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猪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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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郭杰对姐弟俩又亲近了许多,“小雨、小峰你们几岁了?”
“上几年级了,今天不用上学吗?”
“你们长大后有什么理想?”
郭小雨回答道,“今天星期天呀,不用上课的。你们城里星期天还上课吗?我七岁了,弟弟六岁,上二年级。”
“长大后,我要当陈景润一样的科学家。”
郭小峰回答,“我上一年级了呀,我长大后也要当警察叔叔。”
郭杰搞不懂警察叔叔是哪一种叔叔,勉励道,“那你们一定要好好学习。只有努力学习才能让你们梦想成真。”
郭小雨骄傲的仰着头说道,“嗯,我每回考试都是全班第一呢。”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进村子,一阵哭闹声打断了他们的聊天。
“快去看看。”郭建军挑着空箩筐对妻子说道,“好像是月秀家。不会是追到娘家来了吧?”
几人拐了几个弯,来到一栋土坯房前,已经围了一圈人。
“杨水根,别以为跑到丈母娘家就不要交罚款。你家招娣还没交齐,你又怀上了?”
杨水根拿着一包皱皱巴巴、没有过滤嘴的香烟分别给七个人敬烟,讨好着说道,“哎呀呀,我们不是躲起来,是月秀想娘家人了,过来走亲戚的。。。”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今天不把钱交了,哪也别想去。”
“贾主任,我们家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要是家里有钱早就交了。。唉。。你们再缓。。。”
贾主任打断了杨水根的话,“没钱?没钱就别生!生了就得罚款!”
七人的步步紧逼,招男、招娣还有郭月秀母女三人坐在地上滔滔大哭。
杨水根蹲在墙角唉声叹气,乡里乡亲在旁边苦苦相劝,对方依然不为所动。
“杨水根,栏里的这两头猪是你老丈人家的吧?”贾主任眼珠子转了转,指着猪圈问道。
“啊?不。不。。不。。。是我丈人家的。”杨水根无与伦比,很显然,他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这么问。
贾主任的话好像是某种冲锋号,其他人听到后蜂拥而至,围着那个猪栏准备行动。
“八千多块钱,抓两头猪也不够抵账啊。”众人议论纷纷。
“就是,这两头猪是老郭准备留着过年的年货呢。”
“你们这样和土匪有什么分别?”
不知是谁的一句话,彻底惹怒了七人。
“说我们是土匪?好。好得很。今天就土匪给你们看看。抓猪!!再进屋看看有没有值钱的东西,全拿走!!”
杨水根死命的护着栏杆不让对方进猪栏,三四个人尽然拉不动。
老丈人和丈母娘拼死的坐在门坎上,四双年迈斑驳的手抓着门框,试图阻止’强盗’的入侵。
贾主任指着一道破烂的土围墙说道,“把这边推到。”
郭杰实在看不下去了,这种蛮横无理,只有港岛的黑社会才会干的事情。
“住手!多少钱?我帮他们付了!”
七人的行为早就点燃了在场百姓的怒火,纷纷向前阻拦,让郭杰的话没有引起重视。
离他几步远的贾主任听却到了。
其实,贾主任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但是这样的事情又不是没发生过,喝农药寻死觅活的他也见过。
“小伙子,口气这么大,嘴上的毛长齐了没?你付?八千三百七十八块五,你拿什么付?”贾主任扭头对郭杰说道。
“我。。你让我先打个电话!”郭杰不知道他带着十五万巨款在身边。只能求助远在港岛的父亲。
“哈哈哈。。好啊,你去打电话。不过,这两头猪今天我是要定了!”
“你。你们。。欺人太甚!!”
郭建军就在郭杰旁边,夫妻俩对望,他们还不能确定这钱是不是郭杰本人的,也就没把他带着巨款事情告诉对方。
郭建军试图拉住上前的郭杰,向他问问清楚钱的事情。却慢了一步,只好让张桂兰提着在镇上买的二两猪肉回家,抄起扁担也冲了上去。
不知何时开始,原本推拉的人们已经上演了全武行。土砖、掃绺、扁担齐上阵。
对方有七个人,在场的村民老弱妇孺不算,也就十几号人。除了在外围丢泥巴的小孩,真正敢动手的也就六七个。
混乱的场景让贾主任愣住了,他没想法这个小村庄的民风如此彪悍。
他刚才的手段也是以吓唬为主,很多狡猾的村民,在这通操作后往往就乖乖就范。
虽然交上来的钱远远不够,但好歹也能收上一些,能让他回去应付一下。
“啪”的一声,不知从什么方位飞过来的土坯砸在贾主任身上,在他那件干净的外套上留下了一块印记。
“你们简直是。无法。。哎哟。。。”有了第一块,就有接二连三,贾主任只好招呼众人暂避锋芒,抱头鼠窜。
逃跑前还不忘放下狠话,“杨水根,你有种!我看你能在老丈人家躲多久,不把钱交齐了,你别想回村!!”
从郭杰上前理论,到贾主任狼狈撤退,整个事态的发生到结束不过一两分钟。
可悲催的是,郭杰这个准备舌战群儒的义士,躲过了’敌人’的糖衣炮弹,却被一块拳头大的土坯误伤了。
这种不分敌我的降维打击让身为“自己人”的他伤上加伤,一不小心就被狂风乱炸的‘土疙瘩’炮弹击中。
最后的意识停留在,“或许,这就是无所畏惧的人民战争吧。”
郭小杰在郭建军背上醒来的时候,‘战斗’早已经结束。在背上,郭小杰感受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气氛,是死沉死沉的压抑感。
“叔,你放我下来,这是怎么啦?”郭小杰麻溜的家乡话让背着他的郭建军停下脚步,放下对方时,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化作一声无尽的叹息。
跟着后面的姐弟看到郭小杰醒来,跑向前唧唧咋咋的向他叙述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姐弟俩你一言我一语,让郭小杰知道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也让他首度怀疑,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或许不是一次简简单单的穿越或重生。
曾经的农村的负担,可不仅仅只有这一点狗屁倒灶的事。
这些事,别说他,就算现在的最高领导也不是想解决就能解决的。
从农业大国转为工业大国是一段曲折而艰难的过程。别人几百年的发展,我们却缩短到只用了四十年。这样的成绩,很多人还是选择视而不见。
时间啊,有时过得很快,稍纵至失;有时过得很慢,度日如年。
郭小杰不知道怎么劝解,总不能把未来放开三胎的政策对郭建军挑明吧。
想了想,对郭建军说道,“叔,其实,生女儿没什么不好的。一个女儿就是招商银行,两个女儿就是浦发银行。可生个儿子呢?就成了建设银行,一边是招商、普发,一边是建设。你说哪个好?”
更何况,我们赣省的彩礼可是全国出了名的!
不过,这句话郭小杰却没说。
现在的浦发还没筹备,招商也还只在大城市有窗口。
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只能把未来这通俗易懂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
话虽如此,可眼下的难关还是要过,郭小杰接着说道,“我这次回来,带了一点钱,等会麻烦叔替我拿些给月秀姐。两万够吗?”
听到这话,郭建军抬起头,又用复杂的眼神看了看对方。
走到家门口,只见张桂兰端着碗筷从厨房出来,看到郭建军一行,喊道,“回来的正好,吃饭了。”
在后世,城里人为了吃上一顿农家特有的柴火饭,特意去某些特色饭店寻觅,还以为吃了什么了不得的美食。
而这些,现在却是家家户户的基础设施,乡村振兴的步伐任重道远啊。
什么时候让农民也以吃上柴火饭而引以为荣的时候,乡村的振兴也就不远了。
饭桌上,郭小杰看着姐弟俩为了争抢一丝猪肉,把碗筷敲的叮咚响,露出十分复杂的神情。
猪坚强啊猪坚强,你在资本世界的兴风作浪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叔,你想奔小康吗?”郭小杰端着饭碗,眨着眼看着郭建军问道。
看对方的反应,对“奔小康”这个词没听懂,郭小杰只好又说,“发财啊,你想发财吗?”
郭建军听到这话到没什么,但旁边端着碗的张桂兰吓了一大跳,不会是让我家建军也去偷去抢吧,这可不行!
一时间也没留意郭小杰说的是家乡话,张桂兰连忙抢过话锋,“不,不,我们不想发财!不想发财!”
郭小杰此时还沉醉在思绪中,首富可以养猪,互联网大佬可以养猪,凭什么他郭小杰不可以?
光养猪还不够,要做就做产供销一条龙,从上游种猪、饲料到中游的养殖、屠宰,再到下游的加工、销售全产业链。
新希望+牧原+双汇的发展模式在他脑海中越来越清晰。
“叔,我现在就做份规划书,你们先吃着。”郭小杰放下碗筷。“婶,我那背包放哪里了?”
张桂兰端着碗和郭建军对望了一眼,看到郭建军点头,才对着米缸的方向指了指。
从米缸中掏出背包,翻出纸笔,看也不看背包里的钞票。
要做大做强,仅靠这个小村庄的体量显然是不够的,哪怕是加上乡镇也是不够。要形成以饲料加工、生猪养殖为龙头的生态链,得联系上县里。
李冰正在召开全县开渠引流的会议,被秘书小王打断。
“什么!!?港商投资??”小王在他耳边的低语,被他自己一不小心说了出来。
会议室的干部被“港商”两个字震的两耳失聪。鸟不拉屎的地方居然有港商过来投资?骗鬼吧!
“我已经把人带到了您的办公室,您看。。”小王继续说道。
“你们接着议一议下面的工作。我这边有重要的事情。会议纪要开完会送到我办公室!”李冰交代完,就火急火燎的回到办公室。
郭小杰喝着茶,看着报,好好体验了一把公务员上班的感觉。
李冰还在门口,就伸出双手,边走边说,“郭老板?你好,你好,招待不周,多多海涵。”
不过心里却打起了鼓,这郭老板也太年轻了。俗话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郭小杰一眼就看出满是狐疑神态的县长,知道对方的顾虑。
改开前期,打着港澳台幌子骗钱的勾当可不少,特别是内陆省份。
可是很多拉不到投资的地方,有人来本地投资就已经是烧高香了,那里还管是对是错、是真是假。
“你好,李县长,我们开门见山,长话短说。我要在贵地投资新建一家饲料加工厂、一家生猪养殖场、一家肉联屠宰场、一家食品加工厂、一家饲料研发及种猪繁殖的科研实验室。”
“总投资不少一个亿,不知道,李县长能不能帮帮忙?这是我的规划书,请过目。”郭小杰把花了两个小时写的规划书放在李冰面前。
李冰还在掰着手头算有多少工厂要建,又可以带动周边多少产业,产生多少gdp,看到郭小杰递过来的文件,连忙接住,“好!好!好!我先拜读郭总的大作。”
心里却在感叹,“我的个乖乖,去年全县才多少产值?也就一亿出个头。好家伙,一来就是一个亿。”李冰仿佛看到了四品乌纱帽正在往头上戴。
这种花钱的感觉——真爽!这是此时郭小杰的心情。
未来的他尽管掌管着几十亿的资产,但见人也就是个穿着西装要饭的臭乞丐。
郭小杰继续介绍道,“养殖场我准备建在阳山镇的社水村,初步规划是占地总面积3000亩。一期使用600亩,投资三千万,预计年出产生猪8万头,二三期会在未来五年内全部投资完成。”
“3000亩?”李冰听到这话忍不住皱眉,阳山镇他知道,总共耕地面积也才八百多顷,一家养猪场就划走了3000亩,那老百姓吃什么?总不可能天天吃猪肉吧?
李冰放下计划书,脸上露出了深思,“郭总,这份材料能不能让我们抄录一份?说真的。这么大一笔投资,是我县成立以来从未有过的。我要拿到会议上讨论。请放心,肯定会全票通过的。”
有风险就得一起担着,虽然李冰很想当场拍板。但涉及到3000亩农田用地,必须上常委会。
李冰生怕这个港商不了解内地的政治环境,解释了一下常委会是个怎样的机构。
郭小杰笑了笑,“李县长,不用解释,书记管总,这点我还是了解一些的。”
“刚才我说的3000亩是最低要求。对于被占用农田的农民兄弟,养殖场建成后会全部录用,公司会缴纳五险一金,保障农民兄弟的生活。”
现在没有退耕还林那一套的说法,也更没有退林还耕的说法,对保障十八亿耕地面积的说法更是无从说起。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郭小杰对占用耕地来养猪,还是得做一手准备。
“李县长,你看这样行不行,县里能不能下发个文件,把社水村的农田用地改成工业用地?你放心,征地费用,公司还是按照耕地费用支付。”
什么是工业用地,什么是农业用地,现在也没有明文规定,都是上面的一句话。
郭小杰这么做的目的是不想以后牵扯出各种扯皮的事情,既然来了就不打算走。
“这个可以有。郭总,你的普通话说的这么好,经常来内地吗?”
“是。其实,我祖籍就是社水村的。五八年闹饥荒那会,我爷爷逃荒逃到了港岛,现在公司在那边有了一点起色,就让我回乡看看有没有可能为家乡做点贡献。”郭小杰脸不红心不跳,笑眯眯的说着瞎话。
“哦,对了,我爷爷还准备了200万在社水村建一座桥。。。”
郭小杰话还没说完,又被李冰伸出的双手用力握着,“哎呀呀,谢谢!真是太感谢了!”
“应该的,我们农村啊,太苦了。”
郭小杰看到对方如此激动,不会是以为给200万让你们贪污吧?只好继续解释道,“李县长,这笔钱,不会经红十字会、也不会经政府的手,是由公司直接统筹安排。当然了,材料啊,人工啊这些烦请李县长帮帮忙。”
李县长忧郁的小眼神一闪而过,在心里又打起来一个小算盘。“好的,没有问题,你放心。”
郭小杰知道这些人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只要不影响他的工期,不影响质量,该给他们赚的还是得让他们赚。
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只要不太过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没看见。
郭小杰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李县长,县的电力供应怎么样?”
开工厂,办企业,电力跟不上可是一个大问题。
虽说本县有一座火力发电厂,还在建一座水力发电站,但郭小杰可是有过亲身经历。
小时候每天都会发生停电的现象,特别是打雷下雨天,不是变压器炸了,就是别的地方短路了。
“这。郭总,请你放心,哪怕是我们县委县政府断电了,也不会影响工厂的运转。我保证,优先保障工厂的供电。”
“那三天后,我再来聆听你们的决定了?”郭小杰站起身,准备向李冰告辞。
“郭总,留下吃顿便饭嘛。”李冰挽留着。
“不了,我还得回社水村,太晚了,没车!”
郭小杰没有向李冰抱怨村里的干部强收罚款的事情。因为他知道,这种事情现在根本就杜绝不了。
当他把县里的二号车开进阳山镇政府大院时,有些不明就里的官员以为是李冰突然下来视察工作。一个个冷汗直流的排着队站在广场等候,当看到从车上下来的是一个青皮后生,一个个又骂骂咧咧的回去看报喝茶了。
镇长邹水根走到郭小杰面前,伸着手问道,“你就是港岛来的郭小杰郭老板吧?没想到,我这边刚挂了电话,你就到了。请。请。”
“你是?”
“哎呀呀,你看我这脑筋。我是阳山镇镇长邹水根。”邹水根很是怀疑郭小杰的港商身份。
因为他是邹家村的人,从来没听说隔壁社水村谁家有港岛的亲戚。
如果真有,早就传疯了。
但是现在,就算是假的,他也不敢乱说话了,毕竟李冰亲自打电话过来要让他替县里做好接待工作。
真是活见鬼了,穷得叮当响的社水村什么时候冒出了个港岛亲戚?
“你好,邹镇长。可以借你这边的电话用一下吗?”没有手机真他娘的不方便,郭小杰暗自发着牢骚。
“啊,你随便用。”邹水根把郭小杰带到办公室,看了对方一眼,把门关上。
管他娘的真港商还是假港商,出了事情,总有高个子顶着。
话虽如此,该张罗的还得张罗,政府食堂的伙食肯定不行的。邹水根歪头想了想,往妇女主任的办公室而去。
郭小杰拿起电话,先打了夏北和周正中的大哥大,没反应。
然后又打了陈霞和陈晨的大哥大,还是没反应。
气得他差点把电话砸了。最后没办法,只能打传呼给他们留言。
看来,这边的事情安排好了得马上动身去鹏城,早一点把通信设备弄出来。
不为别的,就为方便!
坐在办公室等了十几分钟,没有一个回电的,只好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远远的,只见邹水根手里提着一只一斤多山鸡、一只两三斤的兔子,还有一只他也叫不出名字的野味,往食堂方向跑去。
看来今晚有野味吃了,这可是正宗的野味啊,可不是饲料喂养的。
在未来别说是野味,哪怕是没吃饲料的土鸡都要百八十块一只。
人啊,生活不好的时候,一杯薄酒,粗茶淡饭也吃的津津有味;等生活好了,哪怕是山珍海味吃得也没那么香。
就是这么犯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