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废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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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弟二人还是决定去找思白。
“是这里么？”
“应该没错。”
自那日寻回失踪了一整天的思白，顾寒卿便给了她一张感应符，以便随时找到她的下落。
承平侯府废宅内，阴气肆虐，鬼哭狼嚎，二人只是站在外面，隔着结界都能清楚的感觉到里面的阴森。
“没想到这宣城之中竟也有如此阴邪的地方，也不知能否跟城外的古幽林一较高下？”越子陵调侃道。
顾寒卿走上前，单手结印覆上结界，一层层淡淡的光晕四散开来。
他奇道：“这是玄门的阵法。”
玄门与仙界道统同宗同源，在人间盛行后，发展出了不少分支，但万变不离其宗。既是系出同源，两者术法很是相近，这结界的存在感又并不强，二人来了这些天都未能察觉到此地的异样，也就不奇怪了。
“看样子是有道友捷足先登了。”越子陵来了兴致，“不妨进去瞧瞧，设下这结界之人的道行如何，”阴灵在里边可还安分。
顾寒卿拉住他：“这结界虽是玄门术法，却隐隐透着股邪气，还是小心为上。”
越子陵明白。
二人很容易就穿过了结界。废宅内确如他俩在外面看到的那样，阴气肆虐，游魂遍布。院子里的树木花草早已被侵蚀得只剩落败枯枝，几乎寸草不生。池塘里的水早已干涸，其中不乏森森鱼骨。
宅内的阴灵也是种类不一。地缚灵的数量最多——足足有上百只，外来的孤魂野鬼次之——他俩来时都看见了两只飘过来的游魂。
“这些地缚灵应该是生前就在这宅子里生活的人，只是不知为何会有这么多附近的游魂飘进来？”越子陵抓住了几只游魂，用灵力将其聚为小圆球，捏在手中把玩。
“应该是结界的缘故。”顾寒卿正色道。
“豁，看来这位道友不是为了镇邪，而是聚邪。”
顾寒卿不置可否。
好在这些阴灵并未成精，他们也没有感受到多少邪气，危害人间的可能性不大。
“师兄你看。”越子陵指着后宅方向道。
顾寒卿应声回头。只见成群的阴灵飘向后宅某处，亦有不少的飘了回来。一来一回，犹如一条池塘里空游无依的金鱼，循环往复的游走。
二人顺着阴灵飘荡的路线赶去，于一处小院前驻足。奇怪的是，阴灵任意游荡在宅中的任一角落，唯独不敢靠近这里。
二人对视一眼，一前一后地进了小院。
院中布局精妙，依稀可见当年的雕栏玉砌，二楼的小轩窗只剩木格，却不妨碍见者对少女凭栏远眺的思春情调的想象。
“没想到啊，师兄也有擅闯女子闺房的一天。门中的一众师姐妹们若是知晓，岂不得黯然神伤，心碎无痕？”
顾寒卿没理会师弟的揶揄，径自上了阁楼推门而入，不由愣在原地。
“师兄，怎么不进去——”越子陵亦是惊掉了下巴。
与外面的落败荒凉景象不同，屋内陈设仍是完完整整的摆在原地，几乎不染一尘。精巧的镂空香炉飘出来的袅袅轻烟，隔绝了外面的陈腐气息，还能感觉到丝丝暖意。
“见了鬼了。”越子陵由衷感叹道：“这地方居然还有人住？”
“未必。”顾寒卿掀开帷幔，翻了翻软榻上的锦被：“这被子许久未见阳光，全靠术法清除异味，材质早已粗糙硬化，根本没法用。”
“你的意思是有人特意营造出闺房主人还住在这里的假象？这又是为什么？”
顾寒卿摇头。
越子陵甚感无趣，本以为终于有妖邪供他练练手，却都是些没什么攻击性的阴灵，没准还是惨遭横死的可怜虫呢。他可没有恃强凌弱的癖好，罢了罢了，还是先找到思白那丫头，回头再找机会试着超度这些阴灵。
只是那丫头到底在哪儿呢？
他环顾四周，目光停在了格子架后方的背影上。
他叫来了师兄，二人一同绕至格子架后方，一袭淡黄色罗裙，三千青丝如瀑，瘦瘦小小的一只，不是思白又是谁？
越子陵如释重负：“这么晚了不回去，一个人在这里发什么呆？”对方没有回应，他又道：“起来了，别坐着了，当心着凉。”
思白置若罔闻，越子陵有些不爽了。他走上前，欲将她一把拉起来，直接拽回去得了。手伸过去，却仿佛捞的是一片虚无的空气，他身体前倾用力较大，险些栽倒在地。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越子陵不信邪，又试了几次，皆是徒劳。
“思白，思白，喂，你听得见吗？”
顾寒卿：“……”
他赶紧制止了继续做无用功的师弟，道：“没用的，那只是个虚影，我们应该是误入了房中的阵法，被困在其中了。”
啥？阵中设阵？这是哪个人才想出来的，我谢他八辈祖宗！
越子陵愤愤不平：“若让我知道是谁搞的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出去后定教他哭爹喊娘！”
“娘”字刚落，那虚影竟有了反应。只见她缓缓起身，转过身来，那张与思白并无二致的圆脸渐渐褪去了茫然，目光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你们怎么来了？”
顾、越二人：“……”
这明明就是思白啊。
见二人不说话，思白走过来，欲拉住顾寒卿，却如烟雾般被他的身体直直穿透。
思白大惊：“这是什么情况？”
“我们还想问你呢。”越子陵没好气道。
“你们……”
思白仍试图拉住顾寒卿，手臂不行那就肩膀，肩膀不行就脸颊。只是这张脸似乎将她的手吸住了，怎么都不舍得放下来。
顾寒卿想避开，可她的手抚上他的脸即一片虚无，触没触碰都无甚区别，他都不知道如何避开，只能略微僵硬的立在原地，尽力掩饰内心的不自然。
越子陵则退至一旁默默看戏，表情之轻松，就差整两块西瓜边看边吃了。
窗外有风声略过，他闻声回头，一道黑影蹿了过去。他当机立断，扔下师兄独自追了出去。
思白突然发现了一个似乎一直被她忽略了的细节：“你是不是从未跟女子如此亲密的接触过？”
顾寒卿未作答，只微微将脸侧向一边，轻抿嘴唇，垂眸掩饰眼中的局促。
思白大喜：“这么说，我是第一个了。”
顾寒卿干脆转过身去。
待胸口的起伏归于平复，便刻意忽略掉身后思白炽热的目光，欲叫上师弟想办法破阵离开。
“你在找什么？越子陵么？不用找了，他已经随唐歌姐姐离开了。”
“离开了？什么时候？”
“就在方才。”你紧张羞涩的时候，这便是凡人常说的识趣吧。
顾寒卿惊诧之余，也没忘了抓关键词：“他跟谁走了？”
“唐歌姐姐。”思白解释道：“她是雪灵族后人，数十年前族中圣物丢失，族人没了生命之源的延续，已是生存维艰，她此番是来寻找新的生命之源的。”
雪灵族？顾寒卿有些印象。传闻这个种族约摸出现于百年前，是个很年轻的种族。其先祖乃雪域灵女雪思忧，因感念世间孤魂野鬼生前身后的凄惨命运，挑了一批无邪念妄念以及执念的阴灵，助它们凝出实体，学习冰系法术，教导它们不可为非作歹，以立足于天地间。
雪灵族数量不多，也并未在人间四处游走，大多数时间都在择好的清静地隐居。每隔数年便会出来一段时间，为百姓排忧解难。数十年前却突然销声匿迹。
出现得突然，消失得毫无征兆，雪灵一族犹如一颗流星，自天际划过，便再无踪影。
顾寒卿没心情去猜测其背后的原因，反复默念了几遍雪灵族所修的法术——冰系。
冰……
他突然想起，那晚在太守府偷袭他的黑衣女子，所用法术也是冰系。
“她是否黑衣蒙面，大概这么高？”他将手掌比在了下巴处。
“你怎么知道？你们见过？”思白狐疑的看着他。
顾寒卿似是没听出来她语气中的火药味，想着那女子曾对他动过手，师弟却又跟着她跑出去了，心下无比担忧。
“我们得尽快出去，师弟可能有危险。”
他刚刚迈出步子，地上骤然间光芒大盛，法印突现，霎时群鬼哀嚎，阴风阵阵。
二人皆是一惊，望向窗外。原本徘徊不前不敢进来的阴灵，似是受到了感召，亦或是拉扯，纷纷涌向法印之中。
顾寒卿眼见印中阴气因集中吸纳孤魂野鬼逐渐凝聚壮大，唯恐酿成大祸，忙甩出镇灵符施法镇压。
“你在干嘛呢？”思白不解道。
“镇压阴灵。”
“为何要镇压？”
“……防止它们为祸人间。”
她更是不解了：“这帮小家伙都被镜子吸纳融合了，还如何为祸人间？”
镜子？
“这个并非什么阵法结界，实为一面由古幽林中的千年古树树根和英泉泉水制成的镜子，名曰双镜。有阴阳双面，英泉水为阳面，树根为阴面，能吸收天地间的阴气阳气、灵气煞气。想来我方才应是不小心站在了它的阴位，所以才会出现那种情况吧。”
顾寒卿撤了镇灵符，他对思白那长到没谱的反射弧已经无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