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聚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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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头嗤笑一声，并未答话。对着身后之人道：“就是他？”

那人点头，随即策马上前。

太守直觉来人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究竟何时见过他，便道：“这位是？”

“您贵人事多，当然不记得我这等小人物了。”那人比之其他的草莽，身板略显瘦弱，脸上胡子拉碴，仍是挡不住他眼中刻骨的恨意。

管家想起来了，失声道：“你，你是赵兴？！”

太守亦是大惊：“你不是死了么？”

赵兴握住剑柄，利刃出鞘，寒光乍起。

“老天有眼，让我保住了这条命，今日，便来取尔等首级，以报我当日蒙冤入狱之仇！”

残阳之下，血染大地，官道变成了修罗场，刀起刀落，血流成河。

或许，官僚们在临死前有想过，还不如就留在城中，这样就不用体会到燃起希望又陷入绝望的痛苦滋味了。

城中之人对城外的情况一无所知。

惜怜母女追上师兄弟二人，柠栀总算放开了顾寒卿的大腿，往阮娘的怀里扑去。

“这是怎么回事？”城中阴气肆虐，妖邪横行，犹如人间炼狱。顾寒卿眉头紧锁，发问道。

“祭坛。”惜怜答道：“国师命人修的那个祭坛，召阴聚阴，破坏了此地的龙脉。”

中土大地，自万山之祖的昆仑发源出了若干条龙脉，其中以北、中、南三条干脉为主。宣城位于中干龙腹地，承接着昆仑祖脉灵气的汇流，相当于一个承上启下的缓冲点。祭坛破坏了此地的风水，阻隔了灵气的汇入。

古幽林背靠雪峰山，结界以山中灵气为养料，龙脉受阻，灵气失养，积聚了上百年的阴煞之气瞬间将结界冲开了一个口子，造成了现下的局面。

口子还在不断扩大，妖邪还在源源不断的往外涌。数道剑芒击退了几只正欲钻出来的邪灵，却挡不住更多的邪物。它们好不容易重见天日，岂能白白放弃这个机会？

越子陵懊恼道：“都怪我，明明一早就发现了，却……那日不该放走国师的。”一来他以为那个祭坛跟侯府的阵法一样，应该只是为了满足玄牝阁修炼邪功的心思。二来有洪宴的提醒，他想看看，玄牝阁妖道背后是否真有什么手眼通天的势力，好让他一网打尽。没曾想却是自作聪明，以致酿成了今日之祸。

“不怪你，这事我也有责任。”顾寒卿亦是自责。

“师兄，咱们兵分两路，你留在这里想办法修补结界，我去祭坛那里，找找可有挽救之法。”

目送了越子陵远去，惜怜又道：“仙长，我有个不情之请。”她指着山上那一片被结界覆盖的净土，“能否请那里的主人，准许百姓进去避难？”

惜怜试过了，那里的结界并非完全阻隔一切。她虽为花精，因为身上并无半分邪气，也能顺利的进入，古幽林的邪祟就不行。毫无修为的凡人，却是根本没法进去，里面的阵法迷宫足以将人挡在外面。

顾寒卿来时第一眼便望向那里，结界笼罩下的山间小院并未受到任何的侵扰，仍旧安然立于山间，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此刻却又犹豫道：“布下结界之人远在极北之地，且性子孤傲，山上埋葬着他的爱妻，只怕不会轻易答应。况且，就算他肯答应，这一来一回的，宣城早就成了一座死城。”

惜怜长叹一声，失望离去。

顾寒卿收回仙剑，跃至高处，伸手探入乾坤袋中。蓦地一惊：双镜怎么不见了？

双镜能吸纳阴邪煞气，他在侯府的时候就用过一次，眼下事态紧急，他首先想到的也是这一点。

他翻遍了乾坤袋，其余物品都还在，唯独少了此刻急需的双镜，这下难办了。

妖邪不断涌出，所过之处，草木枯萎，砖瓦腐蚀。花精们在烟雨楼撑起来的防线逐渐变得薄弱，她们越发的力不从心，不远处的哀嚎声呼救声不断的传进他的耳中。几番焦灼之下，内心渐渐有了取舍。

越子陵飞至祭坛上方，观察了片刻，只觉触目惊心。

原本是四四方方的聚阴祭台，现在只剩下了黑洞洞的一个大坑，民工数月的血汗毁于一旦。逃出来的妖邪，在城中发泄痛快了，纷纷涌向坑中，后来者则继续在城中游蹿，冲击着那越来越薄弱的防线。

无数团黑气自四面八方涌来，前仆后继，地面的大坑犹如一个漏斗，毫无遗漏的接纳了所有涌进去的东西。龙脉满含仙灵之气，地表洞开，本该金光乍现灵气冲天，黑气灌注其中，带着侵蚀之力，现下只剩丝丝微弱的光芒间断溢出，过不多时，只怕连这点光亮也没了。

越子陵急躁：龙脉受损，龙脉受损，龙脉……

说破了天也离不开一个龙字。

不就是龙么。

心下一定，越子陵默念法诀，结出法印。指间光芒大盛，顷刻间阴风怒嚎，飞沙走石。

被惜怜母女合力抬进门的老汉，甫一找到落脚的地方，还未顺势躺下歇着，便双目圆瞪，指着地面惊道：“蛇，好多蛇……”

其他醒着的人立即坐直了身子，大惊失色，本就拥挤的一方天地，此刻又陷入了荒乱之中。

地面黑压压一片，全是蛇在爬行，不同种类的蛇都有，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发出“嘶嘶”的吐信声，朝着同一个方向，蜿蜒向前，不作停留，更没有伤人之势。

惜怜注意到了这一点，忙去安抚楼中的百姓。待大家情绪稍霁，她这才腾出空来，与母亲说出了心中所想：“龙脉受损，蛇能化龙，群蛇出洞，大抵是朝着祭坛方向而去的。”

惜怜所料没错。

越子陵召来方圆百里的蛇，汇聚到一处，所到之蛇虽停在了原地却并未停止动作。群蛇自发的组成一个中心做为地基，后来者前仆后继地向上攀缠，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就组合成了巨蟒形态拔地而起。

越子陵指尖凝气，一道流光射向蛇群，如石子入湖，泛起阵阵涟漪。流光四散，所过之处，皆似覆上了一层膜，凹凸不平的“蟒”身变得光滑齐整。

流光结束于首尾两端。自首端消失后，蛇的五官俱显，眼神冷鸷，大口一张露出獠牙，长舌吐信，“嘶嘶”声更加绵延悠长。长尾随着身体摆动，在地面留下细长划痕。蛇身暗纹遍布，落日余晖下，却闪着纵横交错的寒光，教人不寒而栗。

越子陵划破指尖，渗出了鲜血，右手抽血如丝，凝丝成珠，一掌挥向巨蟒，融入其身。血珠入蟒身，如入人体奇经八脉，循着经脉散开。巨蟒周身升腾起红色光雾，渐趋化作龙形，整个庞大的身躯被包裹其中，看着既不像蛇也不像龙，怪异得紧。

不过紧要关头，就别在意细枝末节了，有那样子就成。

仙剑出鞘，剑指长空，风云变色，正如真龙飞天。

天际云海翻涌，龙卷风一般汇入剑身，流光溢彩，灵力暴涨。

越子陵以剑为令，剑身灵力悉数汇入“龙”身。得了指令，巨“龙”升空，飞舞盘旋，搅动风云，随后一头钻进洞中，妖邪躲闪不及，顷刻间便被冲撞得魂飞魄散。

巨“龙”所过之处，摧枯拉朽，涤荡了邪祟秽浊之气。“龙”身尽数没入地下，万鬼嚎哭，撕心裂肺，一道金光自坑口直冲天际，方渐渐归于平静。

越子陵甫一落地，“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撩起袖子，手臂上大片的肌肤布上了一层鳞片，密密麻麻，瘆得心慌。

此举耗费了他太多的元气，只怕今后的好长一段时间，他都不能擅用灵力了。

不远处的大树上，洪宴冷眼旁观了这一切。

龙族。

与此同时，顾寒卿也正对着古幽林的结界施法，以一己之力，修补这还在不断扩大的破洞。

双镜不翼而飞，他现在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

既然神族之宝寒水石在他的体内，近日又借此修得了仙骨，想来已是完全为他所用了。他听师弟提起过，寒水石兼具神族仙灵和深海寒毒，又存储了众多神祇，洪宴也说过，双镜吸纳天地间清浊二气的作用便是效法此物。既然双镜能做到，寒水石定然也可以。

考虑到是第一次使用，他也才修得仙骨不久，自己的实力如何还不好说。稳妥起见，他放弃了吸收全部的妖邪这个一步登天的想法，决定先试着修补结界。

如他所想，神族之物修补一个结界还是不在话下。破洞逐渐修复，慢慢缩小，直至再无一丝缝隙，挡住了继续涌来的妖邪。

顾寒卿大喜过望，再度运功，将整个结界加固，任凭妖邪们如何挣扎撞击结界，都是徒劳无功。

现在该轮到那些还在城中乱蹿的散兵游勇了。顾寒卿乘胜追击，持剑重回城中，遇见妖邪挥剑即斩。

龙脉已经修复，古幽林也安生了下来，围着烟雨楼盘桓不散的邪祟便成了强弩之末。

惜怜带着众姐妹反守为攻，将大部分的邪祟逼离烟雨楼，与顾寒卿在一处巷道中会合，前后夹击之下，以妖邪的全面溃败而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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