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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绝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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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信怡从县衙后门出去,李家的车夫正等在外边,见她出来,便向她迎来,拱手道:“小姐。”

“秦伯,”外边日头有些大,李信怡眯起了眼,“你送我去悦来客栈吧,我去收拾些行李,今日便同你们一起住了。”

李信怡坐上马车,车中只她一人,楚澜便在她身边化出身形来,挥手制了个结界,将两人同外边车夫隔绝开来。李信怡看他一眼,笑道:“只半日未见,大仙的模样倒越发瞩目了。只是不知,大仙看小人上茅房……”

楚澜又红了脸,梗着脖子辩道:“可我什么都未曾看见……”

“你还想看见什么?”李信怡慢条斯理地打断他。

“你莫要再说我了!我那时太欢喜,便再顾不得其他。可我也确是失了分寸,你要杀要剐随你开心……”楚澜看着李信怡,表情甚为委屈。

“你怎还憋屈上了?被占便宜的倒像是你了!”李信怡气极反笑。

“我年岁尚小,你便老爱唬我。”楚澜的语调凄凄惨惨。李信怡见他泫然欲泣的模样,霎时慌了手脚:“你莫哭啊,我不说你了可好?”

“好。”楚澜绽开笑颜。

李信怡察觉自己被骗,抬起手要打他,楚澜便一躲,刚好车夫将车停下,她没收住力,往前一倒,靠在了他的身上。

他身上的味道可真是好闻,莫非神仙都是这般异香扑鼻?她恍恍惚惚地想。

“这下可是换作信怡占我便宜了?”楚澜沉默片刻,闷着声音道。

李信怡忙从他身上起来。车夫还未重开始赶车,她便撩起帘子看看窗外,楚澜也将头凑过来——原是有人骑着高头大马,带了一队敲锣打鼓的人,不知去哪迎亲,路上行人纷纷避让。她见这欢天喜地的热闹场面,心里没来由一阵难过,自言自语道:“原今天是个吉日,有人成亲罢了。”她放下帘子,将目光转回来,见楚澜红了耳朵根,忍不住道:“大仙怎这般害羞,莫非从未娶过亲?”

她“啧啧”两声:“大仙看着年纪也不小了,莫非天界推崇清心寡欲,大仙还未碰过女人?”

楚澜有时是真的极想拿针线缝住李信怡的嘴。他瞪大眼睛愤愤地瞅她一眼,但因他早便经多了李信怡这没羞没臊的破嘴,便也强装镇定地反唇相讥:“信怡你不也未碰过男人?”除了我。楚澜心想。

李信怡往后一仰,翘起二郎腿来,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那些臭男人,没有哪个配得上我的。”

楚澜一笑:“臭男人?你父亲莫非也算?”

“当然不算,”李信怡白他一眼,“我爹可是一等一的好男人。”

“那我可算?”

李信怡轻飘飘看他一眼:“您是神仙,不是人,自然算不得臭男人。”

“那徐谓可算?”他的语气酸不溜丢。

“徐谓自然也不算。”李信怡不假思索。

“他也是男人,为何不算?”他拉下脸来。

瞥见他的黑脸,李信怡莫名有些做贼心虚起来:“大仙可不是觉得我喜欢徐谓吧?”

她干笑几声:“若真如你所说,你从前便认得我,那你便该知道,徐谓和我是真心朋友,绝非男女之情。”

“我自是知道,你过去便同我说过。”他的语气依然泛着酸。

“我只是妒他早早便能与你相识,你们相处十几年,其间发生之事皆为我所不知。”他从怀里掏出那个白玉瓷瓶,在手里握了片刻,朝她递过去。

“这是何物?”李信怡一头雾水的接过,在手里细细地摆弄起来。

“这药或能帮你想起过去之事。”他沉声道。

李信怡拨弄瓷瓶的手停住了,神色也僵硬起来。

楚澜怔住:“怎么?你……可是不愿记起?”

“大仙,”李信怡垂着头,忽然笑了,“你我过去,真是相爱之人吗?”

“那是自然。”楚澜骄傲道。

“可情情爱爱的多累啊,多少人难破情之一字,这一辈子也便庸庸碌碌了。”

“你是何意?”楚澜看着她似笑非笑的面容,突然有些害怕。

“我同您说实话吧大仙,您也说了,您那时在凡间历劫,那您便是凡人。无论我们曾经如何相爱,如今的您,是神仙,我便不可能再喜欢您。”

“楚澜和萧图南,从根本上而言,是两人罢了。”

楚澜看着她,难以置信地摇头:“不,可你曾说过,无论我是人是妖……”

“大仙,”李信怡打断他,“您是神仙,享万载寿命,而我是凡人。您心里也知晓,你我的缘分,不过便是人间那短短几年罢了。既然如今尘缘已尽,您还是回您的天上,去做您的神仙罢。”

“那你的意思可是,你要同我绝断?”楚澜哀哀地看着她。

“算不得,”李信怡摇头,“我有我的功业要成,有我的命数去历。大仙若是看得起我,以后还可与我作友人来往。我此生也不会嫁人——我爹总说我,说这世间好儿郎多的是,我怎的一个都瞧不上。现在想来,我原是早先心有所属,这心绪便再荡不起涟漪了。可您同我又差距太大,这其中天高地远,不是一个‘情’字能补得上的。”

楚澜无语凝噎:“那你可曾想过,这样对我可公平?”

李信怡笑:“你我间本就不公平。”

楚澜的心仿佛被压上一块巨石,直重的他喘不过气来。他听见自己卑微地恳求李信怡道:“我是神仙,我可让你同我一般活千秋万载。若你喜欢,我也可去地府将你弟弟的魂带回来……”

李信怡又拒绝了他:“活那么久又有何意思呢?我有我的朋友,我的亲人,我的志气。若这些皆失去了,只余长生,那便无趣了。至于我弟弟……他这辈子便到这了,我不会救他,我爹也不会想你救他。他诚心悔过补偿,便会有光明的来生,何必背着罪恶的枷锁苟且偷生?”

楚澜泪如雨下,李信怡抬手,用袖子轻柔地擦去他的泪:“你莫哭,我看你哭,心里也甚是难过。你生得这般好看,定要笑起来才配你的面容。”

她又说:“既已忘了,那便让过去的过去吧。”

楚澜刚想再说什么,马车便停下来,有人撩起车帘。楚澜忙变回绸带,缠上李信怡的发。

有人进来,结界也便破了。车夫道:“小姐,悦来客栈到了。”

李信怡朝他笑笑,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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