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逮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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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劳累过度,又受到了惊吓,睡一觉就好了。”这是宓瑶把脉之后的话。
王既明让宓瑶赶紧歇着,又把玉泽抱在怀里道:“你先歇着,玉泽今晚跟我睡,没事的,江离,你先送疏君回去,让她好好睡上一觉。”
江离点点头,正要去抱她,又见王既明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问道:“爹,怎么了,是否有何不妥之处?”
王既明将玉泽搂在怀里,又让花儿寻了一张毛毯来盖在身上,二人走出了院子才道:“不妥的地方多着呢,这狗贼来的太猖狂,想来是熟悉王府的内院构造,这些是我们疏忽了,可是,”他看了看疏君熟睡中苍白的脸,叹道:“她胆子那么大,怎么会被吓着?”
江离抿着唇,将她刚才与自己说的话,一字不差的说给他听。只见他剑眉紧锁,眉心是散不去的愁绪,沉声道:“她在害怕什么?听她话里的意思,难道是知道会有这样的事发生,才会让金甲护卫在金沃园把守?”
江离点头称是,随后道:“就让她好好休息,其他的事就让我来做吧。不过我看府里的人员也需要整饬一番了,出了奸细也不知道,是这两年我们太过放松了,竟然忘记了还有人悬赏她的人头。”
王既明又是连连叹气,对他的话表示默认。
而闹了一整晚的王府也终于静了下来,愉禛得知消息之后只吓得没跌出事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不过还好疏君提前让玄云派人守在金沃园,不然宓瑶和玉泽真真的是凶多吉少。
而疏君见一切妥当,一口气松下来竟昏倒了。
她这一睡又是整整两天,醒来的时候只感觉腰酸背痛的,她看着微微投进阁楼的金光,眯了咪眼睛,心里又担心宓瑶和玉泽,便向外喊了两声。
绿抚听到叫声之后便推门而入,将原先准备好的绿豆粥放在床边的小几上,大吁出一口气道:“小姐,您总算是醒了,奴婢知道您要问什么,少奶奶和小少爷都没事,这几日都是二公子守着您,雷云的吃食也是他托人去买的,现在他应该要去上早朝了,您要起来,还是再躺下休息一会儿?”
她勉强扯出笑容来,温和道:“再躺躺吧,我只觉得腰酸背痛的,起来难受了。”
绿抚笑道:“那是您睡的够久了,整整两天您都叫不醒,当真是吓死奴婢了。”
疏君笑着打她一下,骂道:“吓死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别乱说话。”她叹了一口气道:“我是真的怕了,别再说什么死不死的,你要好好的。”
绿抚将头靠在床沿边上,笑道:“我们都要好好的,不离不弃,整天都开开心心。”
“贫嘴。”疏君白她一眼,在她额间轻轻一点,又见她嘻嘻的笑了起来。
二人说了一会儿可心的话,之后她又睡着了。
因为宓瑶说了一点林氏的话,所以疏君特意让绿抚去转告她,要她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更不要再胡说什么。
她醒来后梳洗了一番,在院子里坐着的时候又让玄云来说说当时的情况。
玄云是武夫,可在京城生活惯了,也练就了一张会说的嘴。
他三下五除二就将事情的原原本本说的十分清楚,不过,他却提到了在打斗中,一名金甲护卫被一根银针刺伤了腿,不过并无大碍。随后,他还把那根银针拿给她看了看。
疏君看着那根银针,心中的恐惧又蔓延了整个胸膛。
她缓缓道:“给那些受伤的金甲护卫发放一些奖励,待会儿我让绿抚给你。以后分拨一些人留在金沃园的周边,不可怠慢。”
玄云低头听她说完,默默答了一声是,随后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都指向林氏,会不会就是林氏做的,而顾老爷子看着那样顽童的人为什么会恨林氏。
林氏,林氏,你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又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提到你的人都会无声无息的消失。
她不知从何时开始,竟然就直接称呼林素华为林氏,可能因为她对她并没有太多的感情,只是因为她是她降生在这里借宿,所以,在外人面前,她要称呼一声“娘”。
她连她的面都没有见过,对她来说,她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竟然让她感到了害怕。
因为她不了解她,不懂她。
她只坐在秋千上晃晃悠悠的靠在索绳上,抬头看天,一双美眸隐隐有亮光闪过。
宫里知道府里发生了这种事,略表担忧,还特意让合欢来召她入宫,她不过了了,便让杜若进宫去了,而她看着合欢不屑一顾的神情时,也懒得和她多说话。
太后如今是越发的不待见她,不光是因为她傲慢的专权,还是因为她时时出错,违抗她所谓的命令。
她可以由她们安排后生,可是不允许她们利用她做她不想做的事。
已经有半月没有出府,外界的消息不甚灵通,叶湑也时常看不见踪影,这不得不引起她的注意。
索性到了傍晚的时候,他又要出去,疏君及时拦住了他。
她一扬手关上了门,斜眼看了看一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叶湑似乎很着急,神色哀求道:“姐姐,我真有急事,你先让我出去,我保证在早些回来!”
她从来不问他出去做什么,可是现在身边出了奸细,她信他,但也要把心里的疑问给解决了再说。
她叹道:“你知道我从来不管你的私事,可现在不一样了。你现在告诉我,你为何每天这个时候都要出去,是遇到了什么难事,还是你有意要瞒着我什么?”
叶湑听她说完,在原地呆了半天,犹豫不决,不知该怎样说出口,可是看她神色有异,他也不敢有所隐瞒,缓缓道:“姐姐,小柿子很像我在永威的皇弟,我离开永威之后不久,他就被毒死了,所以,我想……”
“在他身上找到寄托?”她又何尝不是,他也是她的一个寄托。好像被伤到了心底沉睡已久的伤口,她木讷道:“那你去吧!”
叶湑得到许可之后也没想那么多,更不会注意到她空洞无比的双眸底下藏着根根锋芒,转身便离去了。
她需要一段时间缓下来。
而她只要手上一有空,就去金沃园陪着宓瑶,既不让她出府,也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有她这样的金箔在,料想别人也休想靠近一步。愉禛被她这样神经的错觉引发了深思,耳边还响起她那警钟般的告诫,让他对林氏的一切事迹都要守口如瓶,万万不可再泄露半分。
他虽然觉得奇怪,可他一直相信她的直觉,就这样浑浑噩噩快要等到月底的时候,发生一件事,将他以往的疑惑都打翻成了黑墨,理也理不清。
昭帝已经明确下旨要景王娶陶耀公主,就算贤妃再不乐意,那也是不可挽回的事。
而佳宁郡主一直被禁足在府邸,等候出嫁,与景王和陶耀公主在同一日成亲,并离开京城,前往万盛。
而送佳宁郡主前往万盛的,便是许久未见的沐卿。
沐卿在处理一些刑部案件上十分有自己的见解,而昭帝有心要收为己用,自然是将当初的诺言兑现了。可是他不仅升了户部郎中,更代替了刑部侍郎的位置。
别说,刑部侍郎并没有坐上他期待已久尚书的位置,而是转调到了大理寺,在慕容勤的手下做事。刑部尚书的人选,是右相推选上去的,这个人便是当初在江州任通判的云锡。
当初,他是要回京做郎中的位置,可昭帝有自己的打算,又把他和江州知府留在了江州,而他现在为什么能回来,主要还是楚可轩的功劳。
或许是因为秘密暴露,楚可轩在她面前倒没有了什么男女之分,甚至把她当成了比武的靶子,时不时的给她传递一些消息。
而疏君也顺水推舟,在他面前提到了当初在江州的一些小事。
他虽是武将,但也想为自家老爹省点心,替他提了这样的一个人选上去。
这下,不止右相高兴坏了,连昭帝亦是合不拢嘴。
他不仅让云锡做了刑部尚书,亦是给他置了一见较大的院子,这样的用意可想而知。
云锡知道后,虽不了解京城的情况,可在一般状况下,只要将心偏向皇帝这边,自然出不了什么大问题。他连忙叩谢了内侍,又说了一些好话,给了点小银子,总能含糊过去。
这样新出炉的朝廷大员,当然是各方势力拉拢的对象,越王更是迫不及待的让人送礼过去,不过,礼物才送到半路又急急的给送了回去。
这样的人,软硬不吃,只要你有足够的耐心,有足够的本事,不是你的,那也绝对成不了别人的。
橙黄的朝霞洒下一片金光,从皇宫最高的金瓦上折射出第一道光,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层又一层的笼罩,仿佛置身在一个满是金汤的世界中。
疏君似乎很喜欢那个秋千,一般无事的时候,她就坐在上面遐想,沉思。因为涉及到林氏的问题,她现在的精力,根本就没放在越王身上,而她也不过是得到了一点消息,给他出点策略罢了,其他的问题,她也没想过给他多说什么。
用完了早膳,她先去了宓瑶那里,帮她做一些琐碎的小事,比如剥豆,糟草药,挽蚕丝,她会做这些,只因是她找不到其他可以缓解压力的方法。
这样既能转移注意力,又能打发时间,何乐而不为。
其实,她主要还是担心宓瑶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好景不长,她并未待多久。
绿抚找到她时,也不知是高兴还是生气,只管将她拉走了。
沐卿下朝之后便往这边来了,彼时,王既明还在万寿阁与其他几位大臣商议事宜,并未回来,江离和愉禛只是还在回来的路上。
再次见到他时,她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
欢喜或是失落,紧张或是哀伤,这几者都有。
只是哪一者更占上风,也是难以品味的。
何氏自从掌管了府里的府馈,做起事来,都是得心应手,而罗氏也不是小家子气,毕竟她知道,用不了多久,这些都会回到她的手里,所以,她也懒得跟她使绊子,穿小鞋。
见她来了,何氏也识趣的让人都退下,她自己也准备去看账本了。
小柿子本来以为可以见到叶湑,可是看到她身后并没有人再来,她的目光便渐渐暗沉下去。
沐卿虽是客,可一般来的客皆是先说话,后吃茶,他却是恰恰相反。
疏君叹了一口气,对绿抚道:“带他去见叶湑吧!”
绿抚抬头看了看沐卿,又看了看磨皮擦痒的小柿子,随后便点了点头,向小柿子招了招手,二人这才往后院走去。
天气开始转暖,若是静下来,依稀还能够听到蚊虫的叫声。本该是和乐融融的一面,然而,她最讨厌沐卿这样闷着不开腔,只顾着在那里喝茶,而她又不擅长交际,只能微微道:“陛下现在并没有派任何事务给我,而你将要作为荣昌的使臣送佳宁郡主前往万盛,现在应该要准备行程上的一应物品,怎么这个时候到王府来?”
她这话在他听来却让他堵得慌,如同塞了一块棉花在喉咙里,又痒又胀,堵得他心口难受。他放下手里的茶杯,抬起双眸去看她苍白的脸色:“我,我只是来看看你。我爹在乡下给我寻了一门亲事,我不想娶她。”
简短的两句话将她心底那扇门又重新打开,只是这次,她却不知道还能不能合上。她勉强扯出一抹笑,道:“既然已经寻了,也别耽误了人家,娶了她吧,好好待她。”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可是她说出这样的话来着实让他跟难受:“我就是不想娶她,我可以给她在这里找一门更好的亲事,她嫁给我,不一定好受,你呢,你心里是想我娶她吗?”
她迅速低下头将眼底的泪留在框里,久久未能答话。
这份沉默在他眼里亦是一种希翼,就算愉禛跟他说了那么多,他也没想过要放弃她:“你回答我,我只要你一句话,你是真的想要我娶她吗?”
仿佛咽下了一颗能酸死人的青梅,她只恨自己为什么要见他,要他在家娶了那人不是更好吗,可是,这样她怎么说出口,说她愿意,说她想要他娶她,这都是胡话,这种话说出去怎么会有人相信。
良久,她屏息道:“你那个表妹,她喜欢你吗?”
她突然转过话题,将矛盾丢给他。她以为他会难住,可是他回答的很从容:“她喜不喜欢我是一回事,而我喜不喜欢她又是另一回事,我以为她到京城只是为了游玩,所以我才给她最好的,我只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她心头一蹙,缓缓道:“那也只能这样了,如果……”她有点嘲笑自己的痴心妄想:“如果你能帮她找个好人家,也是不错的。”
沐卿被寒意结成一层薄冰的双眸渐渐开朗起来,可她后面的话又让他堕入了冰湖。
“可是人家并非也愿意,我想不通,我对你……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感,不明白,也不甚清楚。”
虽然愉禛早跟他说过这样的话,可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才真真的让他感到心疼。
他问道:“你对我,只是愧疚吗?”
疏君伏在椅子上的手突然用力,手背上青筋暴起,她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如果是,我也不会这样纠结,如果不是,我亦不会这般拖延,这样,你能明白了吗?我给不了准确的答案……”
“我不介意你身边还有其他的男人,哪怕就让我在你身边就好,无名无分也罢,我都愿意,我不介意!”
他说这番话是存心来替她添堵的吗?
她起身走到他身边,眼中有恳求的意味:“可是我介意!我只有一个人,只有一颗心,你是要我分裂成两颗,还是要我打碎它?”
她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叹道:“我只有一个人!如果我能明确自己心中的感情,我就不会如此难过,当我听到你有婚约之后,我的第一个念头是不能去打扰你,而我也接受我自己的命运,嫁给辰王。”
他握住她冰凉的手,放到唇边哈气,眼框中有泪水打转:“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与辰王逢场作戏也好,真情也罢,只要别忘记我,我都无所谓,可是,我不会就这样让他把你夺走,我身边的人,我会妥善处理好,你不喜欢欠别人的,我也不喜欢欠别人的……”
他的表妹,只是表妹,他会给她找好人家,会给她一个安稳的家,也会给她最好的,只是,他不能娶她。
她像是被气住了,又像是被噎住了,更咽道:“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并没有什么可以回报你的,万一,我对你真的只是愧疚,你……”
她倔强的不让眼泪掉下来,平缓的心态之后,突然身后传来一声严厉的男声:“王疏君,你这样将本王置于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