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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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只剩下叽叽喳喳的电视声，隔壁病床的被子齐齐整整地放在床尾。
早上，洛呦呦听护士说今天来的是一位阿姨，看来病人还没入院。
越过左侧的一半床帘，透过紧闭的透明窗户，洛呦呦远眺右边的天空。
太阳将落未落，与山头缠绵悱恻，云霞红遍天。
金黄浅薄的日光留在地砖上的范围越来越小，就像判了有期徒刑，溜动着自己的身体，静静等待从病房刑满释放的那一刻。
趁着打广告的间隙，坐在床头的杨秀好奇地朝里看了一眼，不期然与洛呦呦对视个正着。
后者身子一抖，下意识抓住栏杆。
“嘶——”
冰冷的床栏疼得洛呦呦坐起身。
杨秀面上挂了些许紧张：“姑娘，不舒服吗？”
“不是，”女人讪笑道，“阿姨，我以为这房里只有我一人呢。”
杨秀下床关了窗，拉开床帘：“刚刚我觉得房间有些闷，窗子我开了一条小缝，但听医生说你不能受冷，所以就把床帘拉过来了一些。”
洛呦呦心里为说话人的举动感到温暖：“您也是林嘉名医生的患者吗？”
杨秀摇头，看了眼电视，广告还没结束：“不是，我的主治医生姓钟。”
那刚刚的声音应该就是隔壁床的钟医生了，她以前见过的，是一位中年男医生。
“阿姨，您身体是怎么了？”
杨秀指了指腹部：“老毛病了，肠子不争气，又长了息肉，儿子工作忙，我就是个孤家寡人，哎。”
洛呦呦另辟蹊径安慰：“说明您儿子事业有成呢，阿姨。”
“姑娘，你真会说话，哎，下集预告竟然这么短，”杨秀拍了下大腿，作惋惜状，“这个时间段只有新闻可看了，看吗？”
“嗯，谢谢阿姨。”洛呦呦也端坐着身子看起本市新闻倒计时。
许姣妤进来，便看见两个病人坐在床上，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时不时还讨论交流各自的看法。
【今日，本市龙头企业天骋食品有限公司与德开生物科技有限公司达成战略性合作,将针对消化系统疾病和慢性病这两大领域，研制推出一系列功能食品和特殊膳食食品……】
电视正在播放两家公司的签署仪式，洛呦呦出神望着站在最中心的陈映丽。
“哎哟，这个不错！为我们造福。”
席间，杨秀拍了拍手掌，和刚才一样望着隔壁床的人，等待着她发表看法。
洛呦呦嘴角抽动，笑得不太自然，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字。
翌日，天刚泛鱼肚白，病房里进来俩人。
杨秀醒得早，瞥了眼来人，面无喜色：“哟!我的大忙人儿子终于舍得来看我了。”
郑沛成贴了冷脸，心有愧疚：“妈，我给您请的护工呢？”
杨秀鼻腔里哼了一声：“不需要，你请的不可靠。”
“姨，我马上给你联系，沛成他公司成立初期是有些抽不开身，有什么事情的话您直接联系我就行，我会为您安排好一切的。”
尽管他们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洛呦呦一晚上睡得不安稳，还是被这熟悉的声音惊醒了。
紧紧捏住被子，她确认这不是她的幻觉，也不是她的梦。
看了眼手机，六点半不到，许姣妤也未醒。
病床上的女人随即竖起耳朵，正大光明地听着墙角。
“姨，护工等会就到，以后有什么需要就告诉她。”
“还是骋引贴心。”
洛呦呦咬着唇笑了，真的是他。
许姣妤睁眼便看见病床的人一会儿傻笑，一会儿锁眉，欣赏了半分钟，忍不住发声：“你怎么了？”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够传入病房里四个人的耳朵。
洛呦呦慌忙把食指放在唇边，示意陪床上的人噤声。
“姨，我们好像打扰到别人休息了，我和沛成去外面等护工，时间还早，您可以再睡会。”
说完，一阵轻轻的皮鞋踏地声远离病房。
过了几秒，洛呦呦才放下手指，小声回答：“没怎么，时间还早，我们再睡会吧。”
许姣妤感到莫名其妙，但还是架不住睡意，又沉沉入睡了。
中午输完液后，洛呦呦的手脚又开始发麻，比昨天更甚的是，呕吐得厉害。
迟骋引踏进病房门的时候，她刚吐完，正坐在床上喝了热水打算漱漱口。
抬眸见到他的身影，她吐也不是，吞也不是，连忙背过身松开发圈，长发遮住了半张脸。
他似乎没瞧向她这里，直接背对着她坐在两个病床中间的凳子上，半拉着的窗帘恰好挡住了坐在床头的洛呦呦。
床上的人松了一大口气，静静吐掉口里的水，复又转过身。
他的身影投映到她的帘上，洛呦呦的双眼勾勒着他的俊挺轮廓，不一会儿便拧起了眉头，痴念的眼里泛起心疼，他好像又瘦了。
似乎是顾及到病房里的人要午休，迟骋引和杨秀的声音很小，洛呦呦没听见一句连贯的话。
除了他最后的道别。
“那好，姨，我先走了。您好好休息，有空我再来看您。”
他又走了，洛呦呦也困了。
脑袋与混沌意识作着斗争，直到关门声响起，她才屈服于睡意。
接连二十四小时迟骋引都没来。
在洛呦呦想他的第三十小时，他来了。
外面的人前脚刚打开病房门，后一秒她正从卫生间里出来。
避无可避，洛呦呦迎面撞进了他惊诧的双眼。
她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好好看过迟骋引了。
他真的瘦了，下巴似刀削，衬衫空荡荡的，头发也剪短了。
洛呦呦虚晃了下身子，靠在冰冷的墙壁，穿心的蚀骨之痛让她呼吸一窒。
男人眼下的黑痣衬得他更加冷清孤傲，没有一句寒暄，就像从未见过她一样，径直进了病房。
洛呦呦追随着那决绝的背影，眼里顿时蓄满了泪。
这样也好，毕竟是她自己说的不做朋友。
昔日种下的因，今日食得了果。
许姣妤显然已经看见了迟骋引，随后进来的洛呦呦语气淡淡：“许许，我们去外面走走吧。”
“不行，早晚温差大，你不能受凉，”许姣妤悄声说，“放心，他应该呆不了多久的。”
“好。”洛呦呦躺回病床打算睡觉。
“姑娘，姑娘？”
洛呦呦回过头：“诶，阿姨，怎么了？”
杨秀招了招手，女人走到紧闭的窗边。
“今天他们给我带的鱼片粥太多了，喜欢吃吗？我分你一半。”
香菇鱼片粥，鱼片薄而嫩，香菇细如丝。
洛呦呦咽了咽口水，瞄了眼床边那个面无表情的人：“阿姨，谢谢您，这是他们的心意，我就不……”
“哎呀，没事的，许姑娘，麻烦你把她的碗拿来一下。”
许姣妤迅速拿了个白色小碗：“谢谢阿姨。”
看着许姣妤手里被塞了一碗满满的粥，迟骋引也没说一个字，洛呦呦这个吃水人还得感谢眼前的挖井人：“谢谢阿姨，那个……也谢谢你。”
男人双眸黑白分明，与泪痣相得益彰，整张脸看不出一丝别样情绪，客气回应：“不用。”
“呦呦，趁热喝了吧，”许姣妤把洛呦呦拉到了病床上，吹了下勺子里的粥，“来，我喂你吃。”
洛呦呦吃到一半的时候，郑沛成到了。
“妈，刚刚应酬后一身烟酒味，怕怵到您，回家换了身衣服，让骋引哥给您送过来的，粥合您的胃口吗？”
“嗯。”杨秀头也不抬，闷头喝着粥。
“妈，吃完了我扶您去外面走走，消消食，最近温差大，我给您带了件外套，冷的话你就穿上。”
郑沛成将纸袋放进床头柜里，拍了拍迟骋引的肩：“谢了。”
后者无情拍掉对方的手：“阿姨，您慢点吃，小心烫。”
三人齐齐走出病房时，洛呦呦刚好吃完：“许许，别顾着我了，快去吃晚饭吧，你下午就吃了些饼干，怎么行？”
“我减肥，”许姣妤递给说话人一张纸巾，见她有些出汗，顺便给她扎了个高马尾，“我得照顾好你，你是我未来男朋友的唯一情敌。”
洛呦呦拍拍胸脯，面带骄傲：“好，我一定要坐稳这个情敌位置。”
“对了，今天的事别给我爸妈说。许许，这几天又要麻烦你了。”
“不麻烦，本来叔叔阿姨年纪也大了，我呢，心疼你，也心疼他们。还有，刚刚林嘉名说他点了份餐，有急诊来不及吃，让我拿去吃。”
见洛呦呦憋着坏笑，许姣妤小脸一红，解释道：“我这是在我俩的未来美好生活节约钱。”
洛呦呦冲说话人挤眉弄眼：“难怪某人今天下午一直不去吃饭，原来是守在这儿的。”
后者慌乱丢一句我去洗碗了，便离开了病房。
不出片刻，洛呦呦听到开门声，不禁取笑道：“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以为你要在他那儿吃了过来呢。”
“刚刚我还在想，说好的坐稳情敌位置，我是不是得中途过去打扰下你们，把你抢过来才行？毕竟你对我这么不离不弃，我是不是得感动得一辈子赖着你呐？许许。”
意料中的人并没有出声，洛呦呦又唤了一声许许，回应她的只有电视里的声音。
“噔——噔——噔——”
这顿挫清晰的脚步声，洛呦呦暗惊，立马把头蒙进被子里。
来人走到隔壁病床打开柜门，取出纸袋后复又掉转方向，朝那一坨乱糟糟的被子走去。
“洛呦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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