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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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白皓细心的陪护下她恢复的很快，再加上从唐平那掠来的治疗器，第三个月她终于能下床走路。
阿笑陪着她在土丘上看着北围的城区，或许现在的围城，才是这堵高墙下该有的样子。
“淑鹤，我现在什么都不怕了。”阿笑望着远方的那堵高墙。“你们没出现前，我的希望只是一种情绪，而你们出现后，我的希望变成了一件可以实现的事。”
阿笑抱着她的手臂，望向天空：“我好想，我们永远都像现在这样，但又希望有一天我们真的能一起，从这里出去，到外边看看。”
她也望向天空，没有一天她不想从这里出去。
她们在土丘上一坐就到天黑，阿笑聊了很多关于以辰的事，同她说着以辰每日的行程。她安静的听阿笑说着，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她们已经好久没有像这样聊天了，直到白皓催促了几次，她们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回到主楼，以辰见到她还是同从一样的态度，只是对阿笑，他多了一份依赖。简餐后，以辰将他们带到四楼。
以辰，白皓，锋齐，里甲，攸关，淑鹤，六个人，七把椅子。在以辰心中，只有这六个位置，而这每个位置上都坐着和这次计划息息相关的几个人。
以辰将他罗列好的三条协议摆上桌面。
第一条：
解除一切监视，控制围城的装置和人员。
第二条：
增加城内稀有资源的提供，就比如药物，比如器械。
第三条：
重新开启族亲赎回系统。
当听到第三条协议的时候，除了她以外，他们几人一脸惊恐，可能只有她不明白为何他们反应这么大。
如果说前面两条同围城内生存有关，那最后这一条，同围城内每一个人的未来，息息相关。
“这一次就提出这条协议，他们肯定不会同意的！”里甲率先发表意见，“你这就是□□裸的挑衅。”
“如果不是为了这条协议，我们努力了三年，意义何在？”以辰眼神坚定，不容他丝毫退却，“那些牺牲的兄弟，意义何在？”
里甲不再啃声，白皓眉头紧锁，只有她完全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围城建立，就是为了关押这些对诸国具有潜在威胁的人员及其亲属，他们一旦出去，轻则家族复兴，重则会再挑起战乱，你有想过吗？”白皓并不像里甲那么激动，而是说了一些她听得懂的端倪，“我想这一条，应该不是所有参与计划的人员，一致想法吧。”
原来在围城的这些人，并非尔尔，原来围外忌惮的，就是这些人背后的势力和实力。想过去也是，他们仅凭围城内这简陋的条件和资源，就敢同围外抗衡，那如果提供的资源再好一些，岂不是…
这些高端技术和人才是围外一直想要的，可能因为一些因素，让他们不得不将这些人送进围城内。而以辰正利用了这一点，制造了这些对他们有利的条件。从计划进行到现在他唤醒了不少人，而这些人各有各的需求，他们在围城里找到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爱人，和自己的信仰。
“我曾经说过，你不能拉着所有人为你陪葬。”白皓再一次反对。
“我知道当初你改变想法加入，是因为淑鹤。”以辰一脸淡然，“我感谢你为我们保守秘密，我也明白站在你的立场不能理解我们的行为，但这第三条协议，就是参与计划的所有人，一致的心声。”
以辰说完这话，她就想离开，她甚至不想留在这。因为她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什么，这是谈判，有成功的可能就必定也有失败的几率。
第一种，就是发起战争，这是最坏的结果。
第二种，以辰牺牲自己，就像彦伪一样。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想好了这些结局，即便他不在了，这计划也不会停止。但无论哪一种，都意味有人牺牲。
她冥冥之中知道会是这样，但最终必须要接受这样的结果，她却做不到。
以辰发现她的表情从刚才开始就不太好，等他们几个离开，他将她留下。
“抱歉，最终还是没能做到你想的那样。”她担心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阿笑知道吗？”
“淑鹤，围城的存在，本就是个错误。”他勉强自己笑着，“以我目前能做到的，也仅是将它存在意义稍稍改变一点。”
他一句话让她想到素姨。
“…怎么样活着，是你在围城唯一能为自己选择的…”
很明显，他选择了最极端的这条路。
以辰看她的眼里，有嘱托，也有信赖。
“从我下定决心实行这个计划开始，就注定不可能全身而退，这一点你应该早就明白。我一直相信你同我一样，都带着的那份希望，是很沉重，蹒跚前行的路上即便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也不会觉得不值。”以辰一脸释然。“你说，对吗？”
她饱含泪水，无言以对。
回到房间，白皓靠在门口等着她，阿笑也在。
她看着阿笑，红了眼眶。
“你知道的对不对？”
阿笑低头不语。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就要同围外谈判了，剩下的日子，她想回去看看。阿笑没有同她一起回去，因为陈伯也留在了北围。
回去前，阿笑不舍送别，虽然她说谈判前她会赶回来，可阿笑始终不舍她离开。
“我会等你回来哦，快点回来。”阿笑拉着她的手，白皓在一旁发动“倏”示意她要出发了。
她拥抱阿笑：“我会很快来的。”她拉上面罩登上“倏”一阵轰鸣，他们离开北围，她回头看了眼阿笑，五年时间，她们不再年少。
围城的公界，阴霾的天空，视线里一片死灰。
突然，从他们正前方，一丝光亮穿透厚重的云层，洒在这片荒漠上。这样的光，像是围城中努力挣扎的他们给这片原本荒芜的沙漠，撕开一条缝，带来一缕希望。
白皓放慢车速，因为一缕光不歪不斜正掠过他们，然后又是一缕，这些光线缓缓向公界区的正中央挪去，慢慢凝聚成一道赤白的光亮，
白皓将“倏”停下，他们都看着这奇景，也许在未知的明天，他们都需要有这样的奇迹发生。
“你说，这像是你心中，充满阳光的地方吗？”他回头看着她，那双裸露在外的眼睛，从来都带着光，“如果我们能重新认识一次，会不会也有奇迹发生呢？”
她看着他，任风打乱她的发。
是啊，如果能重来一次，她一定不要如此前行…
“白皓，我同你说个故事吧…”
她缓缓和他描述着她的那个世界，她的家人，她的朋友，她每天的生活，突然一日，她来到这个世界，来到这座城，一晃就是五年，她倾述着她心里的惶恐与不安，还有对家人的思念和不舍，她心里仅存的那一丝丝的希望，是她坚持下去的理由。
她将藏在心底所有的秘密都毫无保留的告诉他。这份沉重的负担，长久的压抑，无法拥有的归属感，都在说出来的那一刻，让她变得轻松。
放下防备，她哭的歇斯底里，仿佛这几年所有的情绪都在此刻宣泄，那无法接受他的原因，他现在也明白了。
白皓全程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安静的听着她说完所有。良久，他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似乎在想着什么，似乎又在等着什么。再睁开眼时，黑色的眸子里只有她的身影。
“这五年，你一定过得很辛苦。”
她哭红了双眼，而他的表情，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从今往后，我会努力做到承诺你的一切。”他握着她的手，语气中却带着坚定。
也许未来他们会面对未知的危险，但如果这一路有他相陪，好像，她也没有那么孤独了。她笑着点点头。
他们回到东围，严兆罗飒看到他俩回来时的状态，脸上都带着坏笑。
“说透了吧。”罗飒撞了她一下，她莞尔一笑。
“白皓，守着云开见明月啊，恭喜恭喜。”
他们都知道白皓对她的用心，这也总算是有了结果。
但白皓并没有因为和她在一起，对她的态度有多大的改变，还是一如既往。
距离谈判日，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以辰从北围输送来几箱武器和装备，他现在毫不隐藏这些举动，任由唐平那些人看在眼里。围城内的气氛也在这样的氛围下愈发紧张。
按照以辰的部署，在消息传递到围外这段时间，在北围集结所有能集结的人员，东围那些人自然也去了北围，看着东围城里突然空旷的街道，只留下部分人保护妇孺老幼，她才有些感觉，大战在即。
在消息传递出去的第五天，北围边境毫无防备的响起轰鸣声，白皓带着她马不停蹄赶往北围，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她很害怕以辰会像彦伪一样被带走，她也很害怕战争就这么一触即发。
在公界他们看到同样往北围赶的锋齐，穿过安静的北围街道，远远的就看到那堵高墙，从中心裂开了一条狭长的细缝，缝隙后是一片白色的亮光，
他们抵达北围边境时，以辰，里甲，阿笑还有几个兄弟已经站在边境的沙丘上，目视着那一行从裂缝中缓缓向他们靠近的队伍。
他们爬上沙丘，白皓将她护在他身后。
那一行人穿过城墙下的丘陵地带，经过圆形球体上方时，那些球体安静的卧在丘陵上，没有任何反应。
靠近时他们才看清，那些人用围外真实的科技水平出现在他们面前。
从头到尾一共六人，他们身着统一湛蓝色的长袍，袍子靠近胸口的位置都印着样式统一的图腾，散发着悠悠蓝光。
为首的是一位年长的老者，他们乘坐悬浮在半空中半透明的滑行器，这滑行器通体发出和洞穴里一样的蓝白光。
老者一头银发，双眼泛着淡淡的湖蓝色，面无表情的俯视他们，一副威严的气势，手里托着一本厚实的黑色册子。
其余的五人，有四位男性，一位女性，他们的脸上都带着鄙夷和不屑，悬浮于沙丘，凌驾于他们之上。与这位老者不同，他们更像是审判者站在制高点俯视众生。
以辰为首，站在他们身前，仰望这位老者。
“以辰。”老者看了他一眼，便用沙哑的声音唤出他的名字，“以九道的儿子，嗯，像你父亲，仪表堂堂。”
说罢，老者将视线向他们一一扫来，她紧张的抓着白皓，但这位老者视线并没有在她身上做过多的停留。
“很好，你们其中有四位，都是出自名门望族。”老者笑着打开一直托在手上的黑色册子，蓝白光倒影在他的眼里，“以九道，一直是我最得意的门生，我们亦师亦友，我不希望，他的儿子最后还是步了他的后尘。”
老者说的漫不经心，但她却看到以辰的身体微微颤抖。
“我看到你列出的三条协议，但我不认为，你具备可以与我谈判的条件。”老者将视线投放到他身后的几人中，随即和上了那本册子。“我也不认为，你们，具有与围外谈判的条件。”
老者声音不大，字字诛心。
“今天我来围城，是想告诉你们，围城的一切，不是你们可以轻易撼动的。从前的彦伪不可以，如今的以辰，也不可以。”老者深深叹了口气，“你们，都还年轻，外面的世界对你们来说太危险了，围城，更适合你们。”
这老者的话就像最后的审判，将他们多年的努力，付之一炬。
她扫了一眼沙丘上另外五人，他们身上更是散发出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威慑。
“围城，是你们的监狱，但它绝不会成为你们框限我们的牢笼。”以辰突然开口。
以辰说完这话，丘陵上的五人纷纷看向他，湛蓝色的袍子下，蓄势待发。老者做了个手势，他们便停了动作。
“以辰，你今年27岁，多么美好的年纪。”老者说着，但他的眼神却瞟向他身后的阿笑，意味深长的笑着。“现在的围城，不是在你整顿下生机勃勃，富有朝气吗？”
她注意到老者的神情，心都提到嗓子眼。
“带领着一群这么有朝气的人们，这里怎么会是牢笼呢？”老者话锋一转。“但毕竟，你还年轻，还需要历练，也需要点挫折来成长。”
话毕，蓝袍加身的几人从滑行器上走下，将地上扬起一片沙尘。
她的手不住的颤抖，她害怕的，终究要来了…
他们笔直的朝以辰走来，以辰的手慢慢挪向身后的武器，在她觉得他就要动手时，这几人却径直穿过他，来到阿笑身边。
他们的目标并不是以辰，只见其中一人从蓝袍里掏出一个白色手环一下框住阿笑手腕，他们还来不及作出反应，阿笑随着一阵白光倒在沙地上，而其余四人以闪电般的速度穿梭到他们中间，拿着闪着蓝白光的武器抵在以辰，锋齐，攸关，里甲的脖子上。
老者又叹了口气。
“孩子们，我们每个人都不是单独的个体，而要成为绝对的强者，就必须让自己凌驾于一切个体之上。”
围外的人将阿笑的手一把提起，拖着她往沙丘上走，老者看着因愤怒而青筋暴跳的以辰继续说道：“围城的明天会是什么样，就要看你怎么做了。”
老者带着强者的微笑转头准备离开，其余几人放下手里的武器，朝滑行器走去。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却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以辰回过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坚毅，决绝。
被拖行在沙地上的阿笑并没完全昏死过去，她艰难的抬头看向他们，以辰从背后抽出武器，埋伏在四周的兄弟像是收到了信号，从四面八方朝这几人冲来，而她，被白皓猛的推下沙丘，一瞬间从她头顶飞过无数白色光点，那扬起的沙尘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翻滚的朝沙丘下滚去，耳边哀嚎声，撕杀声四起，她嘴里脸上都是沙尘，无力的双腿支撑起发软的身躯努力爬着回到丘顶，而前后不过一瞬，眼前已经是一片焦土…
七八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她眼前，他们全身焦黑冒着青烟，焦肉的气味朝她迎面扑来，她脑子一片空白，根本忘记害怕，步履蹒跚的穿过青烟弥漫的沙地，沙丘下模糊的人影不断晃动，沙丘上三颗通体乌黑的圆球正盘旋在那老者的周身，此刻他正俯瞰着丘陵下的场景，一转头也注意到了她。
老者一挥手，三颗球体护着他快速往北围开启的大门飞去，而沙丘下，沙尘退去，七七八八躺着许多兄弟，那几个披着蓝色长袍的人没有恋战，纷纷随老者离去。
在青烟下，她一眼就看到躺在以辰怀里的阿笑，而以辰背对着这开启的城门跪坐在沙地上。
她连滚带爬的来到以辰身边，看着他怀里的阿笑，那张脸上依旧带着熟悉的笑容，只是安静的没有一点反应。
“阿笑…”她努力想看清，可泪水一层层模糊她的视线，“阿笑怎么了？…”
她颤抖着双手紧紧闭上眼，她不敢相信，不相信前后就短短的一分钟，会是这样的结果。
可当她再睁开眼，眼前还是一样的场景——
以辰抱着阿笑，他们身边的沙地上一片深色的痕迹，阿笑的头垂落在他的臂膀上，一头秀发散落一地，那张脸宛如一张白纸，只留下了最后的笑容。
以辰抱着阿笑的手满是鲜血，她握起阿笑垂落在沙地上的手，比毒液还要冰冷的感觉，她一把推开以辰，阿笑从他怀里跌落在沙地上，胸口一个焦黑的空洞裸露在她眼前，就像那洞穴，就像那口深渊正正对着她…
“阿笑…”她傻了，摸着阿笑的脸，放佛她就像睡着了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她的呼吸变得沉重，从身体里涌起一股愤怒，涌上心头，那对围外的仇恨在一点点凝聚…
“淑鹤…”
突然从青烟中伸出一只手，将她从这份悲痛中抽离。
她抬头，是白皓，他半张脸都被鲜血染红，他看着她的眼里满是悲伤。
“白皓…”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她的泪夺眶而出，“阿笑…阿笑她…她死了！！——”
痛苦，比身体受到伤害还要剧烈的痛苦将她吞噬。
白皓将她揽进怀里，靠在她肩上，抱着她：“我知道…我知道…”
她感到他身体越来越沉，她抱着他的手里一阵温热湿滑。
更多的兄弟已经赶来，将白皓从她身上抬起，她双手都沾满粘稠的鲜血，白皓的背上，一整块皮肤都被烧焦，还在不停的往外呲血。意识的边缘，他无力的抓着她的手，想带她一起离开，可她的手还是从他手中滑走。
她看着眼前的阿笑，又看了眼以辰，他们身边没人敢靠近。
“阿笑…”以辰一直唤着阿笑的名字，嘴里滴落粘稠的鲜血。他的胸前，也有一个血窟窿，还在不断向外滲着血。
突然雉荷死去的场景在她眼前出现，完美的与面前的一幕重叠，她们的脸上都带着这样的笑容，她们将所有的希望和嘱托，都留给了活着的人。
以辰面如死灰，缓缓闭上眼…
她看着兄弟们架着他离开这里，依旧没有人敢靠近她。她愣愣的盯着阿笑那张渐渐灰白的脸，心里一阵撕裂，一阵灼热，一阵刺痛。
她安静的坐在这片荒漠上，将阿笑抱在自己怀里，看着远处那扇缓缓关闭的城门，心如止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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