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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宁安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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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头欢声笑语,那边锣鼓声又起,伴随着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大地都在震颤。

众人立刻停下嬉笑,肃穆地朝大殿望去。

南央见众人神色奇异,小声问梁婉清:“这是怎么了?是正殿出什么事儿了吗?”

“可能是……”梁婉清心中有猜测,但不太确认。

因为上一世是先来的那个消息,随后再来的受封诏书;但这一世她已经提前受封了,但还未有等来那个消息,她很害怕是……

凌睿率先反应过来,摸了摸表妹的脑袋,欢喜道:“婉婉,应当是你父侯归京了。”

“我……”

梁婉清内心的喜悦快要溢满出来,但还是竭力控制住面上的表情,她不愿空欢喜一场。

却见凌柏忽地爬上了一旁的高石墩,踮起脚眺望御道,许久,肯定道:“北疆大军回京了,此战,应当是大捷。”

少年隔着众人,于高处看着她,宛若九天的神使,带给她最好的喜讯。他们没有任何的接触,但春风从他的身后吹来,她就这么沉溺在带有他温度的春风里。少年两手向前,隔着春风拥抱她。

凌柏在无声地同她分享喜悦,但她没有办法回应。他们只能短暂交会目光,再欲盖弥彰地移开视线。

梁婉清只觉得眼前的万物都失去了光彩,她想去抱抱他,但是她不行。

她收到了凌致凌烬雀跃的恭喜,南央紧紧的拥抱。凌睿牵着她向正殿跑去,她听见,沿路高官的恭维声,各路使臣最好的祝福。

梁婉清应当是高兴的,因为她期盼多日的父侯与兄长终于归京。但她的心却是空落落的,喜讯带来了家人,也为她这些日的任性胡闹画上了句号。她好像可以看到春猎后,自己与凌柏形如陌路的样子,这让她只觉更加刺痛。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凌睿带着她在正殿前停下,这里是最先看到北疆大军的位置。

梁婉清勉强一笑,状若欢喜道:“在想我的父侯啊,还有我哥?半年不见,也不知道他黑了多少。”

“男儿黑点怎么啦?彦辰哥可是骁骑将军诶,以一敌百的大英雄,你还嫌弃人家黑?”

梁彦辰便是梁婉清的兄长,二人差了有三岁。宁安侯秉承着“穷养儿子富养女”的想法,从小就带着儿子在军营里长大,不过成效颇丰。纵览北朝,能在二十岁就获封“将军”统帅一军的男儿,也仅他一人。

当然,坏处也有的,梁彦辰已经二十二了,但房里依旧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这也是梁母一直头疼。

梁婉清撅了撅嘴,骄傲道:“那可不,近朱者赤,近我者厉害。你以后想要打胜仗,趁早巴结我哈,你看看我哥和白越,懂我意思吧?”

“行行行!小祖宗想要什么,表哥明天都给你搬过来。”

“这还差不多。”梁婉清跳起来,得意地拍了拍凌睿的脑袋,“跟着靖安有肉吃,知道吗?”

就这么一打岔,她心中的不愉也少了许多。

正午艳阳烂漫,与人温暖,又与人振奋。

北疆大军的银恺在阳光下,更显得神圣而不容侵犯。将领们未解佩剑,脚步声规整,一身血腥未收,但并不让人感到害怕,只会觉得更加安全可靠。

大军从城外进来,想必在京城街上,已经受到了两道百姓的恭贺声,不少银恺上都挂有红色绸缎、巾帕。走在最前面的三人更是满身喜物,腰上、肩上、膝盖处,所有能盛东西的地方,都被挤满了彩色飘带。

将领们一路走来,彩带一路掉落;彩带一路掉落,缤纷的颜色一路随风飞起。

宛若白天的烟火,飘逸空中,更添喜悦。

“爹——”

梁婉清看清了最前面的父侯,两手做圆放在嘴前,高声呼喊。

年过四十的宁安侯依旧凛然正气,岁月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反让面容更加坚毅俊朗,身材也更加魁梧挺拔。一步一行间,都散发着独属于成熟男子的魅力。

男人听到少女银铃般的呼唤,寻声朝正殿旁看去,认出是自己心念许久的女儿后,原本严肃的面庞陡然柔和起来,微微朝她一笑,面上抖动的肌肉都能显示出他此刻的喜悦。

但没一会儿又转回头去,继续向正殿迈进。

“你父侯可真宠你。”凌睿见状感慨道。

“我爹不宠我难道还宠你呀,哎~,别羡慕,我爹爹就是全世界最好的爹爹!”

梁婉清仰起头,毫不吝啬地夸奖道,见北疆大军已走远,又牵着凌睿往正殿里跑,回到坐席等待父侯了。

咸阳宫正殿,原本四散的宾客们也都重回殿内。将北疆大军归京的日子,和朝贡宴放在同一天,说武宁帝没有私心,是不可能的。

不过梁婉清倒觉得这样很不错,能借此给野心勃勃的属国一个下马威,何乐而不为?

“婉婉回来了啦”昭贵妃亲切地拉侄女坐下,帮她顺好坐垫,“看到你父侯了吗?”

梁婉清雀跃道:“看到啦!和表哥一起在正殿看了一眼。”

昭贵妃就像寻常母亲一样,帮侄女整理好因为奔跑而杂乱的裙摆挂饰。她自打方才在皇帝那儿知道消息,脸上也是藏不住的喜色。

有兄长在,她也有信心将睿儿推向那个位置。

“你怕是还得再等一会儿哦,你父侯应当还在宣政殿同陛下述职,先吃点东西垫垫。”

梁婉清点点头。

武宁帝不在,咸阳宫原本坐着的许多重臣与来使,也都跟着去了宣政殿。昭贵妃毕竟为后妃,没有资格代为照拂朝贡宴的来宾。由此,少有露面的太后便出场了。

武宁帝并非太后所生,但生母去世后,便一直养在太后膝下,所以母子关系也颇为亲密,武宁帝登基后,也曾大封过太后母族。但自打武宁帝元后逝世后,太后不知为何也跟着淡出了众人的视线。

这其中的缘由,可能也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了。

梁婉清对太后印象不多,只记得对方是个挺和蔼的老奶奶,自己小时候在御花园胡闹,昭贵妃不在,太后也会帮她收拾烂摊子。

太后今日头戴凤冠,一身正蓝朝褂绣满了立龙纹案,但再多的金龙耳饰、垂明黄绦,也掩盖不了她苍老的容色,她已是一位步入迟暮之年的老人了。

“太后千岁千千岁——”

众人起身高喊道。

“诸位免礼。”在嬷嬷地搀扶下,太后颤颤巍巍地坐在主位上,“哀家近来身体有些不适,叫诸位久等了。”

“皇奶奶应当以身体为重。”凌致起身,走向大殿中央,俯身道。

太后摆了摆手,示意他回到位置上:“知道咱们阿致是个孝顺的,皇奶奶现在感觉还不错,就来这儿看看你们了。”

凌致母妃徐婕妤位份不高,所以二人一直颇为孝顺太后,每日晨醒也是从不迟到,太后近年年事已高,也乐得同小辈亲近,享受承欢膝下的乐趣。

“听陈嬷嬷说,你们今日都比了不少,有没有什么乐事同哀家分享一下啊。”太后和声道。

“回皇奶奶的话,”凌坤起身,高声道,“方才咱们同西戎少主,还有两位东夷王子一起比了射艺,七弟两箭十环,好生厉害呢。”

凌坤故意在这个时候高捧凌柏,绝非好意。

但太后毕竟在后宫沉浮了几十年,哪里看不出孙儿的小把戏,没对凌柏的表现做出任何评价,反而说起了另一件事。

“那还不错,你呢?你同西戎少主的关系也很不错?”

凌坤明显怔了一秒,随后快速反应过来,解释道:“少主为人亲和,孙儿同他也只是互相切磋了一下技艺。

“西戎少主是咱们的贵客,有些交谈并不是什么坏事,但你切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太后放下手中的茶盏,沉声道。

凌坤朝少主不住使眼色,但西戎少主已垂头不再言语,凌坤无法,只能一个人点头称是。

但这并不是梁婉清乐于看到的,这么大一个错处,太后只是口头责备了一番,究竟是在替武宁帝敲打,还是说——想在武宁帝的手下保住他?

“靖安呢?靖安坐在何处?快来哀家跟前,让哀家好好看看,自打元宵宴后,哀家也是再未见到你了。”太后四处张望道。

梁婉清同昭贵妃对视一眼,提起裙摆离开坐席,两手交叠腰间,躬身行礼道:“臣女梁靖安,见过太后娘娘。”

“哎,你这个孩子,还是这么知礼数。”太后失笑地冲陈嬷嬷说,从右手卸下一只双龙纹金镯,递给陈嬷嬷,“昨日你受封,哀家没能给你添礼,今日见了正好亲自补给你。”

梁婉清双手捧着从陈嬷嬷手中接过,道:“靖安谢过太后娘娘。”

“好啦好啦,你这谢来谢去的,要谢到什么时候去。快坐回你姑母旁边吧。”

梁婉清微微福身,走回自己的坐席。

一回到姑母旁,她就将手里的镯子递给姑母相看。昭贵妃从侄女手中拿过镯子,转着看了一眼,道:“的确是个好东西,太后也当真是宠你,回去让你娘收着做嫁妆。”

听罢,梁婉清状若欢喜地点点头。但心里清楚,这哪里是什么添礼,是太后变着法替凌坤补偿她呢。

这边太后处理好这件事,又关注起了另一个人。

“那位一身银饰的小仙儿是谁,哀家可在京城从未见过啊。”

南央学着方才梁婉清的样子,款款玉步走向大殿中央,道:“臣女南央,见过太后娘娘。”

“原是南蛮公主,不必多礼。早些年就听得你父王夸你,今日一见,长得果真标致。”

南央娇羞道:“太后娘娘谬赞了。”

“哎,这有什么好谦虚的。公主今日来,玩得怎么样?可有遇着什么喜欢的小玩意儿?”太后询问道。

但依梁婉清看,她这话里必然又是一个坑。

果然,南央刚准备作答,凌坤竟忽地站起来,高声道:“南央公主方才同婉婉表妹一起,给咱们比赛押了彩呢。”

“哦?竟有此事?那你们二人快来告诉哀家,方才都押了谁啊?”

太后此言一出,梁婉清长叹一口气,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同时带着怒火瞪向凌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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