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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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李夫人不但没死，居然还忽忽悠悠地被婢女们扶着，吃了半碗粥下去。
众人也只得先散了，一边走着一边从身上扒孝服，嘴里还纷纷抱怨着：“眼看就要不行，怎么倒能吃粥了？”
“我看这就是回光返照吧。”
“谁出的主意穿了这一身的热孝啊！”
“这都是娘还好的时候，她跟着她们帝王家的规矩，早早地把阴宅的风水看好了，这些衣服也都预备下，后事都安排好就是个规矩，一出事立即就能穿、就能葬，一刻都不让逝者没子孙哭的意思。”
“那奀雪穿的那是什么？大红大紫的，娘也是白疼了她！”
“没准还是她穿这么一身冲的喜呢，害得咱们明天还得来这跪着立规矩。”
奀雪远远地听见这些闲话，心中替李夫人有些不值，全家都靠她的身份庇佑着富贵起来，如今一群的白眼狼都在盼着她快点死。
又听洛嗔在和一个女人低声说话，“你这婆娘又和我唠叨这些，那贺兰衍来了，又能怎么样？”看来女人是洛嗔的妾慧娘，又在自己汉子跟前嚼耳根了。
慧娘：“嗔郎你想想，女人终究是要嫁的，那贺兰氏和奀雪早有婚约，她未来的夫君都从幽州来了，这是要娶她过门，她走了，接掌的不就是你了么？”
然后就没了声音，想也能知道，洛嗔和慧娘说完这两句话是在相视一笑，将这个便宜咽进肚子里不再说了。
奀雪脚下发软，不知道是怎么走回的房间中，一进门发觉漆黑一片，不知不觉已经是夜里，似乎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
刚想唤小葵掌灯，却突然看到屋中有一个黑黢黢的人影子，黑暗中看那人头大如锣，这时一道闪电过来，是一张关公一样浓眉大眼的脸，闪电灭，那脸也重新陷入黑暗，闪电忽明忽暗，脸一隐一现。
“鬼啊！”奀雪转身要跑，突然觉得眼前一亮，小葵掌着灯小跑进来。
“小姐你没事吧？又怕打雷了？”小葵连忙挨个地点着灯烛。
怕打雷？这还是作者大修过的文呢？还是茶里茶气的，奀雪暗忖。
灯火通明，奀雪这才看清楚刚才的那个大黑影，是一个身形健壮的女子，一身翠绿色的短打衣服，头上还戴着帷帽，帷帽上垂着短纱，发髻露在帷帽的外面，用一支荆钗别着。
戴着个帽子难怪刚才看着以为头大如锣，奀雪惊魂未定：“你是谁啊？”
女人偷眼和小葵对视，大小姐这是疯病这是还没好，但还是用耐心的语气说道：“大小姐，我是你身边的女官啊。”
所以我的女官叫什么？奀雪又开始拖长音，“哎——”
小葵已经被磨平了心态，好言好语说道：“大小姐，她叫汪喵喵。”
身材五大三粗相貌凝眉瞪眼的一个女的，叫这么软萌的名字……“又是猫又是狗的，你家起名字这么随意是不是重男轻女不太喜欢你。”奀雪皱眉。
“大小姐，这是你给我起的名字。”汪喵喵说道。
奀雪：“……”
奀雪觉得这真的是大修的文了，让她这个穿书者毫无游戏体验，全然没有上帝视角。
“你们知不知道，我娘为什么想让我接掌如意坊？”奀雪硬着头皮问道，她觉得现在她嘴上好像就有这么一个开关一样，一问问题，小葵和汪喵喵就对眼神，而且还是“她怕不是个傻子吧”的眼神。
果然这个问题一问出口，小葵和汪喵喵照例互看，却被奀雪伸出一颗脑袋挡在她俩的中间把眼神截胡。
“你俩也别对眼神了。”奀雪微笑：“我不问了。”
本来奀雪还想问问李夫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可是这个问题她自己都觉得傻乎乎的，哪有人问别人自己的娘如何的？
这样问不是个办法，奀雪心里有了新主意。
（2）
如意坊后厨房——
烟熏火燎的，那些肥胖的厨娘们在烟雾缭绕中若隐若现的，一会儿端出来一笼包子，一会儿举出来一盅汤水。
“你问夫人啊？豁！她可了不得！”一个胖厨娘往奀雪的嘴里投喂了一只小巧的包子，然后翻着白眼回想。
李夫人，和当今皇帝三代前同宗，豪门嫡女又貌美，刚满及笄之年就提亲者无数，听说是为了躲和亲匆忙出嫁，结果没嫁好，就嫁给了窝窝囊囊的洛远城，窝囊男人有一点好处——好管乐呵随便捏，但也有个坏处——闷声蔫坏憋大招。
洛远城就经常憋大招，动不动的就被李夫人发现点私情出来，倒是没和别的女人搞出人命生个孩子出来，李夫人倒是大度，发现一个就收了进来当妾，旁人都替李夫人不值，后来才知道李夫人这手段厉害，一个个的过了明路放在眼前，洛远城反而觉得无趣了，再加上明面上也不敢总去妾那里，倒一个个的冷落了，所以这些妾放那形同虚设。
“所以我娘是一个驭夫有术的人。”奀雪暗忖，不由得又想起来，李夫人提过的让她一定要杀掉的那个女人，连忙问道：“有没有一个叫叶滢的妾？”
胖厨娘一摇头：“并没有。”
“奇怪……”奀雪顾不得这些，赶紧转身就走，“好，去找下一个人问。”
如意坊水井边——
盛满了清冽井水的桶缓缓地吊了上来，清早正是各房用水忙，几个挑水的家丁列队挑水，扁担一颤一溅水，奀雪躲了躲，漂亮的绣鞋险些湿了。
“你问夫人疼不疼你？大小姐这岂是你应该问的，这全如意坊，夫人最宠最疼的就是你。”从挑水的家丁眼睛瞪大的程度来看，那确实是相当离谱的宠。
从奀雪出生，李夫人虚弱地把婴儿抱在怀中瞧了又瞧，随即宣布，这女儿像她。那日，落了小雪星星点点，李夫人说是天降祥瑞是吉兆，所以女儿是神仙托生的。
奀雪三岁说不出个整话来，李夫人说女儿是贵人语迟，七岁奀雪口吐莲花怼天怼地，李夫人说女儿是有舌战群儒之才，奀雪不喜读书，李夫人说是高人都不看寻常文章，奀雪喜欢看美貌少年……李夫人说……怎么？女的就不能好色了？
所以给奀雪选的是亲事是幽州贺兰氏，贺兰衍有俊美世无双、一剑不可挡的名号，听说是李夫人捷足先登，不然有几个王爷的郡主也是想要嫁的。
“这样说起来……倒是有个新问题了……”奀雪转身就走，找下一个问。
如意坊浣衣房，五颜六色的纱飘飘摇摇，织了金丝的锦缎点点微光，浣衣娘利落地一抖，一件长袍如同人形一般就甩在了架子上晾好，引得奀雪拍手叫好。
“你问你夫君贺兰衍有多帅？”浣衣娘惊声一叫直接破了音。
好像空气凝固瞬间安静，所有的下人都有默契一样地闭上了嘴巴。
奀雪闷闷不乐地回到了自己房间，前脚踏入，后脚还没收进来，就听小葵和汪喵喵一起喊：“大小姐，你去打听自己的娘？”
奀雪讪讪地把后脚拖了进来，“我那不是觉得分散风险嘛，找不同的人问，每次就问一个问题，这样就没人知道我……”
汪喵喵：“大小姐你想错了，如意坊流言传得快，现在所有人都觉得你脑子有问题了。”
小葵：“搞不好还会传遍皇宫。”
奀雪：“皇宫？”
小葵：“是啊，咱们夫人虽然是不沾朝中之事，但和宫内可来往得密切，那些个太后太妃的哪个不是看着你长大的，大小姐你可要记得，将来遇到进宫应酬，可不要这样到处问问题。”
奀雪喃喃自语：“流言传得快？那怎么我问不出贺兰衍的事。”
好了，汪喵喵和小葵又开始对那个鬼眼神了。
“看看看！就是你俩总这么对眼神对眼神的，让我不敢问了，现在弄得外面都觉得我有病。”奀雪觉得也没有多生气，可是就是不争气地落泪了，唉，还真是个绿茶人设，这是病，得改……
小葵觉得不忍：“大小姐，贺兰将军的事确实是没人敢提。”
奀雪鼻涕眼泪的用袖子一抹，说道：“来，你们俩说。”
汪喵喵：“大小姐，别为难我们，我们也……”
奀雪：“不然我就找人牙子把你们卖掉。”
小葵立即：“大小姐，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奀雪：“快他娘的说好消息！”
小葵：“昨日，贺兰将军到了京城就被宣入了皇宫，听说是要高升，已经是雄霸一方的节度使了，再升得是什么官？”小葵的想象力已到极限。
汪喵喵说道：“那就是辖几方节度使的都督。”
奀雪往桌边一坐，惬意喝茶：“谁说的多有重赏，那坏消息呢？”奀雪悠悠然，觉得既然好消息是这样，坏消息也坏不到哪里去。
一听重赏，小葵：“大小姐我说，贺兰将军他有伤……”
汪喵喵赶紧跟上：“伤的是脸，毁容了。”
小葵：“是和外邦大战，身负重伤，别的医好了，除了脸毁了，还伤到了……”
看小葵说到这里满面通红，奀雪警觉：“嗯？还伤了哪里？”
汪喵喵措辞半晌，也只得说道：“那里。”
奀雪一看汪喵喵也脸红，两张大红脸看着眼看就要炸了一样，“伤了……哎呀！难道他已经不能？”
小葵忍着脸红说道：“已经不能行夫妻之礼，终身是个废人了。”
汪喵喵：“原本倒确实是帅的，可惜了……”
奀雪觉得五雷轰顶，这……一辈子要嫁给个废人了？这不行啊！我得找我娘去，不行，刚刚能起床喝粥，这一气没准就挂了。
“贺兰衍现在何处？”奀雪一咬牙。
小葵：“这就不知道了，大概在皇帝赐的别院什么的地方吧，得去打听打听。”
汪喵喵一看小葵答不上来，得意：“就在街上。”
奀雪和小葵都惊：“啊？你知道？哪个街上？他都毁了容还那啥啥的，还有心情逛街？”
汪喵喵：“刚才听到热闹去看的，贺兰将军不是逛街，而是回节度使府邸。”
原来是皇恩浩荡，只因幽州节度使贺兰衍大破十万敌军，并俘虏了敌方将领，进京奏报战况顺便押送俘虏，龙颜大悦赐了一片京城的府邸给贺兰衍。
虽然是办完了差就要回幽州，但好歹京城多了一大片房产不是。
这节度使堪比前朝的诸侯身份，雄霸一方，规矩是但凡出行，便有衙杖居前、旌旗居中，鼓角齐鸣、前呼后拥，好不热闹的。
所以即便是从皇宫回个别院，都声势浩大，引得百姓争相围观，涌得水泄不通的，行进缓慢，越慢越挤是越挤越慢的，已经闹了大半天。
奀雪拍桌而起：“走！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