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永恒的白日(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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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虫记》中写道,红蚂蚁们正沿着那一条白色的石子路凯旋呢!我取了一张叶子,截走几只蚂蚁,放到别处。这几只就这样迷了路,其他的,凭着它们的记忆力顺着原路回去了。这证明它们并不是像蜂那样,直接辨认回家的方向,而是凭着对沿途景物的记忆找到回家的路的。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红绿灯,以及红绿灯上长久没有清理已经成为其特征一部分的小广告,前边会有那家熟悉的餐馆,那家熟悉的理发店前会趴着一只熟悉的小狗。
人们将这些熟视无睹之物保存在脑中,作为参照物后建起了我们行动的方向标。
直到某一天,红绿灯上的小广告消失了,或者门前的小狗失去了踪迹,饭馆变成了一家足浴中心。
忽然就变得陌生了。
人类看到周围的事物,不是单纯的一次操作——接收周围的信息,计算信息将其整合,分析信息与认知的偏差进行修正,输出加工后的信息。
一旦其中一道工序出现问题,视觉上就会与真实的世界出现偏差。
视觉会影响人类的认知,欺骗人的大脑,造成感官上的误差,从而影响人的行动。
人们依靠视觉错觉创造了镜子迷宫,设置了无数重复的参照物,从而让人的大脑无法正确处理眼前的信息,不断地重复一次又一次走过的路却毫无察觉,造成迷失一样的人工幻境。
而逃出那镜子迷宫最好的办法——
就是将一切打碎。
都到了这会了,竟然还在想这种事情。
我的心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啊,该死,理智要消失了。
算了,消失就消失好了。
反正也没办法了。
被沙土掩埋,奄奄一息的无名在那一刻,
放弃了自我。
时间回到半小时前。
在那一望无际的沙漠中,无名抱着女孩不断前进着。
“一百!”
“唔!”
一人一兽再次确定二人对步伐的认知是一致的。
这已经是第九次了。
因为疲惫,无名看着天空微微的喘息着。
毒辣的太阳顶在他的头顶,令他有些头晕,但算不上热。
无名并没有直线前进,而是每走出一百步,便向左迈出一步,这并非是什么可以逃出沙漠的真理,仅仅是一种重复性的实验罢了。
来验证他的一个想法。
望着那在天空中永恒的太阳,无名不禁皱起了眉,但不是因为对当下境况的烦躁。
“噗噗,你对自己的嗅觉还是很自信的吧!”
“唔!”
对于自己擅长的领域,噗噗毫不谦虚,自信满满的拍了拍无名的脸。
“那好,如果你闻到熟悉的气味,马上给我指方向。OK?”
“唔!”
得到噗噗肯定的回答后,无名选择无条件的信任噗噗。
他看了眼天空的太阳,又看了看远处漫无边际的黄沙,低声喃语。
“最后一次。”
脚下的沙土相当松软,像是踩在了棉花上一样,让人的重心在脑中发生了偏差。
但最根本的东西不是这一点。
没有风的世界,脚印却会被掩盖,天上毒辣的太阳,却没有被灼伤的痛。
因为知道是幻境,反而对此并不好奇。
周围的场景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一样的黄沙,一样的骄阳似火。
连指引方向风也不曾出现。
一直兜兜转转,无论走多远,都好像没有离开。
因为,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注意,这个世界仅存的,唯一一个可以作为参照物的事物——
老子最讨厌被别人阴了!你个躲在暗处靠尸体苟延残喘的畜生!
以蓝色基调为主,上裱金色花纹的手枪出现在无名的手中。
三点一线。
连续的十二枪在一瞬间打出。
十二发子弹宛若流星,笔直的穿透了天空永恒的太阳。
那绝不是太阳!
炙热的鲜血从太阳中飞溅!
可以听到愤怒而痛苦的尖锐叫声。
“唔!”
恪守约定的噗噗在闻到熟悉味道的瞬间喜悦的叫起来,指明的方向为无名的右前方。
将女孩直接扛在肩上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前冲去,同时熟练的接过噗噗从嘴里吐出的弹夹。
单手换弹,熟练的简直离谱。
无名毫不客气,继续对那喷着血的太阳清空了弹夹。
剧烈的痛苦下,天空被展开了,无数的丝线从顶部纷纷落下,脚下的黄沙溶解进地面,露出了其下真正的土地——门附近的草原。
那片幻境并非无限的空间,而是基由虚构出平坦的沙漠来淡化人空间与时间的感知,通过引导人无意识的注意唯一可以观测的参照系——天空的太阳,促使落入幻境的人们不断地循环相同的道路。
也就是说无名他们刚才一直在一个由丝线构成的罩子里,而那丝线就是塑造幻境的材料。
也难怪噗噗感觉到有强烈的气味包裹了我们,也难怪那个世界没有一点风,也难怪那么毒辣的阳光一点都不热。
因为他们直到刚才为止都被丝线包裹着。
被隐藏的门其实就在附近!
幻境破灭,门在无名的眼前显现,已经逐渐黯淡。
无名的身后,那幻境的真身,一只巨大的毛虫因失去眼睛的痛,扬天悲鸣着。
“噗噗抓紧了!”
“唔!”
拼尽全力的冲刺,用力一蹬,无名抱着女孩撞进了渐渐变淡的门中。
在落地的一刹那无名将女孩抱在怀里,背后狠狠的亲近了一下地面,差点让他把肺吐出来。
回到了那个破烂的小巷子里,空气里尽是破落工业城特有的煤炭味的空气。
无名躺在梆硬梆硬的地上,庆幸创造幻境的妖兽只是一只蠢得不行的大毛虫,万一是什么穷凶极恶的猛兽估计自己连跑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这样正常,但凡那只大毛虫真的有什么能力直接杀人,就没必要把别的生物关在幻境里耗死他们了。
躺在他身上的落难大小姐大概也知道安全了,已经失去意识陷入了安眠。
“噗噗,干的漂亮哦!你的母狐狸们肯定会很欣赏你!”
“唔!”
惊魂未定的噗噗趴在地上喘着气,对着无名伸出了小爪子,表示无名也干得漂亮。
工作完成了,就这样美满的——
牵连感,有一种微弱的牵连感从脚上传了过来。
连看都没有看,仅凭直觉,无名做出了自己认为最正确的选择。
“噗噗,去叫人!”
话还没有说完,自己已经来到了半空中,耳边是呼哧呼哧的风,连那连为一片的厚重云层似乎都可以触及。
下一秒,世界变为了黑色,透着微微血红色的黑色。
感觉在那一刻全部消失了,连声音也听不到。
很快,所有的感觉都回来了。
但痛让人后悔,痛的让人想死。
“呃——!!!”
想叫,想要大声的痛喊出来。
但破裂的肺泡与鲜血灌满了整个喉道。
一张开嘴,果酱一样的血便吐了出来。
连喘息都做不到,鼻子里也灌满了血,止不住的往下流。
只能将头贴在地上,在地上跪着,剧烈的抽搐。
晶状体大概是碎了,即便恢复了视力,眼前的一切也变得模糊不清。
又回到了天空,因为惯性身体里的鲜血从身上的洞里飞了出去。
好轻,感觉一切都好轻,反而轻松了不少。
如果能这么永远的飞起来也不错吧。
可是终有落地的那一刻。
拍在地上的感觉。
想起了纸做的“中启扇”。
模糊间看到了那只愤怒的巨大毛虫,一只眼睛仍向外喷着鲜血。
自己打掉了它的一只眼睛吧,那么大,也蛮有成就感的。
无名忽然想玩《怪物猎人》,不为什么,单纯想玩罢了。
那仿佛触及了天空的巨大毛虫仍有一只眼,
比无名见过的任何灯火都要闪亮,
在天空中,从没有消逝过;
宛若此间永恒的白日。
我还蛮喜欢晒太阳的,感觉暖洋洋的,很舒服。
但现在也很舒服。
唉,任务也算是完成了,那个女的肯定会有人去救她。
毕竟是大小姐,不像我,在这个世界孤身一人。
就这么默默无闻的死了。
累了。
反正我的工作很好的完成了。
房东大人也不能怪我。
二十万啊!明明美好的未来就在眼前了。
就这么结束了。
眼前的一切模糊了,仿佛回到了最初的那个雪夜。
世界一片雪白,什么也没有,就像我的过往。
只有那不知是谁的温暖的手。
还有,
那哭泣的恳求。
“拜托啦,不要死!拜托啦!”
啊——
我不想死啊......
巨大的毛虫因为生物本能的恐惧颤抖了起来,看着那个本应因为全身骨折再也站不起来的男人从沙坑中缓缓站起。
它微弱的智慧不足以令它明白眼前的情况。
然而那并不是它的错。
自黄沙中站起的,
即便是人也无从知晓为何物。
非人非兽。
徒有其表。
【有相劣慧机】
那个事物如此吟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