有。
盖子捂不住,全完了。
回到官邸,他步履蹒跚叫来长子,父子二人默默走进书房。
“冕下要派遣巡视官前往老巫婆领地。”呼延寿惨笑一声。
“不可能!”呼延璟面露骇然,他是家族里唯一清楚内幕的人。
莫非大军在孤城饮恨覆灭,帝国再丢疆土?
“你顾念东土,东土顾念你吗?他们酒池肉林,你却在杀戮里沉沦。”
“别固执了,投降吧,我求你别再坚守一座没有价值的城池。”
呼延寿的呢喃声俨然是哀哀乞求,泪水顺着憔悴的脸庞潸然滚落。
父亲哭了。
委屈的泪水比谴责和暴怒更加震撼,如刀割般折磨着呼延璟的灵魂。
“爹,兜不住了吗?”他小心翼翼问。
呼延寿沉默抹泪。
“要不您先发制人,揭穿折兰狗贼和老巫婆的大逆不道。”
“您是上上任裁决者,最多也是告老还乡,不会危及性命。”
“咱们这些人相比天神冕下还是势单力薄,若是冕下知晓顾长安的存在,一定会派遣帝国绝巅者,甚至直接让西域寸草不生。”
呼延璟沉声劝说。
“是吗?”呼延寿盯着最优秀的儿子,突然抬手抓住他的脑袋,将脸重重硌在香炉凹凸不平的铜纹饰上。
“足足六十多年孤城没有沦陷,一个人杀穿万军。”
“你知道这是何等滔天屈辱?整个帝国都会暴怒!神洲重燃信心斗志!你爹我能承受后果吗?”
呼延璟半边脸印的都是香炉印子,半边脸流淌着鲜血。
“畜生!”呼延寿满脸狠戾,旋即甩袖走到窗前。
在他的视线之中,圣城在太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气势恢宏,犹如神祗在人世间最完美的杰作。
这就是天下最伟大最高贵的城池,昔年万国来朝的长安也望尘莫及!
“不能失去权力,也不能死,老夫要陪着天神冕下登上世间神坛,要亲眼目睹东土前来深渊朝圣!”
呼延寿努力把恐惧与愤怒从脑海中驱走,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很快就有决定。
“连夜赶往西域,在巡视官抵达之前,让老巫婆做好一件事。”
“什么?”呼延璟捂着脸颊,语气委屈。
呼延寿眼神逐渐残忍,一字一顿道:
“集中营,大屠杀。”
呼延璟如遭雷击,头皮寒意森森。
“唯有帝国子民大规模惨死,才有可能造成深渊波动。”呼延寿面无表情,仿佛只是在述说一桩无关紧要的小事。
呼延璟不敢接话,他突然觉得权力是如此可怕,父亲是如此残暴。
“璟儿,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父不想无辜惨死,更害怕呼延家族衰落。”
“这盖子还得捂住,顾长安不能曝光。”
呼延寿语重心长,声音透着浓浓的悲凉。
“多少?”呼延璟哑声问。
呼延寿安静一会,缓缓伸出一个巴掌:
“屠五十万。”
后者神魂俱颤,轻飘飘的四个字,是五十万帝国子民的冤魂野鬼。
“以及老巫婆的项上人头,在自己和月氏两者做选择,她必须死在巡视官面前,盖子才可能蒙混过关。”
呼延寿补充了一句,疲惫地倚靠窗台。
虽然迟早会爆炸,但不惜一切掩盖,只为获得喘息之机,在爆炸之前想到制衡的方法。
书房陷入冗长的死寂。
“爹,值得吗?”呼延璟忍不住询问。
一个汉奴,已经让帝国损失太多太多了,还将无休止持续下去。
呼延寿深深皱眉,颓然道:
“就说说中原历史上的两个例子。”
“越王勾践为奴十年忍辱负重,最终收拾旧山河。”
“西汉司马迁,七尺男儿遭遇宫刑依然坚持理想抱负,撰写煌煌青史。”
“华夏文明之所以能够绵延这么久,都是因为那强大的意志力在支撑。”
略顿,他注视着长子:
“你应该要知道顾长安代表什么。”
呼延璟缄默片刻,回答道:“世间最坚不可摧的意志。”
“现在备马出发。”呼延寿摆手。
“是。”
呼延璟轻轻喟叹,转身离开。
当年父亲一念之差没有铲除孤城,现如今竟造成天塌地陷的灾难。
……
金陵城。
一座高楼矗立秦淮河,楼顶南北檐栏悬着阴阳图,台基摆放八卦阵以及各式各样的卜器。
这里是中原离天穹最近的地方,抬手似乎都能采摘漫天繁星。
南楚司天监的官员来回踱步,望着台沿盘膝而坐的道袍少女。
就是她敏锐捕捉到大唐的气运变化,一直衰败的唐朝国运,怎会在前天突然飙升?
“一个男人。”
少女蓦然睁眼,双眸遭到反噬渗出鲜血,她顾不得擦干净,仓惶拿起身边的笔纸,将脑海里卜测的人像给画下来。
男人?
司天监官员费解。
能引起大唐气运变化,应该是女帝李挽,莫非李氏皇族又诞生天可汗太宗级别的婴儿?
虽然困惑,但没有质疑。
李屏可是做出《推背图》李淳风的后代子孙,李家因安史之乱南迁至金陵,彼时神洲动荡,也就效忠南楚了。
因天道巨变灵气复苏,李屏的卜测能力肯定远远胜过老祖宗李淳风,单论天赋,世间无人能出其右。
齿白唇红的少女盯着画像,太陌生了。
众人围过来,画上是一个青年模样,眼神清澈干净,五官很出挑,就像金陵城养尊处优的贵家公子。
“原以为龙瞳凤颈伏羲之相,这不像能引起唐运变化啊?”
少监琢磨不透。
关键是脑海里从没这个人的印象,神洲诸国帝王宰相、俊杰天骄,只要有能力,司天监皆存放着他们的画像。
“兴许窥错了吧。”连李屏自己都半信半疑。
可今天是她状态最好的一天,不然也无法描绘出画像。
少监思索片刻:
“转交给唐朝女帝,让她在境内搜寻,或许是民间农夫,也可能是名不见经传的闲云野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