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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奥博尔德琼森侦探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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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的一天,参加坎普顿马会的人还不少,和往常差不多热闹。遗憾的是,在英国,马场离伦敦越近,越是冷落。城里人也许好赌博,但不喜欢呼吸新鲜空气,看赛马。伯明翰和曼彻斯特昔日的马场已不复存在,就是因为观众兴趣不大,光顾的人不多。

利物浦的马场保存下来了,是因为有全国大赛。在大多数情况下,只有在乡村举行赛马会,观众才会蜂拥而至,把节目单抢购一空,真是热闹非凡。所以人们说古老的树根能长出参天大树,偏僻的乡村能办出热闹的马会,这是有道理的。

过磅室的外面,一帮人的面孔似曾相识。几百年来马场观众谈论的话题一直没变:谁骑什么马啦;谁会赢啦;规则该改一改啦;某某某说他的马要输啦;前景不妙啦;你听没听说一个小伙子把老婆给蹬了?有的人讲庸俗下流的故事,有的人添油加醋,有的人干脆撒弥天大谎。

任何赛马会都是一个样:荣誉和贿赂,原则和私利,掺和起来,鱼龙混杂。有人行贿,有人受贿;小人物叫苦不迭,愁肠百结,大人物自鸣得意,盛气凌人;失败者找借口开脱,成功者也有苦难言。一切照旧,过去如此,将来亦然,除非将来赛马不存在了。

我其实已没权利在过磅室周围荡来荡去,但没人赶我走。我是一位久经马场的老骑师,虽不许人过磅室,但能在旁边四处走走。自从左手被半吨重的马踩残后,我再也没能光顾这座惬意的,普通人不能入内的房子。

打那以后,我并没有一不振:因为我仍能去马场感受赛马的气氛。遗憾的是,受伤的手时常隐隐作痛。有一位前赛马冠军告诉我,他退出赛场后还朝思暮想重返赛场,一直想了20年。我对他说,谢谢您啦。

欧文·斯宾塞也来了,正和他的骑师讲话,准备派三匹马参加下午的比赛。艾琳·斯宾塞也到场了。当她看到我只有十步之遥时,身体猛然一转,赶紧把背朝着我。

可以想像得出,她当时一定是惊恐万状,尽管她的外表仍和往常一样,衣冠楚楚:身穿抵御寒风的貂皮大衣,皮鞋擦得铿亮,鸭绒帽别具一格。这身打扮特别富有女人的魅力。如果她躲开我是怕提及她找过我的事,那就错了。

有人走过来轻轻抓住我的胳膊肘,和颜悦色地说:“跟你说句悄悄话,西奥博尔德·琼森。”

我先微笑,再转身,因为菲利蒙爵士是一位大地主,一位非常体面的伯爵。我为他赛过许多次马。他属于贵族阶层中的正统派,60岁出头,举止彬彬有礼,富有同情心,人稍微有点怪,比别人想像得要聪明。

他有时说话有点结结巴巴,但这并不是因为他天生口吃,而是因为他不想在别人面前滔滔不绝,让人觉得他有钱有势,高人一等。

那些年里,我曾在他家里住过几夜。他家在西罗普郡,我去北方参加马会大多要路过那儿。我也曾和他一起旅行过漫长的路程,总是乘老式汽车,一出动就是好几辆,浩浩荡荡的。

汽车陈旧并不是因为车主穷,而是因为他不愿意浪费钱买不必要的东西。就伯爵的收入而言,所谓必要的东西,是指保持别墅的堂皇气派,拥有尽可能多的赛马。“见到你太好啦,伯爵。”我说。

“我跟你说过,就叫我盖尔。”

“啊……对不起。”

“喂。”他说,“我想请你帮个忙,听说你调查的本事很大,我一点不感到奇怪。我一向尊重你的意见,这你知道。”

“如果能帮当然在所不辞。”我说。

“我总觉得被人耍了。”他说,“你知道我是个赛马迷,马越多越高兴。哎,去年我答应加入了一个骑马俱乐部……和几个人分摊开支,但马都是挂我的名,带我的标记参赛的。”

“是的。”我点点头。“我已注意到了。”

“我根本就不认识其他骑马俱乐部成员。这个骑马俱乐部是由一个人牵头组织起来的,这个牵头人专干这一行——把人组织起来,向他们兜售马匹,明白吗?”

我点点头。以前曾有骑马俱乐部组织者花小钱买马,再以四倍的价格转手卖给骑马俱乐部成员。这倒是有利可图的买卖,而且不违法。

“这种马中看不中用,西奥博尔德·琼森。”他一针见血地说,“我总觉得这些骑马俱乐部里有人在搞鬼。所以想请你帮个忙,悄悄调查一下,怎么样?”

“一定试试。”我说。

“好。”他满意地说,“我想你会千干的,所以我把名单带来了。”他从衣服里面的口袋里摸出一张折好的纸,说:“给。”他说着便把纸打开,一一点名。

“有四匹马。所有的骑马俱乐部成员都在俱乐部注了册,什么都正大光明,帐目都审查过。帐面上没什么差错,可是,实不相瞒,西奥博尔德·琼森,我心里很不踏实。”

“我查查看。”我答应他说。他对我连连道谢,谢意很真诚。过了一会儿,他便走过去找艾琳·斯宾塞和欧文·斯宾塞谈话。

那边,哈罗德·特里手拿着笔记本和铅笔,看上去像是在采访一位二流驯马者。他出言不逊,像北方人那样咄咄逼人,语调像电视记者的询问。“你说说看,你对你的马的表现是否非常满意?”这位驯马者环视四周,两只脚来回移动,想回避。

我想,这位驯马师能忍受这一切,够了不起的,尽管哈罗德当面不愿把被采访者吓唬住,可背后写出来的东西却一定是尖刻辛辣的。他文笔出色,很能吸引读者,但大多数赛马老将对他恨之入骨。

我与他已休战多年了,这就是说,我失败时,他每段话里只用两个像“没出息”和“白痴”这种字眼。自从我停止赛马后,我不再是他攻击的目标,因此我俩常常交谈交谈,各得其所,乐趣还真不少。他从眼角瞥见我,于是马上饶了那可怜的驯马者,把钩形鼻子转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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