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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安乐第十九年柳慎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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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信怡回到屋中,想着既是跟着父亲去拜访朋友,便挑了身制式稳重的柏坊灰蓝常衣。她边将衣服套上,边在心里琢磨,她爹到底要带她去见什么朋友。

李行同两位夫人说,是她母亲江南老家那边来的朋友。可李信怡直觉,事情没有他说的这般简单。

她这般想着换完了衣服,看窗外天阴沉沉的,便走到窗前将窗关上——嗯,她衣服的味道果然不小,怪不得王叔和她爹都能闻到。

李行正在主厅中等她,见她出来,眉头一皱,呵斥道:“天还未暖,且眼看着便要黑天了,你就穿这出门?”

他喊来一旁的佣人:“你去小姐房中,将她那件红色缕金斗篷拿来送到院里。”

“行言你先同我出来,让为父看看你近期习武的成果。”

李信怡闻言,瞬间僵直了身子。

大夫人在一旁柔声劝道:“老爷,信怡她方下学回来,你便让她歇会……”

“若有人要杀她,可会顾她是否要歇息。”李行冷冷地打断大夫人,扔给李信怡一把长剑,便转身入了院落。

李信怡拿着剑,认命地低下头,跟着李行进了院。

李信怡练完一套剑法便立在原地,惴惴不安地看向李行,见他早不知什么时候便黑了脸,她在心里默默叹口气,刚预备挨骂,便看见李行挥着把大刀,目光锐利地朝她冲来,她忙挥剑去挡,李行腿下一扫,她忙跳起避开,李行又一手用刀去劈她侧腰,一手去抓她胳膊。李信怡左右受敌,腰朝右后一缩,剑在李行眼前虚晃一下,朝后躲开。李行被她虚晃的招数逼得头朝一旁避开,见她跳走,挥刀的手一转,李信怡又将剑去挡,又急急后退几步,手在李行后背轻拍一掌。李行巍然不动,头还未回,手臂朝后一折,刀便横在李信怡脖子上。

李行转过身来,冷着脸把李信怡的胳膊拉过来,把她往地上一按,疾言厉色道:“我不过一月不在,你就剩这点本事?李行言,少些花哨的招式,也莫要对你的敌人心软。若我今日要杀你,且这刀不是把钝刀,你还想着因我是你爹,所以不出全力、死在我手里?”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行言不敢对爹动手。”李信怡的脸上满是犟劲。

李行的话噎在喉咙里。他沉默下来,伸手将李信怡拉起,帮她拍拍身上的尘土,叹气道:“爹不在时,你也定要好好习武。等你们学堂再到假期时,爹再带你去军营。”

拿着斗篷的佣人早已在一旁站了许久,李行从她手中接过斗篷为李信怡披上:“走吧。”

李行和李信怡骑着马出了门,李行的马稍微领先一些,在前边带路。他这马似是十分熟悉路,也不用李行指挥,脚步又轻又快。

两人骑着马七弯八拐,走到了城郊的一座院落前。李行率先下了马,在门上轻叩三下。门内似乎有人问了句什么,李行答道:“是我,李家老二。”

门那边的人走开了,不一会门开了,门内是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他在门缝中看了一眼李行,又端详几眼站在李行身后不远的李信怡。

“这是小女。”李行解释道。

“哦,原来是将军的千金。”小厮开大了门,将他们让进去,又将门合上。

李信怡跟着李行进了门,接着便见一个妇人从屋里急匆匆迎出来。妇人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皮肤细腻,身段苗条。她身旁跟着一个同她年龄相仿的少年。那少年身量与她相似,长得同妇人很像,一看便是血亲。少年身形消瘦,面色白皙,手里扶着妇人,抬眼瞥他们一眼便很快克制地垂下头。

那妇人来到李行面前,欠身一福:“将军来的甚快。”

少年跟着颔首。

李行忙虚扶妇人一把,口中说道:“柳夫人何必同末将言谢,快快请起。”然后又朝少年笑道:“两月不见,慎初又长高些了。”

“谢谢将军夸奖了,我们进屋去说吧。”柳夫人笑笑,这时目光才落到李信怡身上:“这可是将军的千金?”

李行笑着点头:“正是小女信怡。”

柳夫人看着李信怡的目光耐人寻味起来。她朝旁侧前走了几步,抓住李信怡的手,道:“这眼睛鼻子像将军,嘴和神采倒是像极了李夫人。”她高兴地说道:“妾身尚且记得,当年的宫宴上,李夫人的气质无人可及,不愧为江淮名才。”

李行的笑一瞬间变得有些勉强,半晌,才道:“我们且先进屋去吧。”

待进了屋子,几人落了座,柳夫人和李行话了几句家常,柳夫人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拍脑袋,转向李信怡道:“妾身都老糊涂了。介绍一下,这是妾身的儿子,姓柳,名唤慎初。”

她身旁坐着的少年站起身,沉默地朝李信怡拱手,又坐下了。

李信怡忙站起回礼:“晚辈名李信怡。幸会幸会。”

“我知道,”柳夫人不知为何看上去有些莫名的兴奋,“将军常提起你来。”

她爹常提起她吗?李信怡有些受宠若惊。

两个大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李信怡在一旁无聊得紧,也插不进话,便转而看向柳慎初,没话找话地问道:“小兄弟,你是哪年生的?”

少年又抬眼看她一眼,一双漂亮的凤眼里满是凉薄。

他很快又将眼垂下去了:“在下安乐五年生。”

他的声音很好听,清澈,听上去却又很靠谱。

“巧了,”李信怡兴高采烈,“我是安乐六年生的。”

柳慎初点点头,未说话了。

李信怡讨了个没趣,便安静了一瞬。可也只是一瞬,过了一瞬,她便又躁动起来,身子坐在座位上不动,眼珠子却滴溜溜乱转。片刻,又将脸转过来问柳慎初:“小兄弟,你爹可是不在?”

柳慎初大吃一惊,抬眼直勾勾地看向她:“将军未同你讲过我家的事?”

李信怡愣了一下:“未讲过。那你爹是如何同我爹认识的,你讲与我听听?”

柳慎初呆住了,还不等他再说什么,李行便唤李信怡,叫她过去。李信怡不明所以地走向他,站在一旁。李行揽着她的肩,对柳夫人道:“既然老黄以后再不来了,那他的事情,以后便由小女来做了。”

柳夫人一脸担忧:“将军三思,小姐还这么小……”

“我早已三思过了,”李行无比坚定,“我李行的女儿,天生便担得起这般责任。今日我回去后,我会教给她所有事务。以后黄三的事,便由她来了。”李行说完,便带着李信怡向柳夫人告辞。

李行带着李信怡牵了马走出柳家,柳府的门在他们面前关上,掩住柳夫人担心的脸。李信怡自李行揽住她肩那一刻,便如坠云里雾里。此刻她方如梦初醒:“爹,你的意思……”

李行不语,翻身上马,马鞭一扬,马便撒蹄子跑走了。

李信怡心中冒了气,她也上了马,去追李行。

二人一个跑,一个追。终于,他们行至一片无人荒地,李行勒住缰绳,调转马头朝李信怡走来。

“行言,”他的声音很低,却又很有底气,听上去安全感十足,“你不是一直奇怪,为何其他大臣上折子劝皇帝开枝散叶、早日立储时,我却对这些事不闻不问吗?”

李信怡心里大呼不好,几缕思绪从脑中飘过,但却看不清,道不明,不足以形成什么真相。

真相是李行告诉她的:“刚刚那柳慎初,便是皇帝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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