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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千里孤坟话凄凉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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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门被推开的那一刻。

从内,飞出一只夺目的红蝶,它带着残破的灵魂飞出,蝶翼划过姮以汐瓷白的皮肤,有些痒。

由于房门被突然打开,里头正欢愉的官员们急忙狼狈地处理残局。

床上,一女子呆滞地躺坐在那,头发乱得全是结。在她怀里,紧紧抱着一最多只有髫年的女童,那女童赤身被一薄透的粗麻布料盖住。

孩子脸色呈青,已然没了气息,但鲜红的血还在缓缓地从腿间流出,染透了破皱不堪的床单。

艰难靠在门边的亡灵,无力地缓缓跪在地上,即便他的手一触碰到附在门上的结界就会立刻焦灼,却仍嚎啕地想要爬进去。

“祸不及妻女啊——!”亡灵撕破了嗓音,泣声吼道。

房中的官员们在慌乱后,发现这不过是一异人样貌的碧玉女子,渐渐放下戒备,不以为然。

官员笑道:“何来这么一窈窕淑女?”

“不愧是归寻大人,送来的一个比一个颇有姿色。”

“要不,这个随我回府?”

“且慢,此女甚是眼熟。”

几个官员先是一愣,后睁大了眼,笑得歪瓜裂枣,“这不是先帝的宠婢么?”

“别这么说,人好歹是赐了姓的公主。”

“如此甚是有趣,大人将先帝宠信的女子赠与我等,彩啊!”

瘫在地上的亡灵缓缓爬起,他推了推小蝶的脚踝,这是他唯一能触到的实物,“姑娘,你快逃吧……是臣……是臣的祸事,万不愿连累旁人……”

“嗯?”小蝶挑起蓝眸,凛然里掠起冷冷杀意。

风过,尘漫,蝶起,帽落。

待一官员朝她伸出手,袖间刀,已出鞘。

锋铁刺伤了眼,一抹红溅起,些许染于银发。小蝶迅速收刀,转身躲过已拿起剑向她霍来的武官。

小蝶轻盈地单脚从门侧划过,又是一刀,将这一身赤膊的粗腰割一大口子。

风劣,尘肆,蝶碎,血淌。

她如蝶般矫健腾起,银丝稀疏遮住那张冷姬不禁的倾城面容。

在污秽的谩骂威胁声中,刀锋直逼四名官员的喉咙,每一刀都准、狠、绝,不留任何余地,只要命。

风停,尘止,蝶落,刀收。

娇小单薄的她,笔直站于四具尸体中间,玲珑的绣花白鞋已被地上一大摊血染红。右手短刀自然垂下,刀尖血一滴一滴缓缓砸入血河之中。

四只蓝银色的蝶将她瓷白的肌肤晕染。

这蝶,她从未见过。

它们干净,通透,明亮。

蝶翼划过指尖时,冰凉。

床上的女子,从头到尾都埋头紧紧抱着她的孩子,身体颤抖、神色扑朔、精神恍惚。她似乎已经对周遭发生的一切没了反应,连一丁点儿眼泪和哭喊都挤不出来。

廊道里传来了活人的气息,他们闻声而来,一见门口躺着的四具尸体,立马会了意。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蓝蝶破碎,红蝶肆虐。

——小蝶,记住,活下去,最重要。

——杀了他们,只有清理干净,才能独活。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

血,如湖泊般,将这长长廊道洗浸。

蜂拥而至的人群,也伴随着洛泽不绝的倒下。

眸光直射寒星,柔眉一刀毙命。

小蝶,身单力薄,凭一短刀匕首,浑身是血地,从廊头,杀至廊尾。

狭廊尽头,是更为浓重的血腥味,焦灼的蛊虫爬满整个门窗缝隙。

归寻擦去嘴角的一滴血。

他沉着脸,静静看着指关节上的那抹红。

门与窗被一阵凌风撞开,风卷起归寻浸湿的长发,水滴从额侧滑落,滴进掀起的衣襟里。

短刀,架在了归寻脖侧,凸起的喉结上下微微滑动。

归寻对于小蝶的闯入,虽略感惊讶,但认真细想也是迟早的事。

小蝶耳旁是深入教坊司内院后,怎么也止不住的嘶吼、哀嚎、辱骂、羞愧声。

屋内的亲眼所见更是腐烂不堪,堆积在侧还未清理干净的几具尸体浑身青紫,干瘪得一滴血也见不着,五官突出,尤其是那眼珠子,好似活生生要掉了出来。

由亡灵化成的红蝶漫天飞舞,它们像火一样照亮了这阴森冷晦的屋子。

内阁还有几个未啃食的活人被锁在了小小的囚笼中,他们个个同刚才的被辱女子一般失了魂,眼神里早已经没了光。

“放了她们。”小蝶低沉道。

“你这是在求我么?”归寻的目光紧紧盯着小蝶蓝银色的眸子,安静等待着他最想要的答案。

“求你去死。”她强硬遏制着自己快要暴虐的情绪,咬牙道。

归寻凉薄眉眼间撩起一丝暗朔,轻将指尖抵住刀锋,闭目缓吸这还新鲜并留有余温的铁腥,轻声道:“杀人的感觉如何?”

“我只想杀了你!”一字一句,字字透心,句句寒冰。

归寻摇了摇头,指尖划过刀锋,如轻舟泛过涟漪,细语,“小蝶,你该想起来了。”

漫漫长夜,太子府里的火光忽明忽灭。

雨夹着雪,将窗外的一切凝结。

本该熟眠的夜里,朱允炆却整晚辗转反侧,那忽近忽远的啼哭,吵得他无法入眠,最后百般无奈地爬了起来。

“二皇孙,这是怎了?”陪寝的侍女从外屋抹着眼走到内屋床边。

“青蓝,外头是谁在哭个不停?”说完,允炆掀开了被子,侍女青蓝急忙伺候其披上一厚厚的小氅,小声道:“二皇孙,今儿夜冷,还是别去了好,易受了风寒。”

朱允炆披上后,不顾侍女所言,急忙下了床。

青蓝见状,只好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担忧道:“还是别去了好……”

出了门,打把伞,朱允炆看着不远处允悼住的房内,灯火通明,便踏雪走近。

是女孩的哭声,愈近愈清,啼闹不止。

“允悼?”朱允炆轻叩门而问,“怎还未眠?”

随即,屋里哭声渐渐退去。

朱允炆站在门前许久,屋内仍无动静,青蓝疑惑,待小主示意后推开,却未见四皇孙。

眼前,只有一红着眼的孩提,麻绳将她的赤脚跟桌脚牢牢绑住,她满眼泪地抓着一煎饼,艰难啃食。

“这是哪来的孩子!”青蓝惊呼,刚要走过去,立马被朱允炆拦住。

他一直看着蹲在地上被冻红的孩子,从粗糙的着装来看,怕是从下人房里偷跑出来的。

“你的娘亲呢?”朱允炆走近蹲下,想拿过这已经冻成铁的煎饼。

但这只有孩提大小的女娃,紧紧用牙咬着煎饼,睁着大眼看着朱允炆,虽不再哭,却也不说话。

“太子府哪来这么一个小孩?”青蓝忧虑道,但也似乎猜到了什么。

“得把她藏起来才好。”朱允炆看了看周围,蹙眉不安。

“这……”

——悼儿,可不敢如此乱言。

——真有私女,她此刻就在我屋内偷饼吃!

不妙,是允悼带着娘前来的声音。

朱允炆直接一把将这孩子抱起,转头示意青蓝别跟来,转身推窗一跃,滚入外头极其湿冷的雪地中。

红透的小手,紧紧抓住这件温暖的衣氅,她倒是很听话地一声不出,安静地缩在朱允炆怀中,暖暖哈气模糊了漫漫寒冬。

朱允炆低头一看,怀中的孩子冷得直哆嗦,尤其是那双还赤着的脚,这样下去怕是会出人命。

但他如果此时带着这么个孩子回房,定会被已赶到的娘抓个正着。到时候这孩子的去处会如何,就难说了。

青蓝见二皇孙已没了影,急忙跑到门外请安,镇定道:“太子妃。”

“三更时分,你不在炆儿屋中,怎在此?”吕氏问道。

“二皇孙夜里听闻四皇孙这有动静,睡不着,便叫奴婢出来看看。”青蓝平稳应对道。

“真有私女?”吕氏眉眼一沉,抱着允悼进了屋,但屋内却空无一人,看着允悼不解问道:“悼儿,你说的私女在何处?”

“她刚就在此!”允悼疑惑地指着桌边,嚷道:“我还用绳绑了她!青黛也看见了!”

四皇孙的侍女青黛,急忙点了点头。

“奴婢闻声而来,敲门许久见房内有光却没声,怕进了贼便私自推门而入,但未见一人,更无何私女……还请太子妃怪罪。”青蓝低头道。

“真的有私女!娘!是真的,她还偷食了我桌上的饼!”允悼蹬着小短腿执意道。

“罢了,今夜冷,可别把殿下吵醒……你爹近日繁忙,明日还要早朝,悼儿莫胡闹,早些睡。”吕氏蹙眉耳语,允悼便也不敢再闹,只好抓着娘亲的手,撒娇道:“娘今晚可否陪陪悼儿?”

吕氏将小儿抱起,卧床,无奈笑道:“好,娘今晚陪悼儿……你们退下吧。”

窗内,光火暗去。

暗夜里,朱允炆用衣氅紧紧裹抱着一冻得奄奄的孩子悄然回房。

“青蓝,再多烧些碳火。”朱允炆将女孩放上了床,盖上厚被。

青蓝叹气道:“唉,二皇孙,这明日一早可就藏不住了呀……”

“我自有办法。”朱允炆略过一丝顽皮的笑意。

“这若真是私女,可不能脏了二皇孙的床。”青蓝添置好碳火后,搓了搓手,忧虑道。

“有何脏不脏的。”朱允炆脱了鞋,坐上床。

青蓝吓得直接想要将那已经熟睡的孩子抱走,“太子妃定会怪罪的!”

“退下。”朱允炆被子一掀,躺下,盖上,“困已。”

再次被阻后,青蓝也不可抗小主的言令,只好揪着眉,退回到外屋继续守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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