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金乌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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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黎明到来之前，黑夜还未离开。
嫦娥倚在杨戬怀中，合着双眸，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杨戬搂着嫦娥，一夜未眠，但他的内心平静而安宁。和嫦娥在一起时，他总能感受到一种从心灵深处满溢出来的不懊悔，不羞耻的平和与喜悦。
杨戬突然意识到，她是不同的。
或者很早以前，在他们月下相识的那一刻，她就已经走进了心里。
只是当时杨戬身上肩负了太多责任，将那份刚刚冒出萌芽的情愫压在心底。
如果不是之后嫦娥下凡来帮他，他们也许不会再有太多的交集，他义无反顾的去救瑶姬，她依然独坐广寒宫。
像两条平行线，不断靠近，却永不相交。
对她而言，我也是不同的吗？
“对你而言，我是不同的吗？”杨戬将心里话轻声问出口。
他也并没有指望嫦娥能够听见他的话并回答他。
脸庞摩擦到嫦娥细软的头发，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传到鼻尖，杨戬在她的头发上落下轻柔一吻，眷恋而温柔。
嫦娥头有些晕沉，靠在杨戬怀里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她不想起身，也不想睁开眼睛。她眷恋这个怀抱。但黑夜终将过去，黎明快要来临。
嫦娥下意识地收紧了环在杨戬脖颈上的手臂，深吸了一口气，朱唇凑到他的耳边，低语道，“我要走了。”
杨戬不舍，将嫦娥搂的更紧，“杨戬以后还能见到仙子吗？”
“月亮一直都在。”嫦娥柔声道，“杨戬，对我而言，你一直是不同的存在。”
杨戬释然一笑。很多时候，能确定一份心意，已经够了。再近，就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了。
天际泛白，红日初升。
嫦娥放开杨戬，杨戬也松开环住嫦娥肩膀的手。
嫦娥起身，披在身上的外衣一侧滑落到肩头，还尚有余温。嫦娥将衣服递还给杨戬。
转身要走的那一刻，杨戬忽然拉住了嫦娥的手，他只松松拉住，嫦娥一挣就能挣脱。
但嫦娥没有抽出自己的手，她转头不解的看着杨戬。
杨戬从怀里拿出一只白玉镯子，轻轻套在嫦娥的手腕上，圈口正好。随后放开嫦娥的手。
嫦娥见上面雕了几朵不知名的花蕊，还用紫色的花汁细细染了纹路。她摩擦了一下花纹，低眉浅浅一笑，一滴清泪划过脸颊，她抬头望着杨戬，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她转身离开，一步也没有回头。
（二）
回到月宫后，嫦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和平时别无二致。那只杨戬送的镯子，就套在她的手腕上。
我悄悄的问玉兔，嫦娥姐姐手腕上的镯子，雕刻的是什么花。
她眨巴眨巴大眼睛，认真地想了想，“不知道。”
“世间花朵无数，不知名的繁多。”
“你问这个干什么？”玉兔疑惑。
“我好奇。”
玉兔无奈，“你如果修炼有这个劲头儿，早化成人形了。”
“你不好奇吗？”
玉兔点点头，“好奇，所以你要是知道了记得分享给我。”
（三）
瑶池。
除开今日轮值的小金乌，九大金乌都在这里。
玉帝给他们下达了一个命令。
这个命令很危险。但以大金乌为首的金乌们十分信奉玉帝，他们是玉帝的“儿子”，为玉帝精血所化。
当年盘古开天辟地以后，由妖皇帝俊统治三界。天帝应运而生十个儿子。这十个儿子三足形状似乌鸦却比乌鸦无比庞大，且全身金色羽毛，天生又带有太阳真火，故为三足金乌。
天帝叫他们分别巡视天空，每人一天，即天上一天，人间一年之意。
可时间一久,金乌觉得很无聊,他们想要一起周游天空。
天上十个太阳同时出现,致使大地冒烟，海水枯干，生灵无法生存。
人间的灾难惊动了天上的神。凡间有勇者后羿，天帝赐予他神弓利箭，命他射下太阳，后羿搭弓射箭，一只只三足金乌被射落化为爆裂的火球，只剩一个太阳为人间带来光明。
后羿上能射下十日，下能杀擒妖魔，勇猛无比。
王母特赐下长生不老药给他。
天上就剩下一个太阳值班，不久，他就累病了。谁全年无休也顶不住啊。
自现在的昊天大帝继位后，用自己的精血在太上老君的八卦炉里练出了十个太阳。封他们为金乌神将，让他们轮流值班。
现在玉帝要他们去执行一个任务。
一个称不上对与错的决定诞生了。
（四）
金光洞中，哪吒已经完成了神形合一，他慢慢坐了起来，眼中满是仇恨，翻身下地，朝太乙真人跪拜，“多谢师父再造之恩。”
说完双手一抖，伸手一召，兵器就回到他的身上，大步朝外面走去。
太乙真人喊道：“你要去哪里？”
哪吒不回头：“哪吒说了，师父一定不会让哪吒去。”
他要去找李靖报仇，太乙真人心知肚明。
还没等哪吒驾云，已经被守在外面的杨戬一把拦住，正要开口。却见天上异象突生，十日升空，相互追逐。
十个太阳在天空灼烤大地，乾元山周围草木瞬间干枯。
这异象一瞬间让杨戬想起了在金刚石心中看到的幻象，瑶姬被十大金乌晒化的情形。
这时杨婵和太乙真人也追了出来。几人惊疑于十日当空之景。
杨戬打开天眼，见一只烈焰般火红的金乌盘旋于三十三重天，每一展翅就要翻起一次热浪，后面追着的九个金乌威力并不如前。
同一时间，广寒宫。
嫦娥比凡间看的更加清晰。十日不光给凡间带去了灾难，更是给天庭带来了危机。
打头的金乌在天界四处点火，许多天兵天将被粘上丁点火光就会瞬间燃遍全身，化为灰飞。
其杀伤力之大，令人胆寒。
嫦娥目光一凝，“三足金乌？”
嫦娥未加思索，直接托住月亮，让其升空。
月亮转动起来，一道道太阴真气伴随着月光洒落人间，但这只能缓解一时，十日威力太大了。
此时瑶池中，卷帘天蓬等人都在待命，王母心焦如焚来回踱步。
“报！”传信天兵急奏:“陛下，金乌点燃了天庭各处，如今天兵天将已经死伤无数！”
瑶池众仙乱成一团。
“陛下，这金乌神将们这是干嘛呢这是？！”天蓬慌道。
玉帝闭目沉思，不言不语。在瑶池众仙惊慌失措中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陛下，有什么事，还是先下旨让金乌们停下来吧。”
王母开口，玉帝才睁开眼睛，他拉住王母的手让她坐下，“停不下来，他们燃够了，自然就停下了。”
停不下来，如果能停下来，早就停了。
（五）
嫦娥在天地结界处救下小金乌。
他遍体火光，神智涣散，法力殆尽。
嫦娥用白绫先缠住他，要带着他前往瑶池，可天上十日争相竞技，拦住了天界入口，分不清那边安全，那边已经火势连连。
不得已之下，嫦娥带着小金乌前往下界，“小金乌，收起你身上的光热，不然此时会给三界生灵带来灾难。”
小金乌虽已不太清醒，但知道身边有人在拉着他，模模糊糊听见话语，下意识收起身上的热度。
嫦娥落到乾元山金光洞，此时杨戬等人正在洞外观察局势，嫦娥将小金乌交给杨戬等人，“照顾一下。”便匆匆驾云返回天庭。
杨婵忙上前扶住小金乌，见是个面容清秀的男孩，观他衣着，猜测他是哪个金乌表哥。
哪吒疑惑，“这有一个玉帝的儿子，那天上怎么还有十个？”
没人能回答他。
十日灼灼，刺的人近乎失明。
此时凡间看到的景象就是天际分两半，一半黑夜，一半白天，白天灼人眼，黑夜在消散。
嫦娥坚持不了多久了。
杨戬眼神泛起杀意，“不停下来，就让他停下来。”
话音未落，杨戬提起三尖两刃刀，直奔金乌而去。
哪吒踏上风火轮，提上火尖枪紧跟其后。
杨戬先与一只火红金乌战在一起，它在这十只金乌中，明显不一样。
哪吒拦住了后面的金乌。
金乌翻飞的热浪打在杨戬脸上，皮肉瞬间焦黑一片，杨戬毫不在意，一招一式向金乌攻去，金乌渐渐不敌，向天河方向飞去，杨戬追击而上，却见金乌在天闸处徘徊几圈，猛的喷出火去，看守天河的天兵大惊，决绝般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火焰，瞬间化为灰飞。
但这并没有拦住金乌。
金乌眼中透出恶劣，盯着上前的杨戬，一展翅烧断了天闸的开口机关。
弱水奔腾而出，杨戬闪身迅速躲过弱水，一转头却看到金乌猛的扎进弱水之中，消失不见。
周围一大波天兵天将围上来，活像犯罪现场被当场捕获。
杨戬也眼神都没给他们，闪身离开弱水，飞高观察金乌所在的位置，却满天庭都察觉不到他的气息了。
心下疑虑，远处哪吒已是力竭，杨戬闪身加入战局，三尖两刃刀接住大金乌攻来的金轮。
目光交错，大金乌双目血红，明显已经失去神智。杨戬又看向其他金乌，皆是如此。
前有金乌烈焰，后有弱水三千。
（六）
报信天兵将现在天庭凡间情况一股脑汇报给玉帝。
在瑶池的天蓬听闻放出了弱水，慌忙道，“陛下，小神先去看看情况。”话音未落人都没影了。
玉帝此时也没那个闲心怪罪天蓬无礼。沉吟一下，忍痛道:“水能灭火，弱水既然已经放出来了……去告诉杨戬，将金乌们引到天河旁，让弱水淹了他们。”
“陛下！”王母震惊于玉帝的决定，“陛下，此时当务之急，是……是将天闸关上，弱水肆虐，比之金乌，有过之而无不及啊。何况，大金乌等人是陛下的……”
“水往低处流。”玉帝打断王母的话，沉声道:“去办。”
众仙一时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动。
瑶池众仙无人敢领这样的命令，而与金乌等人缠斗的杨戬便没了这份复杂的顾忌。
哪吒已经身负重伤，论单打独斗，金乌单个不是哪吒的对手，奈何一群太阳开了战斗模式且不要命的发热，哪吒纵使三头六臂也难敌这种群攻。
杨戬一把将哪吒推出战区。一人面对九大金乌，三尖两刃刀舞的飞快，九大金乌悍不畏死，杨戬是不怕死。完全不要命的打法，将金乌赶到天河旁边。
此时从瑶池赶来的天蓬确认天闸被烧坏了根本关不上，只得手握金印，一边施法拖住弱水，防止流往下界，一边对身边天兵喊道:“赶紧通知陛下增加支援啊！”
喊了一句没人回应，天蓬一扭头发现杨戬手持三尖两刃刀正站在后方，裸露在外面的皮肤还向外冒着血。
杨戬目光凌厉，冷声对弱水道:“淹了！”
刚刚在天蓬手中还柔顺的弱水忽然暴虐起来，猛的挣脱天蓬的束缚，倾泻而下，扑向九大金乌。
金乌在水中燃烧，但弱水源源不断的补给让金乌们火光越来越弱。
“啊——”忽然弱水中传来痛苦的惊叫声，一个水人在弱水中翻腾，尽管如此，她还是控制自己不让金乌们逃出弱水，忽然她神色惊惶，控制不住般跌往下界，带着身上只有余火的金乌们一起……
天蓬人都傻了，又惊又疑的看了眼杨戬，忙阻止还没过天地隔膜的弱水继续留往凡间。
坠落的金乌过了天地隔膜，就变成爆裂的火球落入凡间。水人为追还未完全熄灭的火球，化身成九路弱水追击而去。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瑶池诸仙、杨戬天蓬等人，以及凡间的杨婵和一些能人异士，纷纷寻着弱水流动的方向飞去。
九路弱水，真流下来，凡间能不能存在都是另一回事了。
况且因为太阳都落了，人间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月光让人看清楚些视线。
杨婵一个人手持宝莲灯，拦住了一路弱水。她驾云一步一步往天上去，咬牙坚持着，水人温柔的环住她，“谢谢你。”杨婵感觉自己压力小了很多。
杨戬先让哪吒回乾元山，自己用法力同时拦住两路弱水，弱水抗拒他的靠近，不断冲击着身上的禁锢。
“弱水！回去！”杨戬面色冷然，目光冰冷。同时加大手中法力的输送，弱水瞳孔一缩，不再抵抗，心不甘情不愿的顺着杨戬法力回到天上。
嫦娥全身法力都用在和金乌抵抗上，此时已无力再拦弱水，但见九路弱水下界，忙飞身观察情况。
九路弱水，如今有六路已经被拦下，杨戬两路，杨婵一路，天蓬一路，瑶池诸仙一路，其他不知名的凡间地仙山野精怪一路。
杨禅送回的那路弱水行动异常快。和其他几路相比，就是乌龟和兔子之间的速度差距。
杨婵将一路弱水送回天河，忙又去拦另一路……
纵使杨婵的速度再快，水的速度更快，终有一路弱水流向凡间，吞噬着生命。
惊恐之下的人族在黑暗中分不清方面，逃无可逃，陷入深深的绝望之中。
恰在此时，一轮金色的太阳升起，照亮了人间。
（七）
将两路弱水送回天河的杨戬已是强弩之末，可天庭不是久留之地，杨戬强撑着身体，面色不露分毫。
路过他的天兵天将有惊惧，有感激，有同情，各式各样的丰富表情。
杨戬目不斜视，一步一步走到南天门，过了三十三重天。
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地。他还想起来，却又向下跌去，身侧一只手扶住了他。
杨戬只闻到一股让他安心的冷香，便放心的晕眩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