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现场指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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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现场指认
林家康和傅汉滨的到来,让现场气氛稍稍缓和,付献军又恢复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抬手扶了扶眼镜,故作文雅道:“林主任,傅主任,你们看看,我的人在水凼子里捕鱼,老张他无缘无故的阻拦我,还骂我是渔霸、强盗,你们给评评理,我一个守法公民,被人无端污蔑,能不发火吗?”
张富贵冷笑道:“你守法?前几天聚众拦路,胁迫渔民,强买强卖,持刀行凶;今天,半夜三更盗挖鱼塘,割烂围网,放跑成鱼,打伤村民,强抢财物,这是一个守法公民能够做出来的吗?这和《洪湖赤卫队》里欺压百姓、横行乡里的彭霸天有什么两样?”
付献军一听他又拿“霸”影射他,再次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张富贵骂道:“林主任傅主任你们听听,表子养的,他狗入的又骂人了。婶可忍,叔不能忍!”
林家康皱了皱眉,咳了一声,墨着脸道:“你们这是都不想给我老林面子了?”
张富贵忍了忍,问道:“你说,我听着呢。”
付献军想了想,道:“林主任,我今儿就给你个面子。”忽然又面对杜建国道:“杜院长,你来这又是为么事呢?”
杜建国一愣,随即呵呵笑道:“村里有人拨打110报警,说是有两伙人打架。我们卫生院这不是和110联动嘛,怕有人打出脑浆子来,我就赶紧亲自过来看看?啷么?我医院的事,你付总也要插手管一管?”
付献军明知他满嘴胡话,却挑不出半根刺,张口结舌,讪笑道:“好,好得很。有杜院长在,弟兄们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杜建国笑嘻嘻道:“瞧付总你说的,我赶过来不过是尽医务工作者的职责。之前不知道打架的双方是谁,这会儿晓得没打架没伤人,就和我这个医生没什么关系了。但现在发现竟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鱼,这啷么行涅?我得尽一个共产党员、国家工作人员的职责,坚定不移的打击恶霸行为,不管他是什么“沙霸”、“渔霸”,还是什么“鸭霸”、“鸡霸”。付总,林主任,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付献军再次听到这刺耳的几霸,气得嘴唇哆嗦、面色发紫,阴鸷的目光死死盯着杜建国,恨不得将他就地正法、千刀万剐。
对于杜建国的出现,林家康也觉得有点意外,面色稍显不愉,沉声问张富贵道:“老三,你说付总的人挖断你鱼塘,打伤了老四,有什么凭据?是哪个干的?如果你能当场指认出来,我负责叫人绑到派出所去。正好杜院长在这,也能做个见证。”
“嗯,嗯,就是这个理。老三…张总你要是能现场指认偷鱼打人的,我保管去村里用高音喇叭把全村人喊来,把破坏分子一起扭送到派出所去。”傅汉滨也连忙跟着表态。
付献军脸上一喜,忙道:“对,对,你说,是谁干的?要是我的人干的,我他麻饶不了他,这鱼我给你一条条都送回鱼塘里去。你要是指认不出来,那就是污蔑,陷害!不仅这些鱼归我,我还要你加倍赔偿!”
看见付献军抓住林家康递给他的救命稻草,洋洋得意的样子,张富贵厌恶的扭过头,不想再看他满口乌青的糟牙。冷冷道:“此话当真?”
“当真。”付献军急忙回答道。
“当真。”林家康也点头认可。
“当真。”傅汉滨随即附和。
“那你们谁敢保证我在调查、验证时会不受干扰阻拦?敢让所有人都能毫无保留的配合我吗?”张富贵冷笑问道。
林家康、傅汉滨、付献军三人迟疑着互看了一眼。
“我保证”,林家康率先表态;
“我保证”,傅汉滨紧跟而上;
“我…也保证”,付献军犹豫不决。张富贵的身手他是见识过的,但智力上肯定差一点,不然在部队里肯定能混个一官半职的,哪能大头兵一个,转业后被发配到这里来喂鱼?所以,虽然有点犹豫,他仍然选择做下保证。
“呵呵,那我就当仁不让,做个见证了。”杜建国没事找事的主动出头:“你们村组、渔民、付总三方无论谁需要我做什么,只管吩咐。保证能让你们都满意。但我可有言在先哦,哪个违了规,哪个就”杜建国依旧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似乎对张富贵这个战友丝毫都不担心。
林一林心里却不踏实,从人腿缝里挤过来,扯了扯张富贵的裤子,示意他有话要说。
张富贵弯下腰,将耳朵附在林一林嘴边,只听林一林低声道:“三爷,我清早听到家康伯一个电话,有人叫他和姓傅的赶紧到鱼塘上来。”
张富贵眉头微微一跳,心里既惊又疑又喜,但却并没有多问,表面上不动声色的拍了拍林一林肩膀,回头丢了个眼神给马南山,示意让他保护好林一林。
马南山赶紧上前两步,将林一林护在怀里,退回到人群中。张富贵轻咳一声,朗声道:
“好,既然这样,那就听我安排。”张富贵对付献军说道:“付总,请把你的人都叫过来,沿道路两边各站成一排。穿下水衣的,换上自己的衣裳、鞋子。”
付献军见张富贵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心里五滑六滑的,完全没底。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哪好一眨眼功夫就出尔反尔的反悔?万一对方是在使诈呢?付献军磨蹭了一会,硬着头皮将自己手下全都叫了过来,按照张富贵的吩咐两排站立。
“好了,林主任,傅主任,我的人都在这里了。”付献军道。
“你也站队列里。”张富贵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
“什么?老子也要罚站?你…”
“你也是怀疑对象。你要不配合,那就说明你心里有鬼。”张富贵嘴角微微上勾,讥笑道。
付献军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犹豫不决。
“付总,你就在边上站一站吧,不让他过一遍他又会鸡蛋里挑骨头,说三道四的。也要不了多大一会儿。你还真信他看一眼就能认定谁挖沟谁打人了?他是包拯还是福尔摩斯啊?说书、演戏呢?”傅汉滨在一旁小声劝道。
付献军没办法,只得不情不愿的走过去,也和他的手下们站在一起。
“我有个小事要请杜院长帮忙。”张富贵说着,朝杜建国使了个眼色,杜建国走过来,两人简单的交流了一下。杜建国转身,从一个渔民手中拿过一根抬鱼筐的木杠,急匆匆向鱼塘跑去。
因为刚才杜建国有言在先,无论谁有事,他都可以帮忙。所以付献军、林家康和傅汉滨三人明知道张富贵和杜建国要公然联手,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俩交头接耳,心里像吃了个苍蝇似的憋屈、难受。
张富贵低着头,背着双手,先左后右,沿着队列一个一个从黑衣青年身前走过,不时的停下脚步,查看对方手掌、衣裤,有时还捏捏胳膊拍拍小腿,命令对方张嘴、呼气、抬脚、踢腿,甚至脱下鞋子翻来覆去打量半天,看似毫无道理和章法的一番折腾,每隔一会,就要从中拉出一个人,让他站在道路中间。足足过了近一个小时,张富贵才将所有人全部看完,点了点人数,从队列中拉出来站在道路中间的共有十三个人,又漫不经心的向一旁瞟了一眼,见杜建国已经返回,朝他微不可察的点点头,于是开口道:“除了道路中间的,其他人,解散。”
张富贵这一番操作下来,让马南山等渔民看得哈哈直笑,以为他是在故意戏弄这帮“黑衣军”青年。可是,付献军和他的“黑衣军”队员们却震撼莫名,一个个像看见了鬼似的看着张富贵,像根木头一样呆呆的杵在哪儿,从最开始嘻嘻哈哈到慢慢的忐忑不安,直至最后紧张的在原地扭来扭去东张西望,个个面露惶恐之色。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众旁观者渐渐的琢磨出味来,林家康和傅汉滨两个也看出了个中古怪,扭头想问问付献军,却见他目瞪口呆的立在那儿,满脸铁青的不可思议。两人情知不妙,赶紧闭上嘴,临机应变的决定,多看少说,静观事态发展。
“林主任,麻烦借你纸笔一用。”张富贵轻喊一声。
“哦,好的,好的。”林家康急忙跑到摩托车旁,从人造革手提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和一支钢笔,一路小跑着递给张富贵,张富贵却摆摆手道:“还要麻烦你在一边记录一下。”
“记录?记个啥?这又不是领导在开会讲话。”林家康大惑不解。
“等会我问他们一些问题,你如实记录就行了。小王你在一旁帮帮林主任。”张富贵指着站在道路中间的那十三个黑衣人,又从渔民中叫出一个青壮道。
在小王的督促下,林家康不情不愿的拿起纸笔,随张富贵走到那排黑衣人面前。
张富贵问第一个黑衣青年:“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青年偷偷看了付献军一眼,伸出舌头舔了舔并不干燥的嘴唇,艰难的吞了口涎,小声回答道:“刘刚,住凤城区凤河船厂宿舍。”
林家康刷刷记下。张富贵走到第二个稍显瘦小的青年面前,问道:“你叫什么?住哪儿?”
青年眼皮子快速眨巴了两下,迟疑了一瞬,回道:“我叫…胡长江,也住在船厂宿舍。”
张富贵微微一笑,指着第一个青年问道:“他叫什么?在哪儿住?不要考虑,直接回答。”
胡长江道:“他叫刘刚,和我…住一块。”
张富贵指着他另一边青年问:“他呢?姓名?住址?”
胡长江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道:“叶小伟,住船厂宿舍。”
张富贵点头,留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然后走到叶小伟跟前,不发话,两眼直视对方眼睛,一秒,两秒,三秒,叶小伟忽然觉得张富贵眼里的寒气越来越重,终于扛不住,败下阵来,垂下眼皮想着张富贵会提出些什么问题,会不会和前两个一样呢?
就在这一刻,张富贵突然问了他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叶小伟,付永军今儿怎么没来?”
“啊?”叶小伟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给弄得措手不及,脑子里一时短路,想了片刻,才回道:“哦,他今儿上课去了,他哥,付总不让他跟来。怕他,又被你们抓了…”
“哦,是这样啊。”张富贵笑了笑,突然又指着胡长江发问道:“他是你小学同学吗?”
叶小伟:“?…不是。”
张富贵:“你俩是一个院子吗?”
叶小伟先是摇头接着又点头道:“不…是。”
张富贵:“你爸和他爸是一个单位的吗?”
叶小伟:“不是。”
张富贵:“他爸干什么的?”
叶小伟:“搞外贸的。”
张富贵紧追不舍:“他姓什么叫什么?住哪?快说!”
“他姓张…叫…长江,住外贸…宿舍。”在张富贵步步紧逼之下,叶小伟内心里几近崩溃,他清楚地记得,张长江自报家门时好像撒了谎,但经张富贵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一打岔,此刻他却绞尽脑汁也回想不起张长江刚才称自己姓什么住哪儿了。
叶小伟心有愧疚的看了张长江一眼,暗忖道:兄弟嗳,莫要怪我说实话,都怪敌人太狡猾;大家之前谁也没做好报假姓名假住址这方面的准备呀,谁能一下子记住你刚编的瞎话呢?再说了,谁又晓得这个渔民啷么和别的渔民不一样,这么奸狡呢?声东击西,虚虚实实,防不胜防啊,骷髅子都给他问晕了,差点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回答错了哦。
张富贵拍了拍叶小伟的肩膀,向前走了两步,突然转身,大叫一声:“张长江!”
“有。呃,我…”自称胡长江的黑衣青年当场被人揭穿,无异于自己打了自己一嘴巴,涨得脸色通红,张口结舌的,不知往下再说什么好。
“你爸你妈叫什么?”张富贵后退两步,逼到他面前,面带怒气。
“我爸,张长久,我妈叫吴云。”张长江声音低的像蚊子嗡嗡。
……
如此反反复复,终于将十三个黑衣青年的基本情况问清楚了。就在众人以为完事了的时候,张富贵又大声叫道:“你们在道路中间横向排成一排,向前走十米。”
十三个“黑衣军”面面相觑,内心里已经完全崩溃:既然都这样了,啷么还要折腾啊?刚才张富贵看似天马行空、毫无章法的一番调查、“拷问”,让他们每个人都感受到了一种威压,不仅仅只是气势上的,更是一种智力上的碾压。“黑衣军”个个紧张的流出一身冷汗,心里七上八下:这又是要玩什么花样?弟兄们可再也受不了这种惊吓和折磨了。可是老大没发话,他们也不敢不执行,只好依言排成一排,或快或慢的向前走了十米。刚好在杜建国身前停下。
“听我口令。向后--转!齐步--走!”身后又响起张富贵的呼喝声。
“啊?还要走回去?这是…训猴啊还是…遛狗玩呢?”十三人心里发出一声哀嚎,有几个存心不想再听令,脚下一动不动,但见其他人已经参差不齐的转身向后走去,担任见证人评判员的杜建国那双冷冰冰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他们,遂心里一横,放下最后一丝坚持:反正已经到了这一步了,是杀是剐就由他去吧,要不然,老大将最后的结果怪罪到他们头上,那可是得不偿失了。于是,剩下这几人也纷纷转身朝另一头走去。
在他们身后,杜建国垂在两腿边的双手十指变幻,连续做出两个手势。张富贵看在眼里,嘴角微微上翘,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黑衣军”在张富贵身前站定,静待他下一步指令。可张富贵没有再发话,反而侧过身,在他们面前一步一步从头踱到尾,又从尾再踱回头,第三次从他们面前走过时,突然暴起发难,一只手闪电一般从中揪出那个叫张长江的青年,凶猛的往自己身前一拽,同时脚尖轻轻一勾,张长江“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上,“嗷--”的一声凄厉的惨叫起来。
“这一个张长江,就是故意伤人犯!”张富贵言之凿凿的宣告道。