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我们的紫微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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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红叶的担忧有点多余,丛澜其实很有分寸的。
论起做人这方面,该如何面对他人,丛澜远比郁红叶所想的要熟练。
不过她还是很乖巧地在事后听妈妈耳提面命地灌输了人生哲理,并表示妈妈你真棒好厉害我以后记住了。
郁红叶:“乖。”
丛澜并非莽撞,一是,她观察了于谨与方晨,从第一印象里知道自己这样做并不会让两人觉得冒犯。二是,她年纪小,无形之中就让人提升了容忍度。
事实上,方晨认为丛澜是一个很不一样的孩子,有主见,心态稳,直率简单,让人喜欢。
于谨就更不会介意了,他早在前两天跟老黄唠嗑,就知道了丛澜的一部分性格。
老黄说,丛澜这孩子不像是十一岁,反倒比他们这些年长者要稳妥、多思量,但又不失天真,是一个隔壁家的孩子。
正因为这样的性格,使得她并不如表面那般好相处。
当然,这话特指教练与学生。
今天见到方晨了以后,于谨就隐隐有了预感——丛澜不会直接下决定。
果不其然,丛澜当真提出了想试试课,这反而让他松了一口气。
因为,论条件的话,他肯定比不上方晨。
一个教练组主教练,一个普通的教练,前者还自带团队,虽说这个队伍以后都会在国家队内兼任职位,但怎么说呢,这归根结底还是不一样的。
而且,方晨带学生的经验远比他要多得多。
方方面面,于谨都比不上。
于谨:丧。
用2010年充斥在大街小巷的流行词来说,于谨现在就是鸭梨山大。
·
周一开学,丛澜早早地到了学校,升国旗听领导讲话,丰富的一天又开始了。
下午有个社团课,丛澜打算凑完热闹了再去训练。
路过民乐班的时候,看见一个屋门口飘着点云雾。
里面传出来一声气急败坏的怒喝:“方子懿你在搞什么!”
一道委委屈屈的声音响起:“老师,我就是松香放多了……没注意……”
周围的学生哄然大笑。
老师:“你这是放了多少啊!我就出去了两分钟!”
有人高声道:“老师,他放了好多好多,偷懒不想每一次都擦松香,干脆一股脑全放了。”
又有一人接茬:“是啊,刚才我们就看他那个二胡,拉一下冒一阵白烟,再拉一下再冒,特好玩。”
老师快气死了:“那是不是越拉还越多呢?”
刚才那人惊奇:“咦老师你怎么知道?”
老师:“你们都知道是因为松香擦多了,那越拉冒得越多不是正常得很吗!!!都拉出雾霾来了!”
一群人:“哈哈哈哈哈哈哈!”
丛澜也没忍住,在外面笑了起来。
外面路过的学生探头去看,捂着嘴笑个不停,有认识罪魁祸首的,还指着那个同学叨叨两句。
黄诗睿也在笑,两人挽着手朝前方走去,背后是老师在教训学生不能这么偷懒的声音。
间杂着那个没见到的方子懿闷闷的回应,以及其余几人的幸灾乐祸。
丛澜突然想到,班上的同学也有练芭蕾的,就顺便问了问黄诗睿。
“睿睿,你知道哪里有不错的芭蕾舞培训班吗?”丛澜戳了戳同桌。
黄诗睿想了想:“我有一个朋友在学芭蕾,她妈妈是跳芭蕾舞的。你要联系方式吗?我可以回家问一问。”
丛澜:“好的呀,那拜托你了。”
她道:“帮了大忙了!”
黄诗睿:“客气!”
在学校待得很快乐,丛澜穿梭在冰场与课堂之间。
日子一天天过去,与方晨、于谨定下的练习课时间很快到来。
原是想在深雪俱乐部这里试一试,于谨提到在总教练那儿已经把丛澜挂名了,干脆直接到国家队的训练馆上课,还能顺便把入队测试给做了。
于谨:“不管谁带,她总归是要入队的。”
要么是国青队队员,要么直接进国家队一组。
不过女单这边的队员数量少,进了就是一组,因为只有一个组。
双人滑那里倒是有三个组别,毕竟二月的冬奥得到了双人滑金牌,很多家长闻风赶来,让孩子练双人的增加了好几倍。
方晨已经跟体总签了合约,她有点急,能找到的青少年组女单都扒拉干净了,就差丛澜这一个。
所以,于谨这么一讲,方晨立刻就应了下来。
方晨盘算着:“现在是五月底,等到七月份她刚好入队,这两个月她得考试吧?”
于谨:“嗯,不过这个放心,她成绩很不错,一直是第一。”
方晨:“她以后还是半天上课半天训练?不考虑直接读个体校吗?这样的话等到之后,学业会很吃力吧?”
一旦到了比赛季,九月开始截止到来年的三月底,几乎是要连轴转。
青少年组的赛事还少一些,成年组的话会多出来好几个。
休赛季虽说是给运动员们修整训练用的,实则事情也不少,冰演、新赛季长短节目的编排、新动作的学习等等。
这么一算,丛澜的两个学期在校时间,加起来也不知道能不能攒够一个月。
初三要考高中,高中课业又重,现在她能顾得过来,那以后呢?
花样滑冰这个项目的运动员就算是得了全国前三的奖项,是一级运动员,在保送大学方面也没什么便利,一般也只能去一些体育类的大学,综合性大学没多大希望。
主要是这类学校不收花滑科目的,原因也简单,花滑的赛事成绩不怎么样,比不上现今正火热的跳水队。
两人站在场边,不知不觉地开始为丛澜以后的路担忧起来。
女单的在役期太短了,如果说男单可以二十五六退役,那么女单也就是二十一二左右,等到后期技术上不去,新的小女单冲出来,这种落差是很难忍受的。
二十岁的年纪,刚好是一个人最向上、充满无限可能的时期。
读书正好,特别是成绩本就优异的丛澜。
于谨摇摇头:“我看她的意思是不会转体校。”
方晨一想也是,学习成绩好,等高三了考个好大学,到时候女单也差不多该退役了。
“行吧,那她以后的训练时间得注意一下。但也不能因为学习,影响到专项训练。”方晨道。
她沉思着,打算回头问一问队里能不能给丛澜支个补课费,联系老师给丛澜补个课,等高三了就可以找找新到五道口的学生来传授一下经验。
方晨越想越觉得靠谱,这样的话,丛澜的文化课不会被落下,女单这边也不会出问题。
实在不行,冬运中心不是有进来跟组的调研学生吗?就算是体校的,教个初中生总没问题吧?
于谨也想到了这一点,两人对视一眼,发现彼此都若有所思,一愣后,蓦地一笑。
方晨:“考试?”
于谨:“补课?”
这么一对,俩人忍不住地笑出了声。
方晨:“那就等着她入队了。”
于谨:“确实。”
总教练路过,听得一阵无语。
这个叫丛澜的女娃娃到底是什么样子,让这两人如此笃定?
本来想让人当下第三方做个测试监督,这会儿,总教练意有所动,决定那天要是有空的话就来看看。
·
花样滑冰国家集训队的训练地址是首都体育馆,隔壁就是动物园。
丛澜跟老师请了假,下午的课全都不上了,她爸妈送孩子到了首体。
于谨在门口接人,很是热情:“来啦?”
丛凛挺兴奋的,有一种送孩子来高考的感觉。
郁红叶想了想,觉得他小声跟自己说的这个形容很正确。
不过她认为,她姑娘最棒,肯定能考上。
丛凛表示了赞同。
在旁边虽然跟于谨在聊天,但实际上耳聪目明听到了夫妻俩悄悄话的全部内容的丛澜:“……”
爸妈你俩真的是够了。
正如于谨所言,这个测试很简单,主要就是看丛澜的基础技术动作,她把自己的五种三周拿出来,就可以进国青队了。
再来个3A的话,起码队内是无敌的,因为一姐至今没办法出3A,只在训练时候落冰过一次,还直接摔到了冰上。
故而,对于她通过测试直接入队一事,于谨和方晨都没有任何的异议。
两人紧张的还是选教练这件重头戏。
花样滑冰跟其他的项目不太一样,有的运动员会直接带着自己的教练从地方到国家队,一直陪伴十多年都是很可能的。
频繁换教练对运动员本身也不好。
丛澜这种天才,很难想象她居然没有固定的教练。
方晨跟于谨聊天的时候,喟叹无比。
于谨浅笑着低头。
他想起来老黄那日晚上跟他说的那些话。
老黄:“怎么就舍得放手呢?我真是想不明白。”
他拍桌:“要是我早十年遇到这样的好苗子,我说什么都要好好带她!”
于谨听了老师的吐槽,好奇地问:“为什么那个教练不带啊?”
哪怕是丛澜要来北京,他也可以跟过来啊,只要全国赛出了名头,绝对能进国家队。
那教练也就顺势入职了。
老黄顿了顿,看着他,这眼神让于谨莫名。
于谨:“啊?”
老黄:“我给人去了个电话,人家回答我,教不了了,怕耽误孩子。”
于谨:“……”
老黄:“她需要一个更好的队伍,从教练到医疗、康复、体能……于谨你明白吗?紫微星是偶然的,如何让这颗星星一直亮起来,是我们这些人要思考和努力的。”
谁不想要紫微星?
俄罗斯上两个赛季出现了两个,日本那里也有个会跳3A的,欧美向来是把ISU当自家后花园,水分先不说,人才也没断档过。
几十个国家里,起起落落,谁都能轮上一个。
老黄:“我们也有,但她已经退役十余年,在这段周期内,我们的女单没有能出成绩的。”
单人滑不是没有过希望,可是,世锦金以后,前一姐退役以后,一切都消失了。
于谨这段时间也在问自己:我配吗?我能当丛澜的教练吗?
说实话他并不清楚,想要这样的好学生,可他又担心教不好,影响了她。
不过,于谨还是想争取一下。
老黄跟丛澜的合作很愉快,虽然只有短短的三两个月,却让他兴起了“遗憾”之情。
之所以没有继续当丛澜教练,是因为老黄身体不太好,在俱乐部带带孩子和业余爱好者也就罢了,真的要来国家队当教练带学生,他撑不住。
否则就没现在选教练这回事儿了。
方晨:“先参观一下首体吧?”
郁红叶:“可以吗?谢谢啊!”
方晨:“当然,这边请。于教练,一起啊!”
丛澜扭头看他。
于谨扬起笑脸:“好啊!”
丛澜推着自己的行李箱,里面装着她的冰鞋冰刀和训练服等物。
于谨落后两步站在侧边,方晨在前面引着,向他们三人简单介绍首体的构造。
此时,看着背着书包的丛澜,于谨欣慰地想,他们的紫微星,也到了。
真好。
特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