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见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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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感激父母宽厚,不过,她心里也明了,在婚配中不能只顾着自己的幸福,身为子女,应该尽自己所能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为父母分忧,她一个女子能做的,就是嫁入一户能帮助这个家族平安度过当今乱世的家庭,但有这个能力的,也许自己又不满意,就像前些日子媒婆来提亲的丁家。
责任和感情,让她很矛盾。她想不明白,这是不是就是自己的命运?
见女儿低头不说话,吴雨清疼爱地问道:“云儿,怎么啦?”
“没事。”萧云抬起头,努力装作轻松的样子。
吴雨清了解自己的女儿,从她的神态中已然猜到了七八分,她似乎不经意是自顾自地说道:“你爹爹如今是武税军的头领,他和我说过,如今这乱世,我们家族最能依靠的也就是这支军队了,因而,必须将军中的将领抓在手里,让他们都完全听从爹爹的调遣。攀儿和你妹妹情投意合,爹爹准备让他们近日完婚,攀儿入赘到萧家,这样我们家就多了一个得力的帮手。”聪慧的萧云听懂了母亲话里的意思,原本黯淡的眼变得明亮起来,在等着母亲继续往下说。“更重要的是得到张岳的支持,他在军中地位仅次于你爹爹,他若能全力支持,那事情就好办了。”
吴雨清看着云,萧云知道母亲在等她的话,“娘,云儿明白娘的意思,但是......”她突然停住了,没有往下说。
见她不说话了,吴雨清就自己接着往下讲,“张岳也是个苦命的孩子,成婚不到半年,妻子就没了,家也没了,只剩下自己独自一人。”说完叹了口气。
这些事,萧云听郭攀说过,她知道母亲理解错了她的意思,“娘,”她咬了咬嘴唇,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不怕娘笑话,张岳确实正是云儿心中要找的男子。”话没说完,她的脸就红了,艳若桃花的面容却掩盖不了眼里的失落,“不过,从今日他的神情来看,他似乎在回避。”
“哦?”这倒是吴雨清没想到的。
“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得出来。”没等母亲发问,萧云自己先说了。
吴雨清沉思起来,她先前一直担心萧云会看不上已经有过婚配的张岳,没想到会是这样,她本来想:只要女儿愿意,张岳应该是求之不得,就像郭攀那样。张岳是萧刚最为看重之人,她来萧云房里,其实是萧刚让她来探探云的口气,她先前说的那番话是事实,但也是为了让萧云明白父母眼前的不易。
母女俩各自想着心事,一时都无话了,只有红烛在静静地燃烧着,发出柔柔的光。
过了一会儿,萧云打破了沉默,“娘,云儿准备去军中找下张岳。”
吴雨清一惊,这样的话若是萧霓说出来,那很正常,但从萧云口中说出来,她觉得太不可思议,不过她从萧云的眼里却看到了不容置疑的坚毅,但心疼女儿的她还是说道:“我看别去了,你不是霓儿,别委屈自己。”
“娘,云儿只是想去看看他,顺便摸摸他的心思。”
吴雨清看着女儿,心里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心酸,抑或是两者都有。
寒风怒号,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节。张岳和徐坤在军账中研究新兵编排之事,一辆马车停在军帐门口,萧云在一个丫鬟的陪同下从车上下来,走进帐中。张岳没想到萧云会来,一时怔在原地,直到萧云叫了一声“张将军”,他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相迎,同时对徐坤介绍到:“坤儿,这是萧将军的大小姐,萧云姑娘!”徐坤原本以为是萧霓,正大感意外,听到张岳的话,才知道弄错了,主动上前自我介绍:“末将徐坤,见过萧云姑娘!”
“见过徐将军。”从郭攀那里,萧云已然知道张岳和徐坤的关系,只是今天是第一次见面。落座后,丫鬟秀儿轻声说道:“小姐,我到外面等候。”说完就出帐去了,徐坤一看情形,马上也说道:“姐夫、萧云姑娘,你们慢慢聊,我先去看下新兵操练。”
军帐中没有任何取暖设施,且帐门大开,和室外一般寒冷,张岳是习惯了,而萧云无论在家里还是车中,都有炭火取暖,突然间到这清寒的帐中,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喷嚏。张岳环顾左右,帐中除了一张行军床上的被子,再无他物,只好将身上的斗篷取下来,略带歉意地说道:“对不住,军中简陋,没有其它御寒之物,萧云姑娘若是不嫌弃,把这斗篷披上吧!”萧云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张岳递过来的斗篷,细声谢道:“谢张将军!”张岳到帐门口对卫士吩咐道:“快去弄点火炭来”
卫士很快端了个火盆进来,张岳示意放在萧云身前,“暖和多了,”她微笑着说道,“将军在这里真是辛苦,平日里要多注意身体,这天寒地冻的,别冷着了。”
张岳接话道:“感谢萧云姑娘关心,张某打小在乡间长大,习惯了,不碍事的。”
两人都不是很善言辞之人,一时间无话,气氛有些尴尬。张岳起身准备倒杯热水给云,却发现只有自己用的一个茶杯,再也找不到待客用的杯子,他觉得用自己刚用过的粗糙茶杯给萧云这样的富家小姐倒水不合适,一时难为情起来,倒不是,不倒又不是。聪慧的萧云看出了他的尴尬,起身拿过杯子,自己倒了水,直接送到嘴边,张岳连忙去阻止,萧云却扭开了身子,“有点渴了,将军不给倒水,云儿只好自己倒了。”说着调皮的笑起来。
“这里实在简陋,对不住萧云姑娘了!”张岳搓了下手。
“张将军总是这样客客气气的,云儿以后都不敢再来了。”她低着头,半认真半玩笑地说道。。
眼前这位眉宇、神韵和葭儿颇有几分相似的女子,让张岳的心里泛起一股说不清的感情,看到萧云有些落寞的神情,他心里很是不安,连忙说道:“是张某不对,萧云姑娘只要愿意,我这里的大门随时敞开着。”说着指了指四开的帐门。
这句话把云也逗乐了,白皙光洁的脸上绽放起甜甜的笑容,美极了!想想自己说的话,张岳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气氛变得轻松起来,萧云喝了口水,看着张岳说道:“爹爹在家中经常提起张将军,说张将军不畏艰险,远赴塞外迎接王爷,极大坚定了全城军民的抗敌决心;随后又亲冒矢石,率军击破了北兵的围困;而今又忙着操练军队,这一桩桩一件件,爹爹很是感慨。云儿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爹爹如此夸赞过一个人呢!”
张岳谦逊地回答:“萧将军过奖了!这些都是张某职责所在。”
萧云看到张岳床上放着一本书,有些好奇,“张将军喜欢读书吗?”
张岳起身拿过书递给她,是一本《武穆遗书》,书已很破旧,书中有些内容还做了批注,看得出来读书人很是用功,她不由地感慨道:“军务如此繁忙,张将军还能挤出时间读书,真是不易。爹爹有很多书籍,要不回头我送些来给将军看吧!”
张岳忙道:“不用不用,不敢劳烦萧云姑娘。”
“张将军不用客气,这没什么麻烦的。”萧云的话依然很柔,但眼里的神情却不容辩驳,张岳只好说道:“如果方便,那就有劳姑娘了。”萧云变得高兴起来,“家里的很多书我都读过,待张将军读过后我们还可以一起谈论书中之事。”
“如此甚好!”在军营之中还能以书会友,倒不失为一件乐事。
天气很是寒冷,火盆的一点热气根本无法抵挡冷风从挑开的军帐门中长驱直入。萧云忍不住又打了几个喷嚏,然后起身将书放回案桌,将斗篷解下后抱在手里抚摸了一会儿,然后交还给张岳,“打扰张将军了,云儿告辞!”
张岳起身送她,在军帐门口时,萧云停步,转身看了一眼张岳,欲言又止,最终只说了句“请留步!”就出门朝车走去。冻得在车边不停跺脚的秀儿赶紧拿出马凳,扶她上车。
“不是让你在车里等吗?外头这么冷,要是冷着了可如何是好!”坐进温暖的车里,萧云责备起秀儿来。秀儿的脸被风吹得通红,双手冰冷,却笑嘻嘻地答道:“秀儿不冷!”
马车缓缓启动,萧云挑开车帘,只见张岳依然站在军帐门口,任凭寒风凛冽,修长笔挺的身姿一动不动。马车已经驶出了军营,她还一直在回望,秀儿轻轻地说了声:“小姐,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吧?”她回过神来,有些难为情,接过秀儿端着的热茶喝了起来。
天气越来越阴冷,天空中开始飘落下零星的雪花。第二天一大早,一辆马车就直接驶到了张岳的军帐门口,秀儿从车里下来,让值班的卫士从车上搬下来一大袋木炭送到帐中,自己则搬下一摞书交给张岳,有《孙子兵法》、《武经总要》、《吴子》、《六韬》,都是历史上军事大家的著作。她向张岳恭敬地禀报:“张将军,昨日小姐受了风寒,半夜就发起烧来,今日让秀儿送了这些书和木炭过来。小姐还特意交代,请张将军保重!”
听说萧云病倒了,张岳赶紧问道:“萧云姑娘生病了?那现在怎样了?”
“大夫开了药,小姐今日在卧床休息。”秀儿回答,“秀儿这就告辞了,张将军有什么要我转告小姐的吗?”聪慧的眼睛盯着张岳。
张岳想了想,说道:“萧云姑娘生病,张某心里甚是不安,还请萧云姑娘安心养病,不要,不要再来军营了。”
秀儿似乎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就恢复了神态,笑嘻嘻地回答:“好的,秀儿定把话带到。”
“萧云姑娘身子娇贵,必定是昨日来军营着凉了。”张岳在心里责怪自己粗心,萧云可不像自己这样身体强健,哪能抵御得了如此的风寒!他心里忐忑不安起来,拿起本书准备让自己静下来,却发现根本无法集中精力,只好放下书在帐中来回踱步。就在这时,徐坤从帐外进来,带着一身冷气,“姐夫,我刚才看到一辆马车进来,很像昨日萧云姑娘的车。”
“就是她的车。”张岳回答,“送了些东西过来,还有这些书。”
说着指了指案桌。
徐坤拿起几本书看了看,眼里放光,“姐夫,这些都是好书!萧云姑娘还真是有心之人,知道姐夫喜欢,今日就送来了。”一边说,一边就翻看起来。突然他像想起什么事似的问道:“怎么萧云姑娘那么快就走了?”
“她没来,病倒了。”张岳没有停步踱步。
“病倒了?昨日都是好好的啊!”徐坤很意外。
“昨日从这里回去后就发烧,可能是在这里冷着了。”
“应该是。”徐坤点点头,“一个姑娘家,哪受得了这帐里的冷啊!那今日怎样了?”
“秀儿说在家休息。”张岳挠了挠头。
“姐夫,我觉得你要去看望下她。”徐坤很诚恳地说道。
“是要去。”张岳点头,“昨日她来这里看我,结果却病倒了,今日又送来这么多东西,于情于理我都得去探望、感谢她!”
徐坤抬头看了张岳一眼,若有所思。
凛冽的寒潮从北边汹涌而至,天地间一片肃杀。张穆和徐葭叔嫂两人在甄家庄已经有几个月了,甄老太爷那边始终没有传来有关任何张岳和徐坤的消息。多少个夜晚,望着天上的明月,徐葭仰天轻问:“岳哥哥、弟弟,你们在哪?几个月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葭儿想你们!”苍天无言,只有冷彻肌肤的夜风在黑暗的屋宇间盘旋、呜咽,不知不觉间,她已是泪流满面。自从在甄义那里悲愤的张穆把他们的身世和盘托出,乖巧的文英已知晓眼前这位为救自己姐弟性命而与强敌以命相搏、待自己却温柔得如同母亲的姐姐历经的坎坷,虽然她还小不能完全体会失去夫君和腹中胎儿对一个女人而言是如何痛彻心扉,但对失去父母却有切身之痛。因而,她平时总是小心翼翼不去提及可能让徐葭伤心的事情,当徐葭在清冷的月光下潸然泪下的时候,她不知如何安慰,只好悄悄地拿着防寒的衣物披在徐葭身上,陪着徐葭一起流泪,也好在有了文英的陪伴,让徐葭排却了不少寂默和伤怀。张穆一直很心疼这位饱受磨难的嫂子,从襄阳一路走来,更让他对徐葭十分敬重,嫂子的忧伤他看在眼里,却碍于叔嫂伦理,又无法太过接近,因而他总是让小文华到徐葭这里来,调皮的文华总是会把从外面打听来的趣事绘声绘色地说给徐葭和文英听,这让徐葭的屋里多了很多生气。甄诚没事就往他们这边来,陪他们聊天、说笑,每次都要带上些点心、吃食,小院里立刻充满文华有些夸张的欢笑。
时令已是小寒,天地寒彻。这天,甄家庄来了一位甄义的老友,带来了张岳在扬州的消息,甄义惊喜万分,让甄诚赶紧把张穆和徐葭请来。平时整天兴高采烈、似乎无忧无虑的甄诚听到这个消息却高兴不起来了,甄老夫人催促他快去,“诚儿,快去呀,穆儿和葭儿知道他们的亲人还在,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甄诚嘴一撇,在母亲面前撒起来孩子气:“娘,既然他们亲人有了消息,那张兄和张夫人就马上要离开了。”
老夫人轻叹一声,“哎,娘也舍不得他们离开呀!多好的后生,多俊的姑娘啊!他们不但救了你,还帮助我们日夜练习壮丁,只是如今好不容易打听到了亲人还在,他们肯定要去会和,我们就是再不舍也不能强留啊!”
“这个我懂,我只是......只是......”甄诚变得扭捏起来。慈爱的老夫人察觉到了儿子神情的异样,望着这个比他父亲还高大俊朗的儿子,在这一瞬间她突然发现儿子长大了,已经是大人了,儿子从未有过的神态,让敏感的母亲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把儿子拉到一边,笑眯眯地问道:“诚儿,和娘说,你是不是喜欢上葭儿了?”
“娘!”甄诚的脸一下红到了脖根,但马上就镇定下来,“娘,她人多好啊,漂亮、聪慧、大方,还一身武艺,难道娘不喜欢吗?”
“娘当然喜欢!”老夫人握着儿子的手,“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这孩子了,后来知道了她的遭遇,又更是心疼得不得了。但是,”老夫人慈祥地看着儿子,“看得出来,她对其丈夫情深意切,现在好不容易打听到她夫君的下落,我们无论是做人的本份,还是报答她的救命之恩,都应该想方设法帮助他们夫妻团聚啊!”
甄诚像孩子似的搂着母亲的肩说道:“娘说的道理孩儿都懂,只是......只是心里万分不舍。”
老夫人拍拍儿子的手,满眼疼爱,“去吧,赶紧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