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氓 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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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天不负苦心人,恭贺夫人,您老终得报却千秋之恨,万世之仇,如今又脱胎换骨重获人形,真是可喜可贺……”乌焰啼再次优雅伸出双手。
“那……乌郎,你见我可欢喜么?如今,我已是名副其实的青唳郡主,无涯神君·漠连天的心尖之人,乌郎,待我回了南漠崖后,你,你能否在三公主那求个情?只要能留在你身边,无论做什么,都心甘情愿!”?媚夫人低头呢喃,声音轻柔如梦中细语,言罢,她将手里一枚流光溢彩的蛋轻轻交于水月神君掌心之中。
“乌郎,那能否打开雝炫帝的阵法?奴家想出去看看!”
“这自然是理所应当,你因效忠于三公主而落下如此田地,三公主早有承诺,一旦得到郡主之珠,你任务即宣告大成,如若你有所求,必全力相助,嗯……”水月神君略微停顿,又续言道:“你对我所怀之情意,又怎能不明了?我必会将此情向三公主如实转达,待到那时你便可留于我左右……”
“乌郎,有你这句,我着实心安了~~那可否……”话语未尽之时,弯月刀忽地腾空跃起,仿佛被强大力量牵引,寒光闪烁,刀锋翻腾裹着熊熊焰火穿透云霭,隐约间,只见那双巨手依旧稳稳托于虚空之后,似是主宰着这一切。然,它的这份宁静,皆被弯月刀所击碎,犹如厚重的夜幕在刹那间被揭开,整个世界瞬间豁然开朗,光辉普照,林中眨眼间绿树成荫,繁花似锦,生机盎然。。
我望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心中震撼难以言喻。
“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了~!!还是一如既往令人陶醉!”眼前的佳人,青衣袅袅,羞涩妩媚,星眸流转,不经意间四目相对,吓得我心头一跳,匆匆躲闪开去。
“咦?活死人!”折腾了许久,她方才注意到我,欢快地迈着轻盈的步子走了过来。
我怔怔地愣在原地,脑海中飞速搜寻着最恰当的尊称。
她冲我咧嘴一笑,细碎的玉石般皓齿闪烁,眼中满是得意之色。
“青唳郡主——!”我抱着断手,声线柔和几近讨好。
“哎~~!”闻此称呼,囚殇夫人竟是喜上眉梢,爽朗应答。显然,她对这“青唳郡主”的称谓欢喜至极。
“你走吧!”她眯笑着靠了过来,歪着脑袋轻松活泼,就在刹那间,心中涌起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在过往的某个时刻出现过。
“走吗?青唳郡主,您是要我离开这里吗?”我惊讶地睁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难道你愿意留在此处吗?”她带着几分揶揄,眼神斜睨着我,不时地用手轻轻掩鼻。
“啊,不,不,不!”我忙不迭地声,撒开腿就跑。
“哎~~~!活死人,你……”阴烛阳沉·青唳话音未落人已如魅影般挡在了前方,令我一个踉跄,几乎要脸朝下栽倒在地。好不容易站稳脚跟,我连忙焦急地说道……
“青唳郡主,难不成您改变心意了?莫非您仍想着吞噬我的血肉?哎呀,这使不得,郡主你看我,体无完肤,残破不堪,浑身恶臭,你又如此美不胜收,高贵典雅,若真吞噬于我,实在是有损您尊贵的形象啊~~~”
“咯咯咯,莫慌莫慌!你胳膊掉了,我只是送将过来!”青唳笑嘻嘻地将我不知何时跌落的断臂递了过来,一句后会有期便蹦跳地消失于我的视线内,与之一起消失的还有水月神君,我提着断手怔怔恍如一梦,直到匕首从空中掉落于脚下方才回神。
豫片刻后,拾起那把匕首,继续朝着琉璃郡的方向择路而行,这一路鸟语花香,并无妖兽窜行,心下安定不少。阳光透过树梢,洒在蜿蜒的小径上像镀上了一层的金辉。行走间,清风拂面,徐徐习习,可其中夹杂的淡淡腥腐气息却让人又心生不宁。低头看一眼那断肢,虽是自身之物,却仍旧触目惊心瘆得慌,踟蹰良久,终是狠下心来,将它掩藏于路边的草丛深处,喟叹一声继续赶路。
“我记得蔡灵曾说再往前数米后就能看到一个废墟,叫什么来着……哦,对,叫氓冢,虽不知如今我走了多少路程,看日头的走势,脚下也绝非只是几米之遥,为什么至今仍未见到氓冢的踪迹呢?按理说,区区几米之遥……难不成我又选错方向了么?”我边走边停,不时四处张望,努力寻找着蔡灵所描述的氓冢。
正想着,眼前豁然出现一片空旷之地,其大无垠。一阵馥郁的花香猛然袭来,沁人心脾。抬眼望去,这片景致似曾相识,那满目的花海,锦团簇簇,如同精心编织的锦缎,花朵紧密相依,色彩斑斓,繁复多变。花丛之间,缭绕着一层轻纱般的七彩薄雾,虚幻迷离,时而淡雅似烟,时而浓郁如织,亦真亦幻犹如仙境。就连脚下的石子也与别处不同,颗颗圆润细腻,仿佛精心雕琢,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宛如散落一地的宝石,璀璨夺目。
再次举目环顾四周,已别无它路,想必氓冢便是了。虽此处宽阔无垠,但与墟渡罅相比,实在是相形见绌,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刹那间,心头突然一颤,猛然醒悟,原是氓冢与墟渡罅之间竟存在着这般惊人的相似之处……
如此看来,蔡灵所言果然不虚。我只要穿过氓冢,琉璃郡也应近在咫尺了!甚好甚好,这实在是天遂人愿,妙不可言。我昔日亦曾安然度过墟渡罅的险境,未曾遭遇不测,想来此次亦必能安然无恙。真是天佑我也,
“小娘子,你再往前数米后你便能看到一个废墟,它就是氓冢。此时,你万不能动,需耐心等待天空中出现一抹红光,那便是你穿越的最佳时机。但需谨记,行动务必迅速,不可丝毫迟疑逗留。”正当我准备迈步向前之时,蔡灵的叮咛如影随形,回响在心头。
我一个激灵,抬眼看看一头灿烂的阳光,再看看那广阔无垠的花海,吓得赶紧收回脚步,稳了稳神,铭记蔡灵之忠言。
轰隆一声,耳边传来突如其来的巨响,犹如惊雷将我从沉睡中猛然唤醒!待定神,才发现天地已变色,心中惊惧交加,我一个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
我后退数步,确信自己仍在原处,并未挪动身影。
眼前景物令人骇然,心惊胆寒,氓冢四周阴风列列,烟尘滚滚,犹如苍穹之下被遗忘的角落。漫漫的沙石里,刀剑胡乱散落,插遍各处。焦黑的大地上,竟不可思议地绽放着鲜艳欲滴的红色花朵,铺天盖地,在荒芜苍凉中显得格外刺眼凄凉,而空气中弥漫的是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直冲鼻端,难以忍受。一轮红晕下的天空黑沉沉压在头顶之上,浓厚的烟尘遮日蔽月,四周一片狼藉,仿佛末日降临。
我怔怔地凝视着前方,心中骇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此时,你万不能动,待天空出现一抹红光,那便是你穿越的最佳时机。”蔡灵的声音再次在脑海中响起。
“废墟!红光!”此时此景全应了蔡灵所言,按理我应当感到心安,可天际之上悬挂的并非是红光,而是一轮红日,其光芒如沸腾的血液般倾泻而下,壮丽且又恐怖,也不知其源头归入何处,场面又与蔡灵所说不符,这又令我再次陷入进退两难之境地。
我紧握手中的匕首,心中暗自思量:“如若它不临场变卦其威慑力也能保我小命,但万一它又重蹈覆辙,再度弃我于不顾,岂不是……”我仰首长叹,视线越过昏暗的地平线,只见厚重的白云在天边堆积,“蔡灵昔日之言回响耳边,‘见红光,勿失良机!’这番警示,我岂能忘怀?”
“可……”刹那间,一道灵光在我脑海中闪现,我惊觉自己竟完全忽视了一个更为紧迫且至关重要的问题。
广袤无垠的氓冢其辽阔无边令人望而生畏,要极速穿越,即便展翅也难及边际,更勿论,氓冢之内路径曲折迷离,地形起伏跌宕,每一寸都潜藏着未知与艰险,昔日的我,对此都爱莫能助,现如今,身受重伤,四肢不全,体力早已透支,越发是望尘莫及,加之,那神秘莫测的红光,其消逝之期难以预料……可如若在此僵持着,又恐误了最佳良机,无端生出事非来,如若豁出命去,未尝不是转机所在,既然蔡灵如此叮嘱,自然有他的道理。
正踌躇着,身后突如其来传来一阵轰鸣,我猛然一惊,回头一看,只见一片黑影汹涌逼近,不容片刻迟疑,我立刻提气,向着氓冢之处飞奔而去。
阴风肆虐,似乎要唤醒死去的灵魂。黑影铺天盖地汹涌而来,它们掠过烟尘,越过荒野,穿过我残破的身躯,卷着花瓣朝着远处的红光疾驰而去。这时,一道庞大的黑影笨拙地穿过了我身体,迅速又灵活与前方黑影融为一体,“那,那不是夜魇兽?”我怔怔地停下脚步,惊愕地瞪大双眼,它后面竟然还牵扯着一个更为熟悉的身影——蔡灵,还有一只小身影,应是月影无疑了。
待我回神之时,它们已飘至很远,其速度并非是我能所及,氓冢那幽暗深邃之处,遍地刀光剑影密布,寒芒逼人,锋利无比,哪顾不得身体被利器割裂之剧痛,深吸一口气,强忍伤痛追影而去。
“叶家小娘子!请留步,不必追赶死魂!你留些精气待红光消逝之时离开氓冢!”一个声音在脑海中悠悠回响。
“可是,月影也在那里,必须把她带回来!我曾向她许下承诺,不论发生什么,都要让萤弱交给她的陌哥哥,我怎么能出尔反尔呢……”不觉中话语冲口而出,沙哑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荒野中显得异常刺耳,甚至让自己心惊胆战。我猛然转身,四处张望,却发现除了我自己,周遭再无他人。“难道刚才的声音来自匕首?不能,这声音像只是我的幻觉?
心中疑虑万重但脚下却不敢停留,所幸匕首并未重蹈覆辙,它虽未展现出弯月刀般摄人心魄的雄姿,但它散发出凛冽的寒芒足以让如密林般横七竖八的刀剑瞬间化为乌有,见此情形,心下宽慰,一提气又加快了步子直冲死魂而去。
“叶家小娘子,你抬眼看!”那个声音再次在我脑海中回荡。
我环顾四周并无他人,氓冢之境,犹如战后废墟,满目萧瑟,荒凉遍地。但在那昏暗的地平线上,有一抹异常明亮的白光,分外耀眼夺目,割裂了周遭的沉闷。
“小娘子,你可曾注意到云层之下的那道白光么?”跟随着声音,我不由自主地再次四处寻觅,视线最终被那抹遥远而神秘的光芒牢牢吸引。
“确有光芒!”我口中虽如此喃喃,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加速朝那抹红光奔去。一切幻觉皆由心生,趁神智尚且在,赶紧把月影拉回来。
“小娘子,你---!唉---!为时已晚,对不住,他日必定向你赔罪!”即便脑海中那声音如此栩栩如生,我亦不为所动,更无意为此驻足。然而,远处那赤红之球不待我近身,它忽地闪烁了几下,光芒渐渐消散。心猛地一紧,抬眼望去,只见那原本如山海的影子,此刻已稀疏寥落,所剩无几,那几个我熟悉的影子也早已不知所踪。
“咦?人呢?不对,死魂呢?”我惊愕地停下脚步,仰望着天际中那轮明暗不定的赤红之球,正疑惑中,眼前忽然一闪,一道突如其来的白光划破了我的视线,紧接着,一个近乎透明的身影背对着我缓缓显现,毋庸置疑,我面前悠然悬浮、身姿曼妙的可人儿应也是一个死魂!
我稍作迟疑,刚迈步上前,却不料,那身影忽然回转,还未端详其面容,瞬息之间,她已紧紧握住我仅有的一只手,不容分说向着云层之下那抹耀眼的白光疾驰,力之大,神之巨。
耳边风声骤响,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在红球消逝的瞬间,我们已立于云层之下白光之前,回望之际,氓冢竟奇迹般地恢复了原貌,犹如初见,繁花似锦,鸟鸣蝶舞,空气中弥漫着芬芳。
“所幸,所幸出来及时,如若不然,你我便葬身于氓冢之中!”我看着四面一片生机盎然,和谐盛世的景象,怔怔然!
耳边听到熟悉的声音,适才从混沌中惊醒。
我猛地抬头,只见眼前隐约浮现出一个人影,朦朦胧胧,飘飘渺渺看不大真切,倒也不觉得害怕,只是纳闷于这个死魂如此这般究是为何,如此美景又怎会葬身呢?我们相互对视着,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你是谁?为何将我从氓冢拽出来?”我清了清嗓子,有些不满,看她身姿与阴烛阳沉·青唳竟如此相近,但绝非是她本人。
“在下无涯神君·漠连天……”
“啊——!你是阴烛阳沉·青唳的母尚大人么?”我惊得目瞪口呆。
她身影晃了晃,笑着道:“叶家小娘子,高抬了,我乃是无涯神君·漠连天遗留的一抹残阳,只为守护郡主的本源之灵,但?媚夫人·囚殇神力灵力日益强盛,我护主虽心切但力不所及,本以为她这一番脱胎换骨,会将我们推向万劫不复之地,未曾料到竟是小娘子您伸以援手,救了我们一命……”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语气转为歉然:“还望小娘子见谅,漠连天失礼了,在未得您同意之下,便擅自寄居于您的身躯之内……”
“神君,言重了!实不相瞒,至今我不仅理不清头绪,还不自知所作所为……”我幽幽地叹了口气,如此说道。
“这……此事非寻常血肉之躯所能明了,这其中蕴含的因由繁复深邃,非寥寥数语能够阐明,无论小娘子当前是否能彻底领会,日后自会揭示一切。只是,我方才动真气伤了仅有的残阳,恐怕不能再护青唳郡主的本源之灵了,再下有一个不情之请,事关重大……不知,小娘子可有意倾听?
看她说得如此真诚,也不忍拒绝,只得轻叹了一声,伸手指了指自己那残缺不全的胳膊,委婉道:“恐怕我一个活死人有负神君厚望了,我倒不介意你们寄居于我体内,只是鲁莽了些,当时你们一头扎进来,就不担心?媚夫人连同我一起灭了么?”漠连天愣了愣,继而说道:“当时,迫在眉睫,未能深思熟虑,如今细想,确是侥幸之极。它终得所愿,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根本没把你放在它两孔之内……”
我点了点头,还想继续追问,却惊觉她的身影开始变得朦胧,连忙抢在她消逝前问道:“神君,你方才提及有要事相托,可否告知详情?我必以绵薄之力鼎力相助,如若力不所及,也恳请谅解……”
她闻之我言,笑了笑,看似无奈之举。
“青唳郡主乃是我无涯神君·漠连天历经千辛万苦所得的骨肉,那次墟渡罅战役死伤无数,我亦难以幸免,为挽救大局,我狠心夺取?媚夫人及众多妖兽灵丹为己所用,却仍无法力挽狂澜,就在神魂俱散,生死存亡之际,这个小生命才姗姗来迟……我拼尽全力留得一缕残魂保她本源之灵不被迫害,请……请小娘子,务必将她带到玄瞑王面前,唯有如此,她方能重生,重获真正的形体!我……我在此叩谢……”
我稍作沉吟,对着那身影道。
“此事也不难,无非就是跑个腿的事情。那……这个本源之灵是否有期限?你也知我非异类,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况且面对崇山峻岭,我能否安然穿越也是未知之数。但我恳求你相信,只要我叶南飞一息尚存,定能……”正说着,一个抬头却发现眼前早已空无一物,猛然一怔,四周一片寂静,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与心跳,空气似乎也被凝固。
“她是走了,还是从不曾出现过?”我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