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元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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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数月，越子陵都在四处奔走。
他辗转于众多仙门洞府，以昆仑为主，查阅了大量的藏书典籍，所寻内容只有一个——雪灵族。这个种族存在的时间不长，所留资料也十分有限，几番周折之下，总算让他给拼出了个大概。
从现有的资料中得知，雪灵族的出现实属偶然。
百年前，帝都突然出现了一队特殊的兵马，他们长驱直入，攻入了皇城，皇亲国戚和达官显贵死伤惨重，险些亡国。
这队兵马的特殊之处在于，他们并不能被称之为人。
自古以来，中原地区的战事从未停止过，无数将士战死沙场，身首异处。每逢帝王驾崩，都会有大量的宫人殉葬，生前唯唯诺诺受尽凌辱，死后怨气郁结无法散去。
有人挖出了被掩埋的将士尸骨，重新组装成完整的人形，再潜入皇陵，收集被天子龙气暂时镇住的怨灵煞气，注入躯体之中。骁勇善战的身躯，怨气冲天的邪灵，二者的组合，足以摧枯拉朽，远非人力所能及。
雪域灵女雪思忧，与昆仑的仙师紫清真人共同退敌，才阻止了王朝的覆灭。
灵女心怀天下，此战过后，她深感底层小人物的命运之悲惨，生前身后都半点由不得人。为了给那些惨遭横死无法投胎转世，又从未作恶，没有丝毫怨气煞气的阴灵，一个重新立足于天地间的机会，她不仅用仅剩的修为助他们凝聚出实体，还冒着风险潜回雪域，偷走了本族至宝寒水石，为雪灵们提供生命养分。
那个岑烟，也就是拐走师兄的女人，是最先受此恩惠的。那时她险些被紫清真人打得魂飞魄散，是雪思忧救下了她，并给她鼓励，让她重拾存活于世的信心。故她对雪思忧鞍前马后，忠心耿耿，得知了雪灵计划后，自告奋勇甘愿充当试验品。成功后却亲眼看着雪思忧身死魂消，在她弥留之际，忍痛答应了她要护好雪灵一族。
越子陵感叹，难怪岑烟那么恨老顾一家了。
没了寒水石的供养，雪灵族很快就会生命枯竭，烟消云散。为了保留住全族来之不易的一切，雪灵们取出自身的精元，汇聚成了元丹。元字意为始，既然改变不了结局，就让它重新开始。
吸收了数年的日月精华，元丹渐渐化作了人形，不过还只是个婴儿。后来被路过的人捡到，带在身边抚养长大。
这个人，就是洪宴。
至于岑烟为何能顽强的挺过了五年，后又苟延残喘了三年，直到油尽灯枯无力再折磨师兄了，才烟消云散，这就不得而知了。
就是苦了师兄。岑烟当时灵力衰退身体虚弱，无法去找老顾夫妇算账，只能恨屋及乌将一腔怨恨都发泄在了他的身上。
至于洪宴，自从叛逃出玄牝阁，就再无他的消息。据师兄醒来后所说，是他怂恿求子心切的李氏，利用和岑烟交好的关系，盗取了寒水石，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仅仅是为了让雪灵族消亡？于他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现在又突然出现，不仅将往事和盘托出，还擅自解开了寒水石的封印，这又是为何？寒水石在师兄体内多年，早已与他血肉相连，若是师兄没能挺过去，寒水石也会被彻底封印，三界之中，恐无人再能使用。神族宝物沦为废品，这怎么看都不是件值得庆幸的事。
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只怕洪宴所图的，亦是惊天动地的大事。越子陵懊恼自己的后知后觉，若能早些发现，就能早做准备，何至于如此被动？
唐歌若是知道自己认贼作父，届时又该如何自处？
御剑离开昆仑，天地间夜色苍茫，群山纵横连绵，眼界一开阔，心境也跟着开阔了，到底驱散了他不少的苦闷。
门外有黑影闪过，顾寒卿当即转醒。
思白睡觉的时候喜欢窝在他的怀里，楼着他的脖子，他也乐得接受。此刻想要起身，才尝到了苦果。
“嗯……你要去哪儿？”
他已经这般小心了，思白还是醒了。
顾寒卿只得轻声哄她：“起夜，很快就回来。”说罢在她唇上啄了一下，这才得以脱身。
“何事？”
来者正是越子陵。他往里边瞅了一眼，问道：“她回来了？”
师兄点头。
难道她已经无碍了？
对于那日她临走前所说的，终身不得再出雪域，越子陵本就没太当真，只当这是为了不让他担心编的谎话，故而他现在关心的只有她的身体状况。
见师兄脸色如常，并无担忧之色，他这才放下心来。
越子陵便把这些日子的发现以及自己的猜想，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师兄。
顾寒卿并未对此感到多少意外。在宣城的这几个月，他可不是只会整天闷在屋子里调养身体的。
“师兄，你觉着呢？”
“玄牝阁。”
越子陵愣住。
顾寒卿现在的身份非同一般，他的一举一动都受到全城百姓乃至义军首领的密切关注，稍不注意就有可能引起全城动乱。因而他一面委托常因无聊来找他玩的柠栀打探消息，一面又因为实是放心不下，自己也常常偷偷溜出去，看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
“龙脉受损，危及天下苍生，虽然已经及时修补，但倾颓之势不可避免。”
龙脉影响着王朝的国运，经此一役，本就积重难返的王朝更是大厦将倾，各地的义军便是掘墓人。王朝的兴衰更替，于他们而言无足轻重，然天下大乱，杀戮四起，妖邪也会趁机兴风作浪。
更可怕的是，龙脉干脉足足有三条，区区玄牝阁既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捣毁龙脉，其身后必定有一股庞大的势力作为支持。他可不相信，背后之人大费周章搞这么一出，只是祸祸一个宣城这么简单。
“若是三条干脉皆毁，届时会有什么后果？”
“昆仑！”越子陵惊出了一身冷汗，“昆仑乃万山之祖，龙脉之源，若是干脉尽毁，不仅人间动荡永无宁日，昆仑也会受到牵连。”
他深吸了一口气：“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还是先想想背后之人的下一步动作吧。”
“京城。”顾寒卿淡淡吐出这两个字，“王朝气数已尽，义军已经攻占了半壁江山，京城早晚都是囊中之物。”
“对啊，可以先去京城守株待兔。”越子陵的眼神随即黯淡，“可惜我还有事在身，不能随师兄一同前往了。”
“跟唐歌有关？”
越子陵颔首。
顾寒卿拍拍他的肩膀：“事在人为，尽力就好。”
越子陵勉强扯出了一个微笑。
这几个月，他都在刻意克制自己不去看她，办正事之余，也没忘了嘱托小老儿为她配制丹药续命。当然了，一顿臭骂是免不了的。
“哎，你小子总算回来了。”
须藜子一见到他，便着急忙慌地冲上来：“快去看看那丫头，她好像快不行了！”
小天池水流依旧，旁边的小屋烛火就要燃尽，一如唐歌这即将结束的生命。
木门被一脚踹开，越子陵带着一身的风尘仆仆闯了进来。
他本以为，以小老儿的医术，还有整个长白山的灵丹妙药，足以为她续命。
榻上之人苍白的脸色，枯瘦的面容，彻底击碎了他的幻想。
她明明不是这样的。
该是初次见面时，将他引去水边想要擒住他，被他反制，任他如何威逼利诱，都冷着一张脸，不肯低头的样子。偏偏就是这样的桀骜不驯，牢牢地套住了他的心。
亦或是侯府客房相处的点滴，洞溪村杀敌时的英姿，都教他移不开眼。
面前之人，真的是她么？
小心地扶起她的身子，将她抱在怀里，不敢用力，唯恐她会如瓷娃娃那般破碎了。
“唐歌。”
唐歌缓缓睁眼，见着来人，嘴角扯出了一个无力的笑容。
“你来了。”气若游丝，虚弱至极。
越子陵的心被狠狠地揪住，喉头发紧，声音都不像他自己的了。
“我现在才来看你，你会不会怪我？”
“不会。”
静默良久，唐歌又道：“顾寒卿，他怎样了？”
“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指尖抚上俊秀的脸庞，她眼中带着些意味不明的情绪。“我承载了雪灵族全族的希望，自诞生之日起，我的使命便只有一个——让雪灵族重新堂堂正正的立于天地间。”指尖自鼻梁往上，停在了眉心处，“现在，好不容易机会来了，我是不会放弃的。所以，对不起了。”
指尖凝气，一道流光注入了越子陵的眉心，他顿时动弹不得。
“你……”
越子陵惊怒交加。他怎么也想不到，唐歌竟然会利用他的心软，趁他卸下防备之时，出手偷袭他！
“我想要的东西就要到了，雪灵族的族人就要回来了。我们以后，不必再见了。”唐歌尽力掩饰着语气中的颤抖，怕再多留一刻，她的眼泪就要掉下来了。便匆匆下床，往门外而去。
那她呢？她是雪灵族的族人用自身精元所化的元丹，雪灵们死而复生，她还会存在于世间么？
越子陵来时心急如焚，见到罩在上方的天河网就是一阵烦躁，甩手就直接收走了，故而唐歌离开时很是顺利。就是她这生龙活虎的样子，让随后赶来的小老儿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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