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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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人应, 迪克又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拽布鲁斯，接着他的手腕第二次被捉住，对方又警告性地轻轻捏了捏。
好吧。
他任凭布鲁斯把他的身体摆弄好, 老老实实地躺着不再折腾, 失去视力后其他感官显得尤为灵敏。
蝙蝠洞中蝙蝠振翅, 熟悉的金属气息，还有他爹沉稳且有节奏的脚步声——估计是去给他拿药, 顺便缝针, 阿尔弗雷德不在蝙蝠洞, 不然他第一时间就要挨骂。
迪克等脚步声渐渐远去，撑着床板，试图靠着坐起来，他之前太累, 以至于没能问问布鲁斯有没有和蜘蛛侠说一声。
钟塔没人, 这个点敲钟人估计慢吞吞地准备上钟, 运气不好的话, 彼得没准在钟楼里面翻找了一整晚。
迪克在心里叹了口气, 压着伤处上方的血管，又睁着眼睛瞎摸。
“你找什么？”
迪克差点吓得心脏骤停。
在杰森的注视下, 布偶猫受惊似的无声睁大眼睛，半蜷着的身体悄悄往后一缩, 蓝色的瞳孔依旧涣散, 柔软浓密的睫毛小心翼翼地抖动了两下, 随后黑发青年停滞住了, 很是不确定地开口：“杰森？”
“是我。”杰森压着声线：“你玩过火了？”
话音刚落他就懊恼地抿住嘴, 杰森并没打算当一个混蛋, 特别是在对方疼得喵喵直叫的时候再开嘲讽, 只是独自生活这么多年后，他好像忘了软话该怎么说。
他的大哥怔了怔，慢慢地缩回手。
然后安安静静且郑重其事地说：“对不起，之前我……”
杰森粗暴地打断他：“你对不起我什么？”
他浑身紧绷着，如果迪克能看见，就知道他们两个之中，他自己居然是放松的那个，见着布偶猫脸上浮现起一丝困惑，杰森生怕这个人又理解成弟弟是要自己作检讨，于是立刻开口：“你是怎么回事？”
杰森很确信，如果他没及时问出下一句，他这只柔弱布偶猫大哥，肯定会望着他支支吾吾，仿佛是他自己犯了什么大错。
虽然他没完全了解迪克，但迪克还真的就这样想。
“我的眼睛？”迪克侧过脸，循着声源，努力制造出他正在“看”着杰森交流的状态：“我估计是吸入了什么气体，又或者是沾到了什么东西……但我那会脑袋不太清醒，等我意识回炉就成这样了。”
他略微开了个玩笑：“所以在哥谭晚上不要偷溜出去。”
“我在找手机，按理说应该在旁边，你能帮我联系下彼得吗？他应该还在钟楼，通讯录里面那个红色的p就是他的联系方式。”正事要紧，迪克催促道。
杰森猛地握紧手指，虽然这过程和他猜的**不离十，但听着迪克亲口说出来，仍然让他愤怒得用力咬住牙齿——他能说什么？被养得矜持娇贵的少爷不知道哥谭原来这么危险——但他已经伤得这样重，这种恐怖回忆没准会困扰这只蠢布偶一辈子。
于是他只能克制着情绪：“你躺回去。”
迪克一听这语气就感觉不妙，怎么听着像之前的布鲁斯似的。
一时间他生怕杰森冲动，加上他现在对小男孩真的好愧疚，于是便不安地说：“你能扶我一下吗？我好像又在流血。”
可杰森居然没和他吵架，只是生闷气而已。
小翅膀真好，迪克满是感恩地想。
他本来以为杰森知道他其实是前罗宾以后直接震怒，毕竟被亲近的人隐瞒的滋味糟糕透顶，迪克换位思考，回忆起当年布鲁斯对他隐瞒自己是蝙蝠侠那时候的勃然大怒。
虽然他没明说自己身份，但如果杰森全程在蝙蝠洞，那自然看见了他被布鲁斯抱下来，迪克哽了一下。
当时自己的模样肯定不怎么英俊帅气。
歉疚导致迪克不敢多叨叨半句话，道歉得等他眼睛好了再说，不然现在他只能靠猜和听来判断对方心情，他是想道歉，不是想一脚跨进他弟弟的雷区再反复蹦迪。
杰森走到迪克身边，布偶猫是字面意思上的遍体鳞伤，又只裹了件蝙蝠披风。
他稍微碰了碰对方唯一没受伤的脸。
迪克脸色苍白得厉害，皮肤被冷汗浸透，触手冰凉湿润，显得格外可怜。
杰森动作一顿。
他的力道又放轻了些，转身去抽屉里翻了两颗止痛药，又往杯子里接满水，迪克听见响动，伸手去拿，冷不丁感觉嘴唇碰上了坚硬的杯壁。
迪克默默吞咽了一下，干笑着：“其实我可以自己来。”
弟弟的爱是好意，只是他不想被杰森喂得呜呜咽咽地咳嗽，毕竟男孩没和人长久相处过，而且他的行事作风显得相当硬汉。
玻璃杯移开了，可他的手还是空的，随后是杯底放上桌子的声音，杰森走远了。
迪克：唉。
他艰难地挪回了床上，后背靠着床头，又稍微屈起膝盖，才发起呆，说实话他也是第一次和弟弟相处，家人和朋友的定位不同，想想杰森之后要对着他冷暴力，算了，他自找的。
但迪克还是无精打采地将下巴搭在膝盖上。
布鲁斯怎么还没回来，他目前急需一个拥抱，所以再次听见声音他火速支棱了起来，这次的脚步声要轻一些，在杰森眼里，就是布偶猫听见动静人都精神了几度，他僵硬了一瞬，重新把杯子凑到迪克唇边。
……所以他之前是去拿吸管了？迪克惊讶地咬住塑料管。
想不到杰森居然是这种类型。
原来受伤以后他弟弟能变得这么贴心，迪克胡思乱想了些有没有的，一时间连对失明的恐惧都消散了不少。
那肯定要趁热打铁！
迪克全然不知道自己傻逼漂亮布偶猫的印象，在他弟弟心中是如此根深蒂固，以至于只要他不亲口说自己是罗宾，杰森的脑回路就完全不往这上面飘。
他只感觉杰森变得非常奇怪。
杰森好像对他太好了。
这种好法有点怪怪的，不是说他对好意过敏，只是他弟弟突然觉得他特别柔弱……？所以显得格外不正常，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似乎现在他提什么要求都能被答应。
他清了清嗓子，杰森虽然还是不理他，但从行动来看，他们是和好了，忙活了大半夜，他饿得连布鲁斯做的烤西兰花都能吃下去，就期盼地抬头瞅着小男孩：“我还想吃北非蛋。”
杰森：“……”
北非蛋是什么玩意？
布偶猫抿了下唇，悄咪咪地缩了回去，很是失落地：“阿尔弗雷德以前都会给我做。”
他至少看起来很懂事，杰森想，但北非蛋到底是什么玩意，而且不知怎么，布偶猫似乎变委屈了，就是因为吃不着蛋，他表现得仿佛比失明还委屈。
杰森深吸一口气：“怎么做。”
“不知道。”迪克比他还要茫然：“白洋葱和番茄，欧芹加甜椒？再倒点芝士？还有点别的配料，对了，辣椒末得是烟熏过的，不然不好吃。”
听着就麻烦透顶，长久以来，杰森自己的吃穿都是随便对付，但他还是憋着火气答应：“我去试试。”
“谢谢。”布偶猫撑着下巴，立刻傻乎乎地微笑起来：“你真好，我好爱你，杰森。”
杰森一个踉跄：“……”
他沉着脸，把手里的止痛药塞到布偶猫嘴里，又刻意放慢了拿水的动作，布鲁斯终于从里面走出来，他已经换掉了蝙蝠侠制服，头发湿漉漉的，迪克明明看不见，却也立刻朝那个方向张望。
他含含糊糊地苦着脸：“布鲁斯？”
杰森皱了下眉。
他以前觉得布鲁斯瞒着迪克是正确的做法，直到现在，他陡然发觉这种隐瞒是那样疏离，全家人都把迪克蒙在鼓里，而他自己也是其中一员，强烈的歉疚感陡然袭击了他。
他深深望了布鲁斯一眼，转身走了。
“我感觉小翅膀有点不对劲。”等杰森一走，迪克立刻扒拉着布鲁斯焦虑地叨叨：“你有没有和他谈过话？”
布鲁斯平淡地说：“膝盖伸开，我需要先把你的伤口缝好。”
布鲁斯低头看着他，视线扫过这只蓝鸟身上的挫伤，止痛药还没发挥作用，唇角处的血污没完全擦干净，于是他伸出手，摩挲过那一小块皮肤，迪克瑟缩了一下，陡然抓住了他的胳膊，恐慌和眩晕席卷而来。
“那会很疼。”迪克手指揪着那段柔软的棉质布料，他很小声很小声地说：“我觉得我一定是断了骨头，我想再吃两颗止痛药，而且我能不能吸点拔牙的那个麻醉气体……”
这比起嚷痛，倒更是撒娇——迪克又不是第一次缝针，布鲁斯没来，他照样能和杰森胡扯。
他认认真真地：“我现在很不好。”
但布鲁斯表现得置若罔闻，手下却仔细地避开所有伤口，捏着年轻人的关节以免一会他乱动，迪克因为看不见，内心焦躁其实早已达到顶峰，特别是当他迟迟等不来那个拥抱和那几句安慰。
“我很疼！”他刻意抬高了声音。
“我没让你和猫头鹰法庭接触，我也没教过你一个人往哥谭底下跑。”布鲁斯没什么感情地陈述。
迪克吸了吸鼻子，漆黑的视野导致他对布鲁斯冷淡的情绪尤为敏感，他不理解布鲁斯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布鲁斯凝视着年轻人茫然且无助的神情：“你会失明。”
迪克立马闭上了嘴。
他像是没能理解布鲁斯在说什么，呆呆地仰着头，半晌，他勉强笑了笑：“没关系。”
这时候他终于对自己的处境有了实感。
知更鸟的蓝眼珠逐渐沾染上一层雾气，很快他局促不安地垂下眼睫：“我觉得我很快就能适应。”
“……如果我再来晚一点的话。”
布鲁斯在他头顶平静地说。
迪克足足花了好几秒才处理完这个信息，讷讷地回过神，喉咙逸散出点困难的、近似挣扎的声音，他挺想拎起卡里棍重重砸在布鲁斯脸上，可现实事与愿违，光是忍住不要流眼泪就足够困难。
迪克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还抓着布鲁斯没放，他用力想把眼睛里的湿润眨回去，准备松手。
这时候一只手顺着他的背轻轻抚了几下，迪克竭尽全力地僵持了几秒，最后还是莽撞地把自己塞进对方怀里，将脸埋进布鲁斯的颈窝。
那些艰难维持的体面轰然倒塌，熟悉的体温和气息在黑暗中慢慢浸染出前路，他用额头抵着对方的肩胛骨，滚烫的泪水一滴滴掉落下来，几乎就要哽咽出声。
“……别这样对我，布鲁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