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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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韵今天结婚了,大喜的日子,不喜的新娘。所有的喜庆都被新娘漠然的神情冲刷而净。
不要怪她,哪个女孩会愿意嫁给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只有一个理由成立,她牺牲了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她的婚姻。
两户人家各在不同的小镇上,互相比邻。芙韵真想扇自己一个大嘴巴子,以惩罚自己的嘴欠。仿佛就像老天爷的莫大嘲讽,芙韵当初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绝对不嫁安清镇的人。他们的方言那么难听,就像是塞满了食物的嘴巴,又像吞着石头。他们的人那么的贫穷,路那么难走,房子那么难看。简直就是要命了。
谁曾能想,最终,她就嫁了自己最讨厌的安清人,到了最厌恶的安清镇。她的生活,从这一刻起,注定不舒坦。
芙韵本可以不那么早出嫁的,一切都是因为钱。不得不说,让芙韵最爱最恨的,莫过于钱了。因为钱,她被卖给了安清人,赔掉了一辈子。同时,因为钱,让她能够吃饱穿暖,衣食无忧。
芙韵的娘,不,不能叫娘,这是规矩。应该说芙韵的三娘,一个矮小精干的女人。她的小脚束缚不了她的行走速度。干活利索,嗓门洪亮,眼神犀利是多年辛劳积累的宝藏。三娘很瘦,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她高起的颧骨像一座小尖山,浑浊的眼睛总像在琢磨着什么。尖酸刻薄就是为她量身定制的。不不不,这并不全是贬义词。生活大山一重又一重地压迫着她,没有哪个女人不是精打细算的。吃肉时她总是舔盘子的那一个,能吃到一点肉腥味就算是吃到肉的滋味了,偶尔剩点肉渣子更是满足。每天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还要操持家务,同时兼顾没日没夜的农活。最美味的食物,也只不过是田里四季生长的不同种类的蔬菜。嚼多了,也就和草没什么区别了。但也总比嚼野菜树根来的好。她一直信奉者饿死的壮牛比赖死的人强。干农活总是疲累的,疲累可以消磨一个人的精神气。回到家里看了什么稍微不顺心的,打小孩就变成了家常便饭。
芙韵姐妹们就像是砧板上的鱼,经历着千刀万剐,却还赖活着忍受。
今年的甘蔗收成并不好,大半的甘蔗都被吹弯了。芙韵家本打算自己盖一套两层楼的房,估计也得泡汤了。三爷总是唉声叹气,丰收牌的劣质烟已经抽了一包又一包。他从来不会和自己的儿女说些什么,深沉的父亲总是不言不语,默默承受一切。三娘才不理会什么所谓的儿女的感情,只要能支撑这个家走下去,所有的牺牲都是应该的。
三娘直接和芙韵说了,像宣布命令一样,“你当初代课的学校的校长,找我们帮你说了一门亲,在安清。家里条件还不错,你明天就去他们家看看。”
芙韵呆住了,三娘说了什么,似乎是一个不得了的消息。“可是,我正和苏文处对象啊,他以后会是一个医生。他……”
没等芙韵说完,三娘就冷哼一声,打断了她的话。“那个狗屁苏文,他看上你,他家能看上你吗?人家家里都是医生,你俩身份压根不合适,他家里人也看不上你这穷酸样,别在这不自量力了。要怪就怪你三爷没让你当大户人家的大小姐,你就活该这样。”芙韵也不是不明白这个残酷的现实,但也不能逼着她马上嫁人啊。对方是什么牛头马面都不知道,见一面就结婚,不,她不会同意的。
三娘继续像上膛的子弹噼里啪啦地说,“明天让四妹和你一块去,对方条件还不错,你没吃亏。”芙韵看着三婆远去的身影,仍然觉得一切都很虚。是幻觉吧,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芙韵神游似的躺在床上,想着明天就好了,都是假的,假的。
生活就是这样,不容你逃避现实。
芙韵被四妹一路搀着,根本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她代课校长的老婆,叫容三姑,也和她们一起,充当媒人婆的身份。客厅里,芙韵一声不吭。四妹也一直很紧张地扯着她的衣袖。芙韵倒不紧张,内心已经变成一摊死水,又怎会起波澜呢。
容三姑真是一个称职的媒人婆,一直在夸赞斐显为人有多好,对父母有多孝顺。四妹插嘴问了一下,“他人呢?怎么不出来见我们啊?”一直坐在一旁端详芙韵的妇人开口了,“他在集市上帮忙呢,今天可能赶不及回来了。”芙韵虽然没像四妹那样沉下脸,但是心里始终不痛快。这叫什么事啊,这一场滑稽的相亲会难道只是过个场?若真是过个场就结束就好了。她依然是自由身,也无需惧怕三娘的辱骂。
拒绝了斐显娘的午饭邀请,跟媒人婆道了别,芙韵扯着四妹就往外走。斐显娘人高马壮的,三步做两步就阻止芙韵姐妹俩。“急什么,我还想要和你好好聊聊呢。”
芙韵姐妹只好尴尬地再次坐下。斐显娘很亲热地一只手拉着芙韵的手,另一只手按着芙韵的肩,使得芙韵动弹不得。芙韵只得敷衍地回答芙韵娘的各种问题。
不温不火地吃完一顿饭,芙韵内心如同刀绞。斐显娘一个劲的吹嘘自己家里的有钱有势,但是谈论最多的却是自家的亲戚如何如何帮衬他们家。自家亲戚怎么个有钱有势,那姿态好像全中国都是他们的人似的。她也没忘了吹嘘自己的儿子有多孝顺多了不起,多给她争脸。新盖起的这一栋两层的新楼房为她挣了不少面子,使得她说话如此中气十足。
毕竟鹤立鸡群的感觉确实值得他们骄傲,村庄里还没有人能够盖起这样一栋新式楼房。可是芙韵心里着实不屑一顾,再好的亲戚也不是自个的儿子有大本事,没什么可夸的。这新盖的楼房是不错,但是斐显娘说话咦咦呜呜的,总也说不上是怎么盖起的楼房。没有几家门户是可以独立出资盖房的,更别提是这样一栋新房。被问到有没有贷款,她也只是避而不谈,只是回答说:“我的几个儿子有本事,每人出一份力,总是可以的。”
总而言之,芙韵对这个家庭很不满意。虚情假意,从进门到现在,只见过这么一个妇人,还能说会道的。不是说有六个儿子吗?怎么都不在,男主人更是没有出现,是在鄙夷她们女性的身份么?芙韵瞄了一眼四妹,她似乎很满意。因为她听的很入神。总算可以起身告别了,斐显娘客气的送她们到村头,“有空常来玩啊。”自来熟的神态,跟排练过一样。连嘴角的弧度都好好计算了以及那亲昵的态度,只怕是笃定这门亲戚攀定了吧。
坐在回途车上,容三姑问芙韵有什么感想。还没等芙韵回答,车停下来了,有人找容三姑。
“三姑,这就回去了?”
“是啊,千等万等你都没回来,姑娘们等不起,只好回去了。”
斐显挠挠后脑勺,抱歉道,“还真是对不起了,有些事情耽误了不少时间。”
“算了,你们要是乐意就再见一次呗,不过也得看人家姑娘瞧不瞧得上你。”说着还瞅了一眼芙韵,活脱脱的媒婆。
芙韵听着他们的交谈,虽然语言不大通,但也听的大差不差,人也看清楚了。个子不是很高,人也太瘦,就像一个猴子,而且是饿了好几天的只剩下皮包骨的猴子。头发倒是挺清爽的发型,就是整个人太黑了,像团黑炭一样。五官最出神的,就是他的浓眉,又黑又粗,特别有精神气。但是总的来说,芙韵不满意,他怎么能跟苏文比啊。心里虽这么想着,却也客气的互相问了好。倒也算是见了一面,回去和三娘也有个交代。
“芙韵,觉着他人怎么样?”容三姑迫不及待地问她。
“看着不大顺眼。黑不溜秋的,还有点显老。那么瘦,不会是家里太穷,没饭吃给饿的吧。”芙韵就没给容三姑好脸色,就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
容三姑不愧是媒人婆,说话办事特顺溜,能把人夸到天上去。“瞧你这话说的,他长的瘦,但是结实啊,不踏实干活能那么黑吗,又不是家里养的少爷,他要真是肩不能扛的少爷,估计你也看不上。而且你看人家那楼房盖的,啧啧啧,不是我说,要不是有点本事,能住得起?你自个好好琢磨琢磨。”容三姑突然悄声说了一句,“人家家里给的聘金可不低嘞,你不为自己考虑,也为你三爷三娘考虑吧?”
四妹也插嘴进来“就是,我看他们家挺有钱的,听那阿姨的话,觉得他们家儿子好像都不错。”
芙韵冷哼一声,“你要是相中了,你去挑一个,反正我不稀罕他们,更不稀罕他们家的楼房。刚才她不是邀你有空常来玩么,你就经常过来坐坐,熟悉了,搞不好你的如意郎君就这么落实了。”四妹被她说的脸红耳赤,就拼命的嚷着你你你,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回她。
容三姑握住芙韵的手,轻轻的拍了拍“这丫头,牙尖嘴利的。有你这么欺负妹妹的嘛。不过话又说回来,她说的也没错,人家家里条件确实不错。你说看斐显不顺眼,那是你没仔细看。我瞧着这小伙就是个会过日子的好料,居家过日子,看着看着就顺眼了。”
“再说了,他们家态度也挺好的,你过去了,肯定不受委屈。刚才斐显娘的态度你也是看到的,她挺欢喜你的,恨不得把你捧上天去。至于年龄,你不用操心,他比你大不了多少。我给他作担保。”
芙韵心里念叨着,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骨子里埋的什么药。但是撕破脸皮也说不过去,“我也不好说什么,还是等我回去问一下三爷三娘吧。”
“也行,过两天我再给你家打电话,成了的话我就高兴了。成了一桩姻缘,就是成了一个家啊。你也不必害羞,那么大个姑娘,长得那么玲珑剔透的,是该出嫁了。”
听着这些话,芙韵也只能默默地自己苦笑了。不喜欢的人,怎可能存在少女的羞涩和期待啊,若回去能够好好劝服三娘,说还不想嫁人,或许还能有些希望。也不知道三娘是怎么想的,那么早就逼她结婚。明明她顶上还有两个大姐,虽然她们都处着对象,可是芙韵自己也在处对象啊,可如今……
果然,现实就是抹杀爱情的恶魔,永远不会有好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