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引+雪峰斗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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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人有很多条路可走,有很多选择可做,然而细细想来,不外乎两条,处江湖之远,居庙堂之高。
千年王朝,江湖豪杰,终成过往。
然而即使成为口口相传的故事,也总好过于寂寂无名,湮没在历史岁月的长河里。丹书青史之间,留下一个文字,似乎也是值得的事情。无尽的岁月轮回里,总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没有那些口口相传的谈资,岁月的年轮便不再那么清晰。
王朝倾覆,权柄分散,江湖和庙堂的界限开始混沌起来,离散的天下逐渐成为新的三股争雄势力,江湖人士投效朝堂,朝堂之人失望而隐居江湖,纷纷扰扰,好了好了。
正文:
“两位,可知这折堕山之风光乎?”
“天下雪景之最,北域最高雪山,折堕山,就是可惜,偏偏让你先占了去。”
“哈哈哈哈,什么叫做我占了去,难道这折堕山跟我姓吗?”
“改名寒山,意思也大差不差。山中有仙则有名,上将军,你说呢?”
“本人表示非常赞同,就是不知,地主愿不愿意让山里多留两个名字?”其后一人身形稍高大些的人缓缓说道。
三人缓缓而行,从山间回环的镂空隧道往上慢行,身上衣衫并不厚实,前一后二,风雪的吼叫无法干扰三人的谈话,他们朝着折堕山那万仞高的雪山顶上攀登。三人的身高大致相仿,只有拓跋子身形更壮些,雪花纷纷扬扬,一阵急过一阵,凌空往外望去,苍茫茫白花花一片世界。在这酷寒的冬季,雪顶风光如梦似幻,却也决计不会再有第二队人愿意攀登顶峰。
三人随身武器的形制各异,当先一人腰佩一剑引路,剑身往下垂的角度有些下沉,不似寻常刀剑那般轻盈,一柄木鞘,看不出有何奇特,只有露出的剑柄处能隐隐窥伺,似乎这是一柄浑然一体的宝剑,晶莹剔透,如翠玉一般;其后两人并行,外侧为三人中最年长者,脸色肃穆,似乎受过许多磨难一般,只有一双晶莹的有些夺目的双眼,手腕处的护腕还未摘去,乃是北境强国旭渊国的战甲制式,身形挺拔,笔直,身背一柄大常剑三分的长剑,通体乌金,似乎也并不轻盈,着一席绿色战衣,腰间披风已经摘去,步步踏出,巍巍然令人平白有些敬畏,可有有种并不十分可怕的感觉;再其内侧,三人中身形最为俊逸者,此人携带一根铁笛,尾部系着红色飘带,乃是三人中唯一轻盈且鲜艳之色,一行一止,好似那画中走出来的公子,六经中行出来的贵族。
拓跋子脸色虽然肃穆,嘴上并不威严,继续谈笑,
“如此景致,如此山河,两人比剑,三人留名,是不是有些奢侈了?”
时值二月,寒风料峭,风雪呼啸北地,南国的山河已经要迎来春天,这里却依然冰封,少了人迹,多了雪花与风声。
笛声默而无言,寒灯轻轻笑道,
“莫非上将军有意多陪我二人一场?”
笛声缓缓抬头,又微微摇头,寒灯接着道,
“怎么,子凡觉得有何不妥?”
“你又打不过他。”
“怎么样,来不来?我的上将军。”
寒灯不置可否,只是依旧戏言道。
“我有些乏,还是算了吧。”
“金戈铁马的残骸,的确是要比江湖斗气要令人耗神的多了。哦,到了!”
环山而上,断壁上强行开凿出来的隧洞小道,已然走到尽头,眼前并非重点,
而是一块顶部结满冰溜子,通体一层冰晶的黑色巨石,冰层之中,隐隐透出四个带着剑意的草书大字,其中剑意奔腾,其后二人都是一怔。
一步登天!
“这边是折堕山开山祖师悟出剑意,创立扬雪剑之处?”
“正是。”
笛声发问,寒灯答问。
“从这里往上,就是顶峰了吧?”
“是的。”
寒灯气势一动,两指点在剑柄上,剑锋出鞘,手中盘旋剑花一抖,辍住剑柄,掌中居然是一柄通体碧玉的玉剑,浑然天生,并非凡物,雪花落之不附。隔着一丈的距离,剑气扭动,笔走龙蛇,在内侧留下一溜行楷小字:折堕山三十二代嫡传弟子寒灯字冷钊携二友登顶一览。
“少有人来,留个名字吧二位,也算是拜会过祖师爷了。”
仔细看去,巨石边上还有一些小小的字迹,只是可惜并不清晰,似乎时间也各有不同,各自也像隔了许久一般。
“借剑一用!”
笛声往前一步,顺手接过寒灯的玉剑,以同样的方式在寒灯的小字边上,紧贴着刻下另一行字:笛声字子凡与寒兄登顶比剑,携友拓跋子字清臣观礼。
身后拓跋子也伸手拔出长剑,站在稍远的距离上,写的并非两人的行楷小字,而是带着笔锋的正楷字,一笔一划落下,剑气生生透进冰层:旭渊拓跋子字清臣,前来观礼二友比剑,留名。
“上将军似乎功力又精进不少。”
“不过是多了一批剑下亡魂的缘故罢了。”
“这冰层,似乎有些古怪?”
“不知多少年的玄冰,坚硬非常,寻常刀剑不能伤,力不能透,也不知当年开山祖师是怎么把字弄进去的。”
“算了,登顶吧!谁先来?”
“客随主便,当然是主人先!”
拓跋子收回宝剑,负手而立,巨石往上,雪雾已经挡住视线,上面似乎是皑皑积雪,两人不动,打量着寒灯如何登顶。
“两位,一步登天,不然就是万丈深渊,只管轻功一步往上便是,请吧!”
寒灯当先,脚下劲力一运,猛地拔地而起,转眼钻入雪雾,身形模糊起来,二人不待消失,也是旱地拔葱,猛地一跃钻入雪雾之中。
三人身形不见,雪雾之上,原来是一道三十余丈的绝壁,路之尽头垂直而上,顶峰居然往上突出一块,只能斜着往上急速飞行,近乎垂直的崖壁,若半点不慎便是万丈深渊。
寒灯上过峰顶数次,轻功疾驰,行到一半在崖壁上以剑锋猛地一插,身形一荡急速往前,如此三次,一次十余丈,便落在了峰顶之上,其间一步不停,轻点数次之为借力,不可泄力,否则必定往下坠落在万丈深渊之中。其后二人一见便知端倪,笛声照葫芦画瓢,甚至借着之前寒灯的痕迹往上,拓跋子则要强些,虽然身形更高大,可只是两次借力便翻了上来,问问落在峰顶。
翻身跃上峰顶,这雪雾之上,云层居然被金灿灿的阳光撕开,冷风依旧,却是另一番壮丽到无法言表的奇景。
这一步登天,靠的是一口气往上,借力不能泄力,若非决定高手有充足的内力和劲道,根本无从上山。
“此等圣景,果然当得起天下一绝。”
“今天到来的,可是三绝呀。”
寒灯轻轻一瞥,一笑,三人傲立雪峰,如三株雪松一般,拓跋子微微想起大战之后的沥血残阳,而这里的雪山之光,金顶之罩,不同的场景,气势丝毫不让。立于峰顶,方知一览众山小的气魄,近空无世界,当楚见波涛。
峰顶的雪花很是摧人,三人乃当世高手,立在峰顶不到片刻,竟然也自觉不能久立。冷风忽的咆哮一阵,山崖边上的雪花堆积太多,猛地往下塌去一大块,隆隆作响的雪崩在山渊里闹了一阵,几人脚下生根,被风雪这么一卷,不自觉已经被雪花没了小腿肚子。
“开始吧,雪下大了!”
拓跋子抬头望天,似有所思道,身侧二人收回目光,齐齐往后倒飞而出,落在雪顶正中央,相背而立,二人皆是一身素色白衣,大雪和狂风让两人的身形如仙鹤一般,翩然有一番无法看透的气质。
“请赐教!”
“请赐教!”
漠北三剑,战剑笛剑寒剑。寒剑者,北境绝地寒裔与旭渊国交界处,折堕山之传承,经过历代前人磨炼而出的一门剑法,法之大成,仍需人承,锤炼到绝妙的剑法需要承载,而寒灯便是第一个完整承袭前代高人所有传承之人,由此得名寒剑。
寒剑所谓二十四路扬雪剑,乃是在这绝顶峰上练就,以风雪之势为己所用,从绝顶风风雪中悟出的无上剑诀,辅助以领悟的心法,乃是北域传承最久也是最广的一门绝技,三剑之中,寒灯之武器,乃是一柄晶莹剔透泛着翠绿的非冰非玉的一柄冰玉剑,人言乃是万年冰雪之下开采出的一块奇石,天生就如宝剑一般,锋利无比,寒气投人,冰雪落于其上不能覆盖,脏泥沾身而不能染污。
此次相约比剑,乃是三剑聚首,故而有此一斗,一年前,旭渊上将军拓跋子领军应对寒裔和垂泽入侵联军,笛声也正好到折堕山游历,便做了见证。
笛声,字子凡,三剑之一,却并不用剑,以一杆周天笛为武器,其人出身微末,却天然有一股贵气,武功集百家之长,无人知其师承,人言乃自学成才的天才,与寒灯同岁,自十七岁成名以来,纵横北域,除拓跋子外未逢敌手,而除此之外,便只剩下寒灯一人。三人相识很早,可像这样正式的对决从未有过。高手自有贵器,寒灯手中周天笛,那是一杆前朝古物,是他偶然在旭渊东领的一处河中所得,坚硬无比,且能伸缩,在笛子上,有周天二字,内侧有一串小字,写的乃是此笛为前朝皇帝的一件信物,以质量最好的五合金精熔炼十二次后,锻造三年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