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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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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格尼格公园不愧是东城最漂亮的公园,哪怕在空旷无一物的小山丘上也能看到美丽的风景,但这些山丘在整个艾格尼格公园中并不十分起眼,它们并不似其它地方,那些地方或有建造精致雅观的人文博物馆,或有大片绿意盎然的树丛,或有大片漂亮的蝴蝶兰花海,或有各种各样的游乐设施……而这些小山丘除了大片连绵低矮的茵草,再无旁物。又因为这些小山丘远离公园中心以及其它更热闹的地方,加上海拔不高不低,相较于公园尽头海拔高达950米的卡布拉山而言更乏爬山的乐趣,除非散步许久的老人,几乎没有任何人会光顾这几座低矮的小山丘。

老人们一般都习惯早上散步,在下午和晚上,这些山丘往往是罕无人迹的。

也许其它季节里这些小山丘平平无奇,毫不起眼,但秋日的到来让它们焕然一新,尤其是晴天的时候,这份惊艳就来得更加震撼人心:秋日的日光外被涂上了一层明亮的金黄色,中心携裹着一层掺杂了一股奶白色,有些像裹着蜜糖的蛋糕中心掺了牛奶馅,二者相互渗透,然后糅合成一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整体,这有些像在实验室中制作化学试剂一般,两种不同的试剂混合装进试剂瓶中,两种含有不同颜色、不同密度、不同组成成分的液体相互渗透,慢慢融为一体一般。

丝丝凉爽的秋风掠过短矮的小草,填满眼前的每个角落,小山丘上没有高高耸起的建筑物作遮挡,所以欢宜可以看见头顶上大片连为一体的天空,远处大团云朵在如海面般蔚蓝的天空上静静飘过,却并未遮挡住太阳,太阳被稳稳地悬在远处,恰巧落入欢宜眼中,悬在远处的太阳挂得并不十分高,也并不十分刺眼,欢宜甚至能隐约看见太阳边缘的圈环,像是用圆圆的盖章反复不断地在纸上重力一摁,从而留下深深的圆痕一样,此刻的太阳也是如此:它正端端正正地定在天空上,毫不胆怯地迎接着欢宜的目光,柔和的光映在欢宜眼中,折射出那样温暖且明亮的色彩,但是这种色彩却又不能让人十分大胆且毫无顾忌地直视,颇有些半掩琵琶半遮面的风韵。

远处一望无际的草地渐渐延伸、延伸,在欢宜视线所触及不到的地方继续延伸、延伸……在欢宜的视线中,犹如一条直线那样蜿蜒不尽地铺展而去,视线节点的尽头,两者之间交互的节点渐渐汇成一点,这一点似乎到达了茵茵草地与天空之间的分界线,分界线的两处是连成一片的,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在遥远的远处,天与地之间相互接壤,连成一个空旷的整体。

欢宜远眺了好一会,凉爽的秋风拂起她耳边的一两根碎发,欢宜的视线一直未曾离开远处,似乎有些兴味盎然地观察着眼前的一切,面前自然且真实的化学反应让她十分惬意,她享受着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享受着眼前这个温柔而奇妙的世界。

从视觉中察觉到化学试剂的渗透,从云空可以察觉到水蒸气的蒸发量,从太阳中可以依稀了解到阳光不同状态下的特性,从远方的景象可以感受到物理的折射与反射,然后映入自己的双眼中,眼底所能迸发出来的一切新鲜事物栩栩如生地活动着,令她着迷与震撼。在这样宁静得甚至泛了几分温馨的色彩交融而出的场景里,欢宜不禁陷入了自己的思考。

在她的世界里,化学反应、物理现象和生物特征都充满着奇妙与快乐,一切都是细小微末、千奇百怪但是却无比真实的存在,所有的微生物都没有十分庞大且复杂的思想,它们大多数都只有一根筋———仅仅凭着细胞核中仅有的一些遗传物质做出判断与选择,它们当中的部分甚至并没有完整的细胞核,所以连完整的、可思考的、可作出反应的‘一根筋’都没有了,它们无时不刻都在活跃着——或大步或小步地游走在细胞质中,或呼吸或摄入营养物质生产运转自身的能量美食,在她的世界里,虽然只有她一个人是最智慧的、知识量最庞大的个体,甚至那些可爱的微生物们都只是她脑海中的一个小小的部分,但她面对眼前这个浩瀚如海的世界,内心却是十分欢喜的。

因为在面对这些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是坦诚相待,真心相处的,是那种无需多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懂得彼此的真心朋友。‘朋友’这个词放在别人眼中用于形容微生物,其实是有些相当可笑的,但看在欢宜眼中却不是这样的,相比与在食物链顶端的、同样高智商的同类们而言,这些无形的事物给了她十分强大的动力和满满的幸福感,在这里,她得到比在现实生活中大千万倍的安全感,这仿佛是她的盔甲,替她挡住了所有的危机与不幸,让她感受到了无比真实的安全。

少年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眼前的少女从一开始的紧张、不安,再到后面的呆滞、沉思,再到后面的快乐与自在,不禁微微一笑。

他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他知道,在她的眼中,眼前一定有着对于她而言不一样的独特的美丽,他能够在她眼中看到一种光亮——那种就像白炽光折射在美丽的宝石上细碎而美丽的光亮,她看着眼前的景象,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也是她很喜欢的什么东西一样,那种在瞳孔中闪闪发光的兴味盎然不禁令他移不开双眼。

他看着她,再联想到辩论赛时,她冷静自若,逻辑分明,与他针锋相对;她神色黯然,偷偷拭泪,面上难掩悲痛,这样的她没有辩论时的理智与镇定,反倒显得有些脆弱与多愁善感;此刻站在眼前的她却想一个小孩子,眼里有着别样明亮的光,那样欢喜而单纯地注视着眼前这个表面平淡无奇,实际上却暗藏玄机的世界……望着这样的她,他不禁也跟着欢喜了起来,一股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这样的感觉就像一阵无意间经过他身边的风,略过了他的耳畔,也轻轻撩动着他的心。

他在她身上感受到一种特别的气息———一种说不出口是什么样子的、同时有着陌生与熟悉的感觉,那种感觉十分特别,似乎拉近了他与她之间的距离,好像他与她之间不是第一次见面,而是很早很早之前就熟识一样,这样的感觉不禁令他对她心生好感,自然而然的,他对她的态度不禁变得亲热了不少。

“啊,还是罗伯斯特漂亮。”欢宜不禁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说了句:“黎洲郡的自然风光虽然漂亮迷人,但我却觉得,始终不如在这里看到的那么令人赏心悦目呢!”

他听她说出这番没头没脑的话,不禁好奇,问:“为什么?”

欢宜回过头,她望着笼罩在一片蜂蜜色的、此刻正朝着她微笑的少年,嘴角很自然地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双眼里的光芒如夜晚的星星一样闪闪发光:“因为在这里,我能够找到这样一个地方,能够感知到我很喜欢的、很热爱的、并且将来会竭尽全力做好的事情,在这个地方,那些抽象的东西能够转换成现实,能够令我很好地放松下来。”

一向少言寡语的欢宜第一次对除了明惜玉和道格斯校长以外的人说出一大段这样的话,此刻的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未曾察觉到自己对眼前的少年有着多么不同寻常的态度。

她身旁的少年听了这些话,却不禁一愣。

抽象的东西?

他有些将信就疑地循着欢宜的视线,再一次把视线投向远方。

地平线不断往更远的远方逶迤而去,无边广阔的天穹包围着自己,天穹上漂浮着两朵毛绒绒的云,太阳也很自然地挪进了他的视野了,秋日的太阳,敦温,祥和,光亮依旧不输夏日,炎热略逊一筹。

地平线延展而去,广阔的天穹亦连绵而去,在某一个并不十分显眼的地方,二者有默契且自然而然地,交汇在了一起。

“这里视野广阔,草丛低矮,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遮挡住视野,空间范围很大,总是很容易给人以心理上的自我提示。”

欢宜抬起头,有些吃惊地望了少年一眼,神情有些愕然,而少年却呼了一口气,感受着身边似有若无的风息,继续说:“视点处,由于视角缘故,天空与地面连为一体,天穹上的暖色与地面上的冷色相互交织着,刺激着瞳孔中的感光因子,连成一片如此精彩的色彩交汇卷……这确实挺让人感到精彩的。”

欢宜惊讶能从他口中听到这么一番解读,不过从小科学家的思维让她在第一时间内就做出了最惯性的思考与反应:“你忽略了天空上因热岛效应而形成的两朵厚厚的云,里面储存着不少的水蒸气,还有太阳内部不断分裂、爆炸,拥有着巨大热能的核能原子团,还有天上与地下的‘天然化学实验试剂渗透’,还有……”

他听她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一大堆物理、化学、生物有关的东西,不禁粲然失笑。

黑曜石一样明亮深邃的双眼中卷起了一股旋风,旋风中心凝成极为耀眼闪亮的一点,明晃晃的笑意伴随着笑声一同飘扬在被染色了的空气中,听在欢宜的耳里却显得她分外窘迫。

少年的笑声落在欢宜耳中,显得张扬而欢快,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有趣而好笑的东西,也似乎是在嘲笑自己。

难道他是在嘲笑自己口中的那一大堆晦涩难懂而有些高深的东西吗?

想到这里,欢宜不禁皱了皱眉头,心底不禁滋生出些许的不快。

她只是补充他忽略了的东西而已,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他居然还要嘲笑她?

欢宜瞅着身旁正笑得欢快的少年,有些惭愧自己的眼光。

在辩论会上,他对答如流,三寸之舌句句妙语生花,在辩论的时候套用了大量的历史资料参与辩证,他对ai技术的发展了解得如此透彻,本以为他也对ai技术与生物基因感兴趣,没想到只听自己说了一些简单的化学物理知识就少见多怪地发笑,本以为自己遇到了一名真正值得较量的对手,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想到这里,何欢宜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心房中似乎放着什么厚重的东西,有一股无声息的力量暗中推着它往里走,棱角与平面之间因挪动而产生的磨痕一寸一寸地划过她的心房,令她莫名有些难受,她轻轻吸了口气,努力不让他发现自己的失望。欢宜摇了摇头,正想随便找个借口离开,这时少年却极为恰巧地开口说:

“你忘了身边隐约的风声,一阵动力势能十分微弱的风能经过空气,空气中二者间相互作用形成了摩擦,所以才有我们在日常生活中感知到的风。“

欢宜有些意外地看向他,脸上的表情是一成不变的冷漠。

少年张开双臂,任由微弱的风息自他手指缝隙间穿过,黑曜石一般深沉的双眼中晕染了几分淡淡的茶色,他转过身,朝着欢宜一笑,笑容有些像六月初夏的太阳,隐隐散发了些许热情。

眼前的少年笑得十分温柔,这样招牌式的温柔笑容像极了慕禾,慕禾是她见过的笑得最好看的男生,温柔得像四月的轻风一样,暖暖的熏着人心,正如他自己一样温和绅士,但眼前的少年温柔的笑容中却更多了几分漫不经心的洒脱和随意,与其说慕禾像阳光一样温暖安静,那眼前的少年就像风一样,流动而不可捉摸。

慕禾是她从小就认识的、也是少数能跟自己长期保持联系的童年好友,他就像自己的兄长一样关心自己、爱护自己,她对他自然是十分信任和依赖的,在看到少年温柔一笑的模样后,她有那么一瞬间开始发愣了,眼前的笑容与脑海中慕禾的笑容隐隐约约地重合在一起,给了她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欢宜的视线瞬间变得缥缈,似乎若有所思般地望向那片在她视线之外的草地,少年见她一言不发,也不多话,他站在她身旁,与她安静地站在这片发黄的草地上,然后沉默,沉默,相对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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